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02、馬車

江眠做的菜很簡單,清炒土豆絲,白糖拌蘿蔔,醋溜白菜,還有一份肥美的魚湯。湯裏打了兩塊豆腐,滋味鮮美。

這菜其實有些寒碜,但對清貧的黎清,江眠師徒兩人來說,已經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招待了。

沒法子,門內無人,想要賺錢人手都不夠,否則這山上也不會開辟幾處小菜園。,

黎清熱情的招待師弟吃菜,并趁機把唯一的弟子介紹給他:“這豆腐是眠兒自己做的,可是比外面賣的還好吃。無咎,你嘗嘗。”

江眠穿過來半年,修行練劍之餘,也會找點事做。門內着實清貧,每個月用來采買的錢都是有定數的,他花起來格外節儉。

他曾看過幾本穿越小說,主角穿到古代自己做東西,他抱着試試看的心态買了石膏和黃豆,沒想到真的做成了。

在黎清,江眠師徒二人期盼的目光中,秦無咎夾起一塊豆腐放入口中。

片刻後,他擡眼望向江眠,聲音悅耳卻冷淡:“手藝不錯。”

二人目光在空中一碰,江眠又想起他這小師叔在殺魚時說的那句話,心神登時一收,低眉斂目道:“師叔不嫌棄就好。”

江眠并沒有特別去留意,只是坐在對面的男人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一股仙氣,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他的注意力不自知的就跑到對方身上去了。

他發現男人對其他的菜品不是很喜歡,倒是格外鐘情那份魚湯,連帶着魚肉和豆腐,他吃下去半碗。

這點食量對正在長身體的江眠來說當然不多,甚至稱得上是“貓食”,可對男人來說,他午飯全靠着這碗魚湯。

吃這麽少。江眠咬着筷子,眉頭微皺,自小爺爺就跟他說多吃飯才能身體好,他小師叔身子這麽弱,還不好好吃飯,這可怎麽行。

然而師尊都沒發話,他作為晚輩,也不好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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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飯,江眠手腳勤快地将碗筷收拾了,之後自己去了後山練劍,把空間留給師尊和小師叔。他知道,他們二人肯定有話要聊。

等到傍晚,黎清把江眠叫了過去。秦無咎也在。

黎清握着江眠的手說:“眠兒,為師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一句話,又讓江眠想起即将到來的分別,他心中難過,低低叫了一聲師尊。

秦無咎坐在一旁,神情淡漠,像是對眼前的生離死別毫無興趣。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遠山的冬景上。

冬日已到,萬物枯萎,到處都是死氣沉沉,了無生機的頹靡景象。

秦無咎蒼白的指尖在桌案上輕輕劃過,興味索然。

黎清慈愛的望着江眠,這個他唯一的小弟子:“無咎是你小師叔,他身子不好,為師走後,你照顧好他。”

江眠耳朵動了動,覺得這話有點怪,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對在什麽地方。

師尊,你是不是說反了。然而不待他詢問,黎清就放開他的手,閉目垂首,沒了聲息。

江眠有些不知所措,呆愣半晌,才鼓起勇氣,顫着手探了探黎清的鼻息。

片刻後,他繃緊的肩膀頹然落下,眼淚落下來,心中大恸。

聽到旁邊傳來的壓抑的抽泣聲,秦無咎終于将目光轉了過來。他眼神極淡的掃了眼亡去的師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之後他就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顫抖着肩膀的江眠身上。

秦無咎的位置看不到江眠的臉,卻能看到他的眼淚一顆接一顆掉落在地上,将淺色的地磚染成深色。

看着砸落的淚珠,秦無咎指尖忽然動了下,他心底有些遺憾,将來他死的時候,怕是不會有人為他落淚。

如此也好,走的幹幹淨淨,不必心有牽挂。

江眠安葬了黎清,守靈三天,之後就跟着小師叔秦無咎離開了清風明月閣。

秦無咎的馬車做工精巧考究,馬匹也是極好的汗血馬,然而山間道路難行,不可避免的颠簸。

江眠和秦無咎各自占了一處位置,互不打擾。秦無咎雙眸緊閉,身上的白色狐裘襯得他的臉色越發雪白,像是随時會消失一樣。

更糟糕的是,半道上忽然變了天,寒風大作,暴雨滾落下來。車內燃了炭火,仍是很冷。

江眠年少,又有修為在身,火力旺盛,倒是不覺得冷。秦無咎一直安安靜靜的,甚至連呼吸都到了弱不可聞的地步。

江眠忍了又忍,終是不放心,湊過去貼了一下秦無咎放在膝上的手背,冰冷刺骨,他打了個哆嗦。

這麽冰。

男人不會死了吧?

