第15章
第15章
戚泊君沒怎麽上妝，穿着也是以舒适為主的普通私服，但顏值在鏡頭前依舊十分能打。
化妝師要放下嗦到一半的泡面去幫他補妝，被孫子青攔住了：“就這樣多好啊，有親和力，現在的小姑娘就喜歡這樣的真實狀态。”
中午那場直播兵荒馬亂的，最後什麽時候關掉的都不清楚，把節目組無組織無紀律無臺本的三無屬性暴露了個徹底。
粉絲雖然不說，但黑子總是沖得很快，《21天》的廣場上充斥着大量對于節目形式的謾罵和質疑。
孫子青臨時興起開這次直播，也是希望能借着影帝的號召力沖個正面熱搜，把節目評價拉回正軌。
畢竟這可是戚泊君除了獲獎采訪外，頭一次直面鏡頭和粉絲互動，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直播預告距離正式開始只有短短五分鐘，沒辦法，再等下去戚泊君就要走人了。
不過即使只有五分鐘，開播瞬間還是湧進了大批觀衆，粉粉黑黑擠成一團。
孫子青熟練開場：“大家好，歡迎來到戚老師的專屬直播間！咱們今天是一次寵粉特輯哈，戚老師有問必答，大家可以把彈幕刷起來了！”
相比于他的熱情，戚泊君就顯得格外冷淡，僅僅是微笑着打了聲招呼，随後就盯着屏幕不動了。
孫子青站在他對面，正好背着鏡頭，疑惑地舉起一張白板：“說話啊！讀彈幕！回答問題！”
戚泊君看見了，這才仔細挑選起彈幕來，嘴上挺平靜地解釋：“不好意思，沒怎麽做過這種直播，我以為是導演抽問題我答。”
彈幕裏一片哈哈哈。
“戚老師老幹部人設實錘！以後多多直播就會啦！”
“哈哈哈哈淼淼呢！我女兒怎麽不在？”
“7老師你是被老婆傳染的嗎？怎麽傻了哈哈哈哈哈”
“老公好帥啊！這是素顏吧是素顏吧嗚嗚嗚太頂了！”
難得戚泊君出現時，身邊沒有陶淼。女友粉正開心呢，努力吹着彩虹屁想把CP粉的問題刷下去，就看見鏡頭裏的正主頓了頓，露出個真切的笑來：“淼淼嗎？他暈車不舒服，在房間睡覺。”
女友粉打字的手一僵，果然，CP粉的關心立刻刷得飛起，仿佛字裏行間滿屏都寫着“淼淼”兩個字。
“啊啊啊心疼我寶！寶貝怎麽不舒服啊嗚嗚嗚！”
“淼淼吃藥了嗎？嚴不嚴重？”
戚泊君一一答了：“不算嚴重，但是要好好休息。他這是老毛病了，平時都很少出遠門。”
他又挑了幾個關心陶淼的話題聊了幾句，繞來繞去繞不開今天的旅行，糖點不少，但有話題性的一個都沒問出來。
孫子青有些着急，又洋洋灑灑寫了幾行大字，揮着白板提示：“找那種能展開的！不要一直聊淼淼！再念一下粉絲ID！寵粉！給我寵粉！”
事兒真多。
戚泊君從工作人員那裏接過瓶水，擰開喝了一口，湊近了些開始認真挑問題：“時間不多，我們就回答……五個問題吧，先看一下第一個。”
他說得自然，一錘定了音，孫子青都懵了，轉頭問身邊的副導演：“我說了五個嗎？這麽點？能問出個屁啊！”
無奈戚泊君已經開始念ID了，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這位ID為「淘氣明天就美帝」的用戶，問怎樣才能收獲淼淼這樣的男朋友，狗頭？”
“問得挺好，但答案是不可能。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像淼淼這樣的人，他是獨一無二的，而且已經是我男朋友了。”戚泊君又喝了口水，面上一本正經的，看不出來是不是開玩笑。
CP粉被沖昏了頭腦，嗑糖永遠在第一線。
“獨一無二嗚嗚！被甜到了”
“好甜！救命！7你在驕傲什麽！是你男朋友了不起啊！”
“純路人：主播在幹什麽？淼淼是誰？主播離了淼淼不會說話了嗎？”
戚泊君沒打算留時間緩沖，繼續挑選問題：“第二個，ID為「7的三次水立方是淼」的用戶問，怎麽沒見過戚老師和我老婆穿情侶裝？求一個。”
他是照着彈幕直接念的，由于直播業務不熟練，泥塑粉的專屬愛稱也沒想着要變個說法，念完後當即挑了挑眉：“老婆是你們叫的嗎？說話都給我注意點。”
