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12、關系
這群人對秦無咎着實忌憚。
未免打草驚蛇,還要核實消息,天道宗的人從城內退了出去,暫時尋了處山林落腳。
今夜雲層厚重,看不到月亮,只有稀疏幾點星子在空中閃耀。
那些人并沒有幫着江眠,但這麽多人在,他也別想輕易逃走。
江眠很有作為俘虜的自覺,不吵不鬧,安安分分,任憑別人見他安置在火堆旁。
山林寒冷,也無處避風,江眠想保留力量以便逃跑,并不敢浪費,只能更靠近火堆取暖。
他旁邊坐着幾名身着白衣的天道宗弟子,各個低眉斂目,氣氛冷肅。
江眠好奇心爆棚,實在想弄清楚小師叔跟這些人的恩怨,便沖左手邊的方臉修士道:“這位大哥,我家……秦無咎跟沈宗主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江眠目光中帶着求知欲小心翼翼的看過來,桔色火光映照下,讓他更顯年少。
見江眠态度好,又想起同是被秦無咎迫害的人,方臉修士頓覺親近,倒是不與他為難,只問:“你不知?”
江眠老實搖頭。
“是這樣,姓秦的曾是我天道宗弟子,老宗主對其垂憐有加,很是看重,本是想培養他做長老,沒想到此人貪得無厭,為奪取本門秘寶,屠了宗主滿門,最後更是喪心病狂将老宗主的頭顱挂于城牆上,實在可恨。就連少宗主的腿,也是他廢掉的。”
江眠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這這,滅門砍頭、廢雙足什麽的,确實有點兇殘啊。
随後又覺不對,小師叔不是清風明月閣的人嗎?何時入的天道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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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顯然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江眠暫時把這個疑問抛到一旁。
方臉修士回想起秦無咎的所作所為仍憤怒不已:“少主當時在外除妖,匆匆趕回,卻已經太遲了。”
“那沈老宗主是不是做了什麽,才惹得秦無咎如此?”江眠問。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方臉修士虎目一睜,登時不悅:“你想替姓秦的開脫?他為什麽這麽做?那家夥就是天生惡人,惡事做盡,還要什麽理由。”
江眠話一出口就知不妥。人總是會有私心,會下意識維護跟自己關系親近的人,他是如此,面前的這名修士亦是如此。
各自站在各自的立場,相信着自己看重的人。
江眠現在是階下囚,可不敢招惹,忙道:“我說錯話了,不是那個意思。大哥消消氣,消消氣。姓秦的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
那人可能也覺得自己反應大了,收了怒氣說:“老宗主是好人,不僅收留我們這些流浪在外的孩子入宗,還會在人間遇災的時候,命弟子下山布衣施粥。仙門乃至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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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百姓,沒有人說他不好。山下甚至有人替老宗主立了神像,享受香火供奉。老宗主這樣的人本該飛升九天,沒想到一朝殒命……”
方臉修士越說越難過,最後安靜下來。這人不說話了,江眠也不開口,空氣中只有火苗燃燒樹木發出的噼啪聲響。
江眠用枯枝撥弄了一下篝火,火星四濺,他抿緊雙唇,眉頭緊鎖,很認真的在發愁。
事情比他想的還要棘手,這是屠宗滅門的大仇啊,肯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方臉修士在沉默很長一段時間後,見江眠耷拉着眉眼,一副難過的樣子,以為他是在害怕,安慰說:“別怕,宗主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替天行道,除了秦無咎那禍害。你就跟着我們,待到解決了秦無咎,你就可以回家了。”
江眠大做出一副感動的樣子:“那可真是太好了,謝謝大哥。”
那人難得笑了下,很憨厚老實的樣子。
江眠心中雖有騙了老實人的愧疚感,可保命更重要,接下來一夜相安無事。
第二日,天剛明,江眠就被推到帳中。
白衣男子坐在上首,江眠下意識去看他的腿,之後很快移開目光,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有弟子來報,确實有一名紅衣婦人去見了秦無咎,兩人關在院中不知商讨些什麽。他們生怕被察覺,不敢離得太近。所以并不知他們商讨的內容。
江眠聞言精神一震,心中感動媒人說媒的堅定,比忙自己的事還要上心,這麽早就上工,簡直太努力了。
花嬸的出現,讓衆人更信了江眠的話。原本對他的懷疑、排斥和厭惡,現在也變成了憐憫。