才送走師尊,眼前這個脾氣古怪的男人是這陌生世間跟他唯一有關聯的人了。

江眠心中難過,鼻頭發酸,忽覺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自上而下掃來,他一擡眼就撞上一雙如寒潭般冰冷的眼眸。

男人不帶什麽情緒的目光望向他。江眠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欣喜,他彎起眼睛叫了一

喃風

聲小師叔。

男人沉默的看向他,不知在思量什麽,半晌問:“你笑什麽?”

江眠搖搖頭,他總不能說我以為你死了吧,他低頭在馬車內一陣翻找,沒能找到能夠禦寒的東西,再次望向秦無咎。

秦無咎也在看他。

“小師叔。”江眠鼓起勇氣說:“弟子冒犯了。”說完就抓住了秦無咎的手。

秦無咎眼底寒芒一閃,第一反應是将人打出去,卻在對上江眠滿含關切的眼瞳時,驀地頓住了。緊接着,一股融融的暖意順着接觸的地方傳入四肢百骸。

他傷重多年,手腳一直冰冷,還是第一次感覺到溫暖。那熱度讓人留戀,也讓人厭惡。他抽了一下手,沒抽回來。江眠雙手抓住他的,眼神晶亮的問:“覺得暖和些了嗎?”

秦無咎嘴唇動了動,許久才嗯了聲。

江眠彎起眼睛,一邊運轉靈力給秦無咎抵禦嚴寒,一邊自然地問:“小師叔,咱們這是去哪?”

江眠容貌生的俊俏,黑色勁裝搭配高馬尾,腰背筆挺,精神十足,将少年人的朝氣和英氣展現的淋漓盡致。

他的一雙眼睛極為清亮有神,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像是春日雨後新生的竹,讓人見了,總是忍不住多看上幾眼。

秦無咎盯着江眠看了會兒,淡淡吐出兩個字:“楓州。”

江眠穿到這裏半年多,除了清風明月閣,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門派山腳下叫歸雲的小鎮。

楓州,這名字聽起來就帶着富貴氣,肯定十分熱鬧繁華。

江眠本就是個閑不住的,在山上時他還能練劍來消耗過旺的精力,現在待在馬車裏,什麽都不能做,再加之車內氣氛這般好,他想着多跟小師叔聊聊,一來可以增進感情,畢竟日後他二人要生活在一起,二來也滿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然而不等他組織好語言,就覺掌中一空,秦無咎把手抽了回去。

江眠一怔:“小師叔?”

秦無咎合上雙眼:“照顧好你自己就行。”

江眠雙手懸空,好一會兒才收回去,他有些讪讪地摸摸鼻子,倒沒覺得難過,從目前的接觸來看,他這小師叔顯然不喜與人親近。

馬車外雨聲嘩嘩作響,毫無規律,江眠發了會呆,索性盤膝凝神修煉。車內,兩人一個修煉,一個小憩,氣氛倒是格外和諧。

江眠原本的計劃是,到了楓州好好逛上一逛,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最好再去當地的名勝古跡瞧一瞧,全當旅游。他一直對出發懷有無限的熱情,可惜直到今日,他也無法做到說走就走。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江眠沒料到,一路颠簸,秦無咎回來後就一病不起,且病情兇險,大夫數度要江眠做好心理準備。

江眠擔心壞了,整夜整夜守在病床前。好在老天垂憐,在昏睡三天後,秦無咎醒了過來。

秦無咎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如往常一樣。

他躺着沒有動,目光落在屋頂,臉上并沒有死裏逃生的欣喜,反而有些索然。

他竟然沒死,真是可惜。

忽覺門開了一道縫隙,冷風灌入,緊接着一名少年撲到面前,一臉欣喜:“小師叔,你醒了。”

秦無咎看着出現在眼前的少年,才想起他現在并非是一個人,他領了一個小鬼頭回來。

也不知這個決定正不正确。

不等他理好思緒,就見江眠雙目一紅,眼淚滾落下來,一顆一顆砸在他的手背上。

那一刻,秦無咎全身僵硬,又覺不可思議。

這是,為他落的淚?

原來眼淚的觸感是這般的,溫熱……不,是滾燙,幾乎能将人燒灼般的熱度。

秦無咎神色複雜的看着眼前悲傷落淚的少年,片刻後擡手摸了摸對發的發頂,聲音也不自知地放柔了:“別哭了。”

江眠一抹眼,眼眶是紅的,眼底卻含着笑:“我是高興。小師叔,餓不餓,我給你熬了粥,你等着,我給你端過來。”

說完不等秦無咎回答,就奔出了房間。

這小師侄還真是來去如風,秦無咎撐着手臂坐起身,指尖拂過猶帶着濕意的手背,第一次覺得,這次昏睡能夠醒來,還不錯。

他不帶什麽情緒的目光望向緊閉的房門,心底有絲預感,或許接下來的日子不會那般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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