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32、淨淵
徐越的身影消失了,偌大之地只剩下江眠三人。
沈臨風從袖中摸出那封信,笑說:“走吧,咱們速戰速決。”
江眠一臉新奇的跟在沈臨風身後,繞過面前這座高塔,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瑩白的淨土。更遠處的地方,籠罩着一層五彩的華光,仿若人間仙境。
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座同樣的高塔。密密麻麻,一眼看過去像是高塔鑄就的森林。
這些塔上有無數的房間,每一個房間裏面都居住着不甘的魂靈。
江眠心中只覺震撼,同時也感謝仙門的付出。要在世間各地游走,解決不平之事,将這些人帶回來,并非易事。
拜托沈臨風的那孩子的父親名叫陳麟生,三人不敢貿然分開,一同尋找塔上的名字。
好在這些靈魂都是根據日期歸類放置的,倒是也好尋。三人很快找到了陳麟生所在的位置。
沈臨風輕叩門扉,低喚着陳麟生的名字,而後退後一步,靜靜等待。
房間內靜悄悄的,一絲動靜也無。
他朝江眠,秦無咎看去,明顯是在征求同伴的意見。江眠說:“要不,打開看看?”
既然對方待在裏面不出來,他們進去也是一樣的,左右不過是把信送到,算是了了一樁心願。
沈臨風點點頭。
塔上每一個房間都設有封印,沈臨風早就設法弄到了開啓的口訣,他掌中結印,很快将關押陳麟生的房間打開。
Advertisement
裏面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挪到其他地方去了?”江眠探頭看了一眼說:“還是已經淨化去投胎了?”
“不應該啊。”沈臨風摸着下巴,一臉沉思:“怨氣不重的魂魄修士順手就能幫忙化解其怨,能被送入淨淵的都是身上怨氣極重的,想要徹底淨化至少要上百年。”
他也沒聽說過會将送進來的魂魄二次搬運,本來建造這些高塔已是不易,若再搬來搬去,豈不是要把人累死。
江眠叩了叩陳麟生旁邊的位置:“要不問問隔壁?”
也只能如此了。
沈臨風打開隔壁的位置,裏面竟也是空的。
他原本舒展的眉頭皺了起來,一個是空的,兩個也是空的,難道這塔裏沒有人?
想到鎮子上等待他的可憐的祖孫兩人,沈臨風又依次開了幾個房間。每開一個,沈臨風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最後他示意江眠,秦無咎退後,閉起雙目,口中念念有詞,将附近高塔上的門一層層打開。
全都是空的。
本該待在裏面的魂魄去了何處?
江眠安慰說:“或許真的去投胎了也說不定?”
話一出口,自己也忍不住嘆了口氣,他自己都不信這番說辭。
初聽淨淵的存在之時,他就十分在意。再加之今日所見,這淨淵之中必有貓膩。
沈臨風眉頭緊鎖,還在苦思,淨淵存在上萬年,用來淨化魂魄也有千年光景。天道宗每隔幾日就會送來弟子在各處搜集的惡魂,這塔中為何會沒人?
空氣一片死寂,于沉默中,沈臨風的臉色越來越沉,低聲說:“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我得出去上報此事。”
就在這時,平地風氣,他們感受到空氣中傳來一股邪惡之氣,擡眸望去,就見幾十道惡魂朝淨淵深處飄去。
沈臨風目光一凝,看着那些自頭頂飛過的惡魂,久久沒有動作。他的眼底滿是迷茫,顯然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秦無咎率先行動:“跟上去看看。”
三人遠遠跟在空中的惡魂身後,就見遠方浮動的五彩華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沈臨風有些高興,是他想多了,原來那些惡魂是被拉到此處淨化。
下一刻,惡魂口中發出痛苦的慘叫聲,那聲音讓人禁不住渾身一顫。與此同時,三人也進入光華之中。
眼前場景再變,不再是一望無際的白色荒原,此刻出現在江眠他們眼前的是一道深深的溝壑,兩側山壁壁高萬仞,壓的人呼吸發沉,那團至純至淨的光華就在崖底。
原來他們适才在外所見的,是人力構築的結界,用來盛放那些需要被淨化的魂魄。
這裏才是淨淵的原本面貌。
太過精純的力量對修士來說反而是種阻礙,進入其中,呼吸都有些不暢。沈臨風按住心口,臉色再次沉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天真了。
修者進入此處尚且不适,惡魂進入其中,怕是很快就要消失無蹤。
是什麽東西把這些惡魂吸引過來的?
江眠壓低的聲音響在耳畔:“你們看,那是什麽?”
沈臨風凝神一望,瞳孔驟然緊縮。只見谷底的華光之中浮現出一縷黑紅交纏的氣體。
那異樣的氣息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最後化為一只巨口,将痛苦呻吟的惡魂盡數吞噬。
可怕的咀嚼聲随之響起,江眠身上的雞皮疙瘩争先恐後冒了出來。
他臉色微微發白,下意識攥緊腕上金環,難道他真的猜對了,淨淵之中惡魂互相吞噬,最終出現了一只大魔?
忽地,咀嚼的聲音一頓,江眠有一種被什麽東西盯上的感覺。
強烈的被注視感。
緊接着一道嘶啞的令人膽寒的聲音厲聲喝問:“什麽人?”
被發現了!