CP粉歡聲一片。
“哈哈哈哈是你的！是你的行了吧！我笑鼠！”
“就是我的就是我的我老婆我老婆！戚賊！拔刀吧！”
“7：老婆太受歡迎怎麽辦？”
接連兩個問題都和陶淼相關，戚泊君這不像在做寵粉問答，更像是開直播來秀恩愛的，還是不管你嗑不嗑硬生生扒着嘴往裏灌狗糧的那種，完全沒考慮到女友粉的心情。
他年底有個新電影要上，劇宣已經開始有所動作，這幾天官博和營銷號陸陸續續放出來些劇照和花絮。女友粉也不打算和CP粉剛，反正也剛不過，她們只打算把話題引偏，拐彎抹角準備了許多和戚泊君下半年新電影相關的問題，不管回答哪個，粉絲都能截出來沖話題，一股腦開始宣發大業，結果戚泊君愣是一個都沒回答。
他寧願回答這些有的沒的閑談，也不願在戀綜的鏡頭前配合營業。
但女友粉仍舊心有不甘，在戚泊君又回答了一個明顯是CP粉ID的問題後，部分人叛變了，十分屈辱地改名重來。
這次終于有個幸運兒被選中了。
“ID為「絕對是七秒不是桃氣」的用戶，戚老師今年剩下的日子有什麽計劃嗎？”
這個問題給了個很好的臺階，無論是即将上映的《風起》還是待拍的那部刑偵劇，合格的演員都能順着接了。
戚泊君想了想，實話實說：“接了個新劇，拍完就可以陪淼淼了，之前都沒有什麽時間和他待在一起。”
——可惜戀愛腦戚大影帝不按常理出牌。
孫子青在鏡頭背後絕倒，心理活動和女友粉一模一樣：“媽的，死gay，戀愛腦。”
他這話罵得不冤，戚泊君壓根兒沒想到要宣發新戲，這次錄節目就是想名正言順地騰出時間公費談戀愛，畢竟誰有了甜甜的男朋友還想工作呢？
反正戚泊君不想。
轉眼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戚泊君看了眼手表，準備速戰速決。
但不知是誰帶的頭，彈幕大部分都在刷同一句話：“億人血書求戚老師和淼淼的戀愛經過！”
也許是因為機會難得，并且狗節目組到現在連個後采都沒有，CP粉抓心撓肺地想知道兩人相知相愛的過程，哪怕透露一丁點兒也好啊。
有同樣想法的粉絲人多勢衆，導致彈幕裏看上去就只剩下了這一個問題。
孫子青心裏一咯噔：哦豁，完蛋，今天是徹底問不出什麽爆炸性新聞了。
果然戚泊君來了興致，調整下坐姿，擺出一副很放松的，促膝長談的架勢：“這個問題今日最佳。我對小桃老師，那是一見傾心。”
對面的孫子青捂住了臉——這番話他沒聽過十遍，也聽過八遍了。
戚泊君剛把人追到手的時候，朋友們都很震驚，輪番來探過虛實，他十分得瑟地見人就要炫耀一番，倒不是說要把整個過程全都拉出來說一遍，事實上他才舍不得分出許多陶淼的可愛給別人看，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他有多喜歡人家，恨不得瞬間天荒地老。
孫子青作為第一個知道的，耳朵都聽得起繭了。
但鏡頭裏的戚泊君說這些話時，眼中一直含着笑意，那種笑容和他平日裏标準得能寫進教科書表情管理那一章的笑容完全不同，像從畫報裏走入煙火叢生的世間，沒有一分厭倦，卻是十分眷戀滿足。
仿佛他只要想起陶淼這個人，就能從中得到無窮無盡的情感支撐，支撐着他百無聊賴的平淡生活裏唯一的那簇焰火。
戚泊君和陶淼的相遇在一個很普通的陰天。
他剛從手頭這部戲的殺青宴上回來，不可避免地被灌了幾杯酒，經紀人陳哥一邊開車一邊和他對接空檔期的安排。戚泊君也沒怎麽聽清楚，一聲不吭。
陳哥說得口幹舌燥，半分回應也沒得到，憤怒地回頭瞪了他一眼，就是那一眼，在黑夜中不小心把人撞了。
撞的就是陶淼。
男生的共享單車倒在一旁，人像是被撞蒙了，傻乎乎地坐在地上。
陳哥先下去的，手足無措地連着問了好幾個問題，陶淼都沒回答，戚泊君便透過車窗看了一眼。
那時是夏天，陶淼穿着簡單的T恤長褲，抱着自己的一只手臂，在夜色中白得發光，于是他很輕易地看見了手肘處鮮明的擦傷，一小截胳膊灰撲撲的，垂着頭，露出脆弱白皙的後頸。
