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思緒
第11章 思緒
那個紅瞳魔族在彌謙面前忽然改變了氣息,在洛慕清說了這應該是吞噬天賦的情況下,徒弟能夠自然地推出吞噬天賦運作的本質,其實也說得過去。
洛慕清直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可一看彌謙一臉我一點也不廢物的理所當然,他便也開始自嘲自己捕風捉影起來了。
不論如何,徒弟也算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各方面如何他自然清楚。從少年人長成了如今比洛慕清還稍微高了一些的青年,眼裏總是有着不服天地的活泛氣,就是性子鬧騰了點,可本性還是好的。
彌謙見師尊面色有異,以為他是被自己不要臉的行為震撼到了,眼也不眨地繼續道:“怎麽了,師尊?我在您心裏就這麽不上進的嗎,不至于吧?”
洛慕清挑眉道:“何止,你哪一個師伯師叔沒向為師告過狀,不是神游發呆就是翹課偷溜,你什麽時候上進過?這一回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彌謙啧道:“可不能這麽說,雖然但是,我哪一門沒拿優秀?”
也是,雖然徒弟腦回路和其他弟子不太對,日常不肯好好上課,戳一下蹦跶一下,不戳幹脆不蹦,但學的也确實不錯。
天光透過雲層灑落大地,冷露搖搖欲墜,蟬鳴聲逐漸淹沒在窗下漸起的人聲。
洛慕清神識籠罩住整座鳳凰城,細細搜尋一番,卻仍然無果,只好暫時先帶着徒弟返回宗門,把此事告知銜竹。
很快,一個瞳色鮮紅,天賦吞噬的魔族在人間神出鬼沒的消息傳遍整個修真界,下山除魔時務必小心,發現可疑的蹤跡立即撤退上報,不可硬碰。
較之五年前,封印松動得更加厲害。一直以來,清平谷內的封印處不僅有弟子看守,還都布下了重重陷阱,只等魔族冒頭先重創一批。
可如今弟子輪值的頻率從半月一次再到每周一次,平均每三天就會有一個弟子受傷退下,更不用提封印周圍埋伏的各種劍陣和籠陣。
誰都知道,如今的平靜生活已是搖搖欲墜,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時刻。正因如此,大家才格外珍惜起來。
彌謙一貫踩着風鈴聲進明理堂,剛進去就見衆人齊齊端坐,宿骁安坐其上,肩上栖着一只安靜攏翅的烏雕,宿骁擡眼看向這邊,他肩上的烏雕尖唳一聲,展翅朝他沖了過來。
彌謙下意識繃起神經,眼看烏雕鋒利的爪子離他不足半尺,宿骁低低道了一聲回來,烏雕便一個急剎繞回,又飛回了他的肩上。
宿骁一拂袖道:“這次放過你。”
彌謙愣了一下,松了口氣道:“謝師伯。”
宿骁平日看不慣他這一副懶散樣,見他總是悠悠踏鈴而來,總要放點什麽兇惡靈獸趕一趕他,偏偏彌謙又不敢傷了宿骁的寶貝靈寵,每回都是當衆被追得上蹿下跳,好不狼狽,美其名曰給他繃起一身懶筋。
可今天宿骁放過了他,真是百年難見。彌謙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他又說不上來。見宿骁神色如常,并無一樣,他便迅速找了位置。
坐下前他習慣性往案臺底下一摸,摸了個空。
他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是什麽不對了。
往常一上靈門的課,明理堂裏就會擠滿許多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各種靈獸,不同于其他課的安靜等待,堂裏總會是一片沸反盈天,視線環繞一圈,能見到和八爪魚湊桌打牌的,也能見到金絲猴手中抓着誰的儲物錦囊,被追得吱哇亂叫滿堂跑的,各種令人哭笑不得的場面在明理堂這小小一方天地裏傾情上演,好不熱鬧。
弟子們私下都無奈吐槽,來上課的不是他們這些弟子,是那一大群靈獸們。偏偏個個都是大爺,得好聲好氣哄着才肯從他們座位上挪窩,挪還挪不徹底,所以經常能見到誰頭頂上蹲着只雞崽,脖頸上纏着幾圈安眠的蛇,案上被太陽灑到的一角趴着只懶洋洋打哈欠的貓。
彌謙第一次上課時找了好久才發現角落一個沒有靈獸的座位,以為自己挑到了一個沒被糟蹋的好位置,剛坐下來就被案桌底下倒扒着的蜘蛛蟄了一下,吓得他一哆嗦,差點把案臺掀了。
這次除了門主宿骁肩上慣常看他不爽的烏雕外,整個明理堂裏竟沒有其餘的靈獸,安靜得過分。
宿骁視線掃過底下安靜望着他的內門弟子們,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形勢有變,教不了你們太多,所以這是你們最後一節課。之後給你們三天時間,用你們所學的東西契約一只雲島的靈獸,成功了就當作你們的結課禮物,失敗了就別來見本尊了。”
衆人齊齊道:“是。”
彌謙沉默下來。
一節課少說也得一個半時辰,往常彌謙總是聽的靈魂出竅,半炷香不到就已經開始幻想下課後要吃啥了,上課時間一半在神游一半在無聊地試圖用靈力擊響廊下的風鈴。奈何那風鈴不知是出自哪位煉器大家的靈器,任彌謙如何用靈力試探,它自巋然不動,因為彌謙坐的位置離窗近,靈力從窗口溜出,宿骁沒空分神關注他,所以一般看不見。
如此,經過無數次失敗後彌謙自認為摸到了訣竅,只差臨門一腳他就能掌握風鈴的運作機制了。他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只等離下課還有小半個時辰的時候放出靈力敲擊,無數次試探的敲敲打打後,他終于成功了一次!