江眠心下大驚,正欲拉上秦無咎離開,忽覺一股強大吸力襲來,他跟沈臨風一個不慎被吸了過去。
忙亂間,江眠似是看到了一雙泛着暗紅色澤的眼瞳,其眼底冰冷,高高在上,宛若嗜血的邪神。
江眠跟沈臨風漂浮在空中,被黑紅相間的氣息捆綁住無法動彈。
崖底的那東西似乎在觀察他們,嘶啞的聲音裏帶着點笑意:“哦,今日倒還送來幾個解悶逗趣的小玩意進來,當是供應本尊重臨世間的賀禮吧。”
如此危急關頭,江眠注意到這東西說的是“送”。
他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這家夥有飼主。
難怪前腳魂魄剛送進來,他就如此迫不及待吞吃,原來是有所依仗。
是誰?
誰是他的靠山?
兩人再次朝谷底飛去,蠻橫強大的惡意撲面而來。
就在這時,秦無咎擡手一道符咒打向谷底,霎時金芒大作,他抓住江眠,沈臨風兩人後頸急速後退,趕在入口關閉前逃了出來。
外面只剩下徐越一人。
脫險後,沈臨風心神震顫,仍有些回不過神來。
徐越問:“如何?找到你們要尋的人了嗎?”
沈臨風心裏很亂,這個時候卻也快速收拾好心情,搶在江眠,秦無咎前面說:“找到了。他看了信後痛哭流涕,表示會好好改造,争取早日投胎,還托我好好照顧他的孩子和老爹。”
沈臨風臉上在笑,心中卻滿懷着憤怒和無限悲涼。他的信沒能送出去,那孩子的父親已經不在了。
徐越深深的望着沈臨風,随後點頭微笑:“如此便好。”
沈臨風心中很亂,脫口道:“徐長老……”
“嗯?”
迎着徐越含笑的目光,沈臨風稍稍冷靜下來,他強行裝出笑顏:“沒什麽,我就是想問徐長老負責看守淨淵,你有沒有背着我爹進去過。”
“你當誰都像你把門規當擺設?”徐越差點被氣笑了,他有點生氣又很無奈,開始趕人:“好了,今日我算是幫着你們犯了門規。既然心願已經達成,便離開吧,可別連累了我。”
沈臨風暗中觀察着徐越的神态,卻見他神色自然,全然無異,顯然并不知道淨淵之中的東西。
也對,他若是知道,就不會放自己進去了。
确定此事同徐越無關,沈臨風糾緊的心并沒有放下,反而愈加沉重。
“多謝徐長老。”沈臨風垂眸掩去眼底情緒,行禮道:“我們先走了。”
江眠三人一離開,原地只剩下徐越一人。
大殿威嚴,殿門厚重,空氣一片壓抑的死寂。
徐越面對着緩緩合上的淨淵入口,斂了笑,眼神沉郁冰冷。他負手默立良久,掌心之中都掐出了血痕。
鮮血順着指縫啪嗒滴在地上,被他一腳擰了個幹淨。
自大殿出來後,江眠三人同樣沉默。
誰都沒想到來的路上歡歡喜喜,叽叽喳喳,回去的時候卻一片死寂。
江眠和沈臨風全然忘了出來再掰扯酒的事情,心中都轉着一個念頭,這件事跟天道宗到底有沒有幹系。
或者說,跟身為宗主的沈嘯有沒有關系。
江眠還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那東西需要吞吃惡靈,那在端州作惡的水怪是不是也跟天道宗有關?
畢竟因為那場災難,無辜枉死之人,心中滿是怨恨。這段時間,天道宗弟子不知抓了多少惡魂回來。
他越往深處想,越覺不寒而栗,脊背發寒。
“方才,多謝了。 ”沈臨風心下很亂,停下腳步,言辭懇切道:“秦師兄,江師弟,我知道這是大事,還請你們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盡快查清楚,給那些人的家人,給仙門一個交代。你們放心,我絕不會徇私。”
相處下來,江眠自然相信沈臨風的為人,他也知道,這件事對沈臨風來說肯定是煎熬,畢竟涉及他的父親。
沈嘯身為一宗之主,必是頭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眼下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天道宗的人不可信,若貿然行動,怕是會打草驚蛇。
查出背後之人,然後趁其不備除之,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江眠看向秦無咎,秦無咎說:“你随意。”
沈臨風心中感激,一拱手,再次道謝,快步離去。
沈臨風一走,秦無咎擡頭望了眼天色道:“正好,天色晚了,回去睡覺。”
明明還天光大亮,哪裏晚了?
江眠心裏吐槽一句,很快被旁的想法占據了全部注意力。他跟上秦無咎,一面同他往住處走去,一面問:“小師叔,淨淵中的那東西是不是跟沈嘯有關?”
江眠觀察着秦無咎的臉色,最開始見面他還看不出什麽,随着雙方關系越來越親近,他已經能讀懂小師叔臉上的表情了。
此刻秦無咎一個眼神掃過來,江眠就知道了答案。
心裏有種被劇透的快感,雖然劇透的并不完全。
想到山下百姓的信任,沈嘯卻做出這種事,江眠心中十分憤怒,他問秦無咎:“所以小師叔你入天道宗,殺沈嘯是替天行道是不是?你被誤會了?”
“不是。”秦無咎澄清的依然很快:“我入天道宗是有自己的目的。殺沈嘯,只因他阻我的路。”
江眠:“……”
倒也不必如此坦誠。
他真的很想問,作為長輩,小師叔難道真的一點沒有要在師侄心中樹立一個光輝偉岸形象的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