戚泊君也說不清為什麽，他下了車，在陳哥慌張地推阻中徑直走到了陶淼面前，蹲下身要查看他的傷勢。
陶淼擡頭看了他一眼，眉目清雅秀麗，雙眼淚汪汪的，鼻尖都紅了，像被雨水沾濕了的小動物。
四目相對，戚泊君的心跳重重地漏了一拍，像是從高空墜落，襲來一種泛着疼痛的失重感。
他下意識地輕輕抓住了陶淼的手，柔軟的，比他要小上一點，因為被吓了一跳，手心濡濕。
陶淼傷得不重，也不打算索賠，畢竟是自己突然從小巷子沖出來的。他不怎麽看國産電影，更不關注娛樂新聞，是以壓根沒認出戚泊君，只當他是個有道德感的英俊青年，抽出了手，自己一瘸一拐地站起來去扶車。
戚泊君心下一空，連忙攔住他，好話說了一籮筐，才總算說服陶淼去醫院。就在他要将人打橫抱起上車時，陶淼使勁兒拍了拍他的肩，急切道：“我的車！關鎖！不然要計費的！”
共享單車要計費使用，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和陶淼一樣，跌跌撞撞地闖入了戚泊君的生活，成為他三十年來濃墨重彩的一筆意外。
後面的故事便和陷入愛情的每個人都相似。他以繼續觀察傷勢以便更好地補償過失為由成功加上了陶淼的微信，明明忙得要死卻拼命抽出時間去見心上人，全副武裝地一邊和娛記作鬥争一邊帶着陶淼吃吃喝喝。
火鍋店，大排檔，燒烤攤，戚泊君陪着陶淼一家家拔草。夜裏送他回校，河濱長廊漆黑，只有遠處橋上的點點燈火，他們并肩同行，說着毫不相幹的兩種人生裏的各自趣事，夜風吹過，聞到彼此身上相同的味道。
也許每段愛情中的主人公都覺得自己的故事是高潮疊起，跌宕起伏的，有說不盡道不完的橋段，但事實是它像春日溪水潺潺，是平和遲緩的，由點滴的平凡小事彙流而成，帶着盎然生機流淌。
戚泊君想，就是這個人了。
我很愛他，我在愛情裏。
直播已經結束了四分鐘。
整整四分鐘，二百四十秒，吳夢對着黑屏上“直播已結束，觀看回放”幾個大字發了四分鐘的呆。戚泊君下播前說的那句“不講了，我要給淼淼做點吃的，他還沒吃飯呢”，也在腦子裏自動循環，滾動播放了四分鐘。
吳夢是戚泊君女友粉的一員，入坑五年，每場電影的情節都倒背如流，每個機場造型都如數家珍，還是個不大不小的微博群群主。不過相比于喊打喊殺天天變着法兒的罵“嫂子”的那部分偏執粉絲，算得上相當理智。也因此，她清醒地看出戚泊君有多喜歡自己的戀人，不論是節目裏呈現出的日常相處，還是只言片語間的戀愛經過，說句女友粉一直死活不願意承認的事實——人是戚泊君追的，他先動心，也陷得更深。
吳夢回過神來，悲傷地嘆了口氣，習慣性地先去群裏看了一眼。
女友粉微博群裏一片寂靜。
這種寂靜不是一天兩天，是自從戚泊君發了“護妻”聲明後的每一天。群裏從之前的各種修圖小作文午夜場到現在每日冷冰冰的催數據，仿佛人均智能群管家，300+的群成員挑不出一個活人。
與此同時，戚泊君和陶淼的CP超話卻一片歡欣鼓舞過新年的氣氛，糖點整理帖、小條漫、同人圖，像雨後春筍冒個沒完，一分鐘刷次新，剛剛看到的帖子就沒了蹤影。
短短半小時的直播，能摳出的糖點卻足夠品味個八小時的。戚泊君明明是挑着些微不足道的戀愛小事和衆人分享，那些經歷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羅曼蒂克，但偏偏他神色溫柔，連兩人相處時的細枝末節都記得一清二楚，俨然深陷愛情無法自拔，恨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他們有多相愛。最後驟然下播也是因為怕陶淼醒了，戚大影帝要去做飯。
CP粉十分理解，“快去”兩個字幾乎要沖出屏幕，生怕戚泊君做飯做晚了，淼淼醒來沒得吃。
直播結束後五分鐘，超話裏一讨論帖被頂上了熱門，回帖數量蹭蹭蹭往上升着。
“嗑瘋了啊家人們！都來say say：今天7的直播間屬于什麽水平？”
1L：年夜飯最後一道菜的水平！一個字：硬！（我是說糖點密集并且很多很好嗑，沒有說我們七秒糖硬的意思！just比喻！）