他發誓,那是他聽過的最悅耳的一次風鈴響。
然後他就被回過味來難以置信的宿骁摁住狠狠揍了一頓。
然而弟子們都走光了,宿骁氣得臉色鐵青,實在不敢相信還有弟子敢這麽幹。誰來天衍宗不是為了資源為了修煉,進了內門一個個發奮圖強,這兔崽子倒好,天天想着怎麽添堵,造最多的孽,挨最毒的打!
是不是他上輩子壞事做盡,今生才讓他教到了這麽個弟子??
宿骁是差點沒緩過氣來,靈門弟子們卻是暗搓搓高興壞了,給他們一百個膽子都不敢幹出這種戳他們門主肺管子的行為,連帶着對彌謙常常蹭飯的行為和顏悅色起來,甚至當晚還加了一道奶白濃郁的魚湯。
可惜彌謙當晚被師尊拎去刑堂罰跪了,沒吃上,只好暗嘆可惜。
而風鈴被重新改動過,無論彌謙後來再如何用靈力敲擊它都無法人為發出聲響了。
等回過神來,彌謙才發現,這節課竟然就這麽結束了。以前怎麽也不肯走快一點的時間,仿佛一瞬間被拉長,一個半時辰就這麽過去了,在天衍宗的五年也就這麽過去了。
宿骁肩上的烏雕歪着頭,黃澄澄的眼神盯着他。
良久,彌謙笑眯眯道:“多謝門主不殺之恩,弟子定當銘記一生。”
宿骁冷哼一聲:“快滾,終于能擺脫你了,禍害你師父去。”
于是彌謙就滾了。
師尊忙得腳不沾地席不暇暖,匆匆處理完門內事務就閉關去了,所以這會他回到青冥峰時,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不想卷練劍,也不能找師尊貼貼,好不無聊。
他躺倒在榻上,思緒漫天紛飛。
在鳳凰城裏冒充他的冒牌貨頂着他的臉幹壞事,究竟是想幹什麽?就只是為了搞臭他的名聲麽?
然後呢?這兒離魔界山高皇帝遠,只要自己不掉馬甲,問題一點都不大。他靠吸收靈力修煉到出竅後期,靈力對他造成的傷害着實有限,何況他自己都能隐藏起滿身魔氣,專門除魔氣的爆炸黃符他能貼滿身都不爆,靈力充裕的靈泉水他能面不改色喝三杯。
天衍宗所有的檢驗手段彌謙在進來後沒幾天就已經摸清了,到了這個境界,他敢說除非前任宗主蕭停雲不顧舊傷強行出關,否則修真界沒人能看出來。
洛慕清也不行。
就算封印破碎,魔族來襲,魔尊當面對峙指着他的鼻子說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魔族,又有誰信?
所以理論上來說只要不出意外,他能茍到天荒地老。
想不明白。于是彌謙的思緒自動自覺跳到了冒牌貨身上那滴和他同源的血上。
彌謙與冒牌貨交過手,頂天了這家夥也才元嬰的修為。而且能這麽針對他,魔尊應該功不可沒,搞不好還是主謀。
同類相吞,大補,而那個魔族看起來對吞噬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直覺這人應該沒有吞噬天賦。
彌謙的血竟然能在他身上保持鮮活的生機,還能助他改換氣息,随便取的一滴血不會有這樣的功效,那便只能是心頭血了。
至于血是什麽時候取的,他竟然毫無察覺……
在他拔除魔尊斂星種在心口的魔種後,魔尊便只能封住他而無法靠近他了。
所以只能是在血池裏那段身魂分離的時候了。
彌謙不由得心生厭煩,不再繼續想下去了。
他翻了個身,剛好能看見窗外的明月和緩緩流動的雲層。
他還得想辦法契約個靈獸。可這怎麽可能?雲島裏的靈獸大多都是靈族,以靈力為修煉源泉,他一個正經的純血魔族,不找魔獸找靈獸,先不說能不能契約成功,畢竟也沒有過先例,就算成功了,這不得天天掐得死去活來,互相嫌棄麽。
最後能不能好聚好散都難說,還是不要禍害人家了。
彌謙放空自己發着呆,忽然靈光一閃,他想到要怎麽解決契約靈獸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