江眠把這些人的反應盡數看在眼中,想來這夥人在小師叔手中吃過大虧,否則也不會被他騙成這個樣子。
确定秦無咎并非成為廢人,而且還在圖謀什麽,帳內陷入一片死寂。
江眠左右看了看,主動道:“我、我可以幫你們套取信息,找到他的弱點。如果有需要,我還可以在茶水中……”
主位的白衣男人将手中茶盞往桌上一放,冷聲道:“天道宗還用不到一個孩子去除魔。”
江眠對此人有點畏懼,脖子一縮,說:“是。”
他旁邊的方臉修士拍拍他的肩,低聲安撫他沒事,宗主不是沖他。
江眠勉強笑了下。他心下很慌,你們宗主還是放我走吧。
天道宗大門大派,報仇自不會假手于人,白衣男子執意要靠自己來親手複仇。
他也不是莽夫,想要取勝,還是要好好商讨一番對策。
天道宗長老都被留了下來,江眠則被安置在一個安靜的帳子裏休息,還有人給他處理傷口。
江眠終于尋到機會,趁着不備,打暈給他換藥的弟子,換了那人的衣物,悄悄溜走,直奔城內而去。
**
江眠在城中疾行,來不及走正門,他直接跳入院中。
回來的路上他想好了,收拾包袱帶着小師叔往相反的地方跑。那些人顯然對此地不熟,出發越早,活命的機會就越大。
然而他沒想到,那媒人竟還沒走。
事情緊急,江眠只想快點把人打發了,進了廳內,開門見山說自己并沒有娶妻的打算,上次是烏龍事件,以為是給哥哥尋的親事。
花嬸卻不是那麽好打發,笑着安慰他:“沒關系,處着處着自然就有感情了。我讓人送來的畫像你看了嗎?我跟你說,那姑娘啊……”
江眠在心裏算着時間,不得不截斷她的話:“不了,我哥哥身體不好,我要照顧他,就不拖累人家好姑娘了。”
花嬸看向秦無咎,秦無咎說:“眠兒是害羞,不必介懷。我不會成為他的負累。”
江眠氣死了,這人這個時候怎麽還添亂呢,到底知不知道情況有多危急啊。他站到秦無咎面前,目光發沉的盯住他。
秦無咎目光在江眠身上一瞥,問:“你身上這是什麽衣服?”
江眠沒有回答。
秦無咎并沒有過于糾結衣服的事,他坐着,交談的時候不得不仰起頭看着江眠,然而這樣也絲毫不顯弱勢。
瞧着江眠氣咻咻的樣子,秦無咎覺得好玩,他這小師侄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在面對他的時候膽子越發大起來。
大概有點恃寵生嬌的味道。
嗯。
恃寵生嬌。
秦無咎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這個詞用的妙。
江眠湊近秦無咎,聲音從齒縫間溢出來:“小師叔,你不要惹我。”
他真生氣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秦無咎一臉你能如何的表情,跟初見時的死氣沉沉相比,多了幾分鮮活,可也十分氣人。
江眠氣結,竟然小看他!
現在可不是浪費時間的時候,等天道宗的人回過神來,就會發現他撒的謊漏洞百出,根本經不起細細推敲。
必須速速離開此處。
江眠轉回身,沖媒人彎唇一笑,這一笑少年意氣撲面而來。花嬸看的心下小鹿亂撞,覺得自己要是二八年華,可不會讓這樣的人從手裏溜走。
江眠真心實意道:“這幾日辛苦您了,但真的不必如此費心,其實——”
他一臉為難,花嬸笑道:“沒關系,小公子有何難處只管說,我們想辦法解決就是。”
江眠心一橫,閉目道:“我們其實不是兄弟,而是……那種關系。”
花嬸不解,哪種關系?
江眠見她一臉茫然,一咬牙,在秦無咎臉頰上親了一口。他側頭看去,用眼神詢問,明白了嗎?
花嬸一臉震驚,登時後退三大步,仿佛眼前出現了洪水猛獸。她嘴唇顫抖,最終道了一聲打擾,快步離去。倉惶的樣子,像是在躲避瘟疫。
目送媒婆遠去,江眠長出一口氣,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秦無咎的聲音:“我倒不知,我與眠兒何時成了這種關系。”
江眠:“……”
送走一個,這裏還有一個更讓人頭疼的存在。
“眠兒準備何時與我成婚?”秦無咎聲音裏帶着遮掩不住的笑意,并沒有因江眠 唐突的舉動而生氣,此刻明顯是在打趣他。
江眠發現他這小師叔是越發惡劣了。
還有,他離家出走一天一夜,小師叔竟然不過問?還是壓根沒發現?
可惡。
然而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就連親了人這種事江眠都沒功夫去想,他拉住秦無咎的手腕道:“小師叔,快跟我走。”行李是來不及收拾了,不過命更重要。
誰料他話音剛落,院外就傳來媒人的驚呼聲。
江眠神色微變,放開秦無咎,快步出了待客廳,就見院門不知什麽時候打開了,離去的媒人被激蕩的靈氣震暈在地,而那名衆人尊稱沈宗主的白衣男子坐在輪椅上,正看着他,面容肅殺,眉目冰冷。
江眠:“……”
這麽快就追來了,這次是真的要完!
秦無咎随後趕到,見院子裏進了陌生人,還一臉兇神惡煞,他皺了下眉,看向江眠。
看懂秦無咎的眼神後,江眠冤枉極了:“不是我招惹的麻煩,小師叔,他是來找你尋仇的。”
秦無咎說:“找我?”
男人咬牙切齒喚出秦無咎的名字,一字一句道:“你不記得我?”話語中的憤恨幾乎滿溢出來。
秦無咎這才轉向那人,态度散漫随意,說出的話十分氣人:“我仇家多了,你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