2L：什麽水平？正主按頭逼我嗑的水平嘿嘿嘿，7 ，你好愛他哦
9L：明明是單人直播卻做成了雙人的錯覺，還是剛結完婚忍不住和來賓炫耀情史的那種（不是
14L：不知道什麽水平也要忍不住說一句：媽的，嗑真情侶就是爽，搞到真的了家人們！不對，我們本來就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
……
18L：氣死某些7姐的水平哈哈哈哈！揚眉吐氣了家人們，怎麽辦呢，7就是這麽愛啊，就是要一見鐘情，就是要奮起直追，就是要拼命寵老婆！7姐速速放棄掙紮！我們cp入股不虧！不管是七秒還是淘氣都是我的好姐妹！
回複18L：一把子支持！姐妹說得太好了嗚嗚，我真服了7姐們，一個個把自己當7的女朋友，管得比太平洋還寬，不過7的眼裏只有他老婆哈哈哈哈，爽死誰了，爽死我了！
回複18L：就是就是，7的直播，聊得東西全程都只和淼相關，你們注意到沒，他五個問題選的ID都是和他倆相關的！他好愛他！
回複18L：注意到了啊啊啊！7只能看到和老婆相關的東西嘿嘿！包括一開始閑聊也是，說得全都是淼淼在幹嘛，淼淼不舒服
回複18L：那些ID我都沒想過他真的敢念，還有個叫“七秒一夜七次”的他居然也念了哈哈哈哈，勇還是你勇啊七老師。太太們，一夜七次素材有了！
回複18L：真的別把我嗑死，7聊到他和老婆的相遇時還笑着說了句“他就好像撞到了我心裏”，淦！不知道你們能不能get到，就是！就是很好品啊！什麽我回想起和你的相遇，連那場事故也成為心動的縮影
回複18L：還有個糖點！中間有段特別多的彈幕都在問時間安排的，是不是因為7的電影要上了，可以做個宣傳什麽的，結果七老師哈哈哈哈只字不提。別問，問就是：電影是什麽，有我和老婆的愛情故事重要嗎？
回複18L：那我悄悄跟樓上透露一下，“絕對是七秒不是桃氣”是7姐披皮的，就是要給七老師打廣告的機會，直播結束就改回來了，她現在在瘋狂辱罵7不中用哈哈哈哈我笑死
……
520L：好配，唯有祝福家人們 [玫瑰]
521L：唯有祝福家人們 [玫瑰] 長長久久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首頁太冷清，吳夢的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最終還是懷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态，點進了超話CP榜單的第一名。
她半眯着眼皺着眉，生怕看到太刺激的東西承受不了。前幾個帖都是在啊啊啊尖叫和轉發抽獎，吳夢板着臉接着往下滑，突然手指一頓，那個“直播間水平”的帖子映入眼簾。轉贊評的數量都破了千，破萬也是分分鐘的事兒，這熱度，比群裏一周的活躍度都高。
吳夢腦海裏天人交戰了半天，還是點了進去。
随着時間流逝，評論裏不單單是針對此次直播的嗑糖，很多歪樓都在分享兩位的美圖和回味之前的小細節，還有大量或可可愛愛或沙雕的表情包。
……這說得都是什麽鬼？
什麽一見鐘情開始做舔狗？舔沒舔你知道啊？
獨狼和小狐貍？這什麽玩意兒？
還有這接吻，也就一般吧，沒見過接吻啊這麽激動！
現在的CP粉，真是什麽都能嗑。
吳夢眉頭擰得死緊，挨個在心裏抨擊了一遍，憤憤地退了出去，關掉手機癱在了沙發上，像是受到了巨大打擊。
這麽想着，三分鐘後，吳夢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彈起來，再也掩飾不住笑意，飛快将女友粉群轉讓給管理，并宣布唯轉雙擔後退了群。
她沒去管一起戰鬥過的小夥伴是怎樣的大驚失色，火速改了ID，興沖沖地一頭紮進了超話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