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高門深院,朱門緊鎖。寒不多轉悠了幾圈,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也不敢直接沖進去。好在尋摸了半天,終于在牆角找了個狗洞,只能容得下稚童。寒不多九歲了,有些爬不進去,就又手摳了兩塊磚,把指頭扣得鮮血淋漓,才勉強爬進去。他小心翼翼地,借着夜色掩護自己。
幾處院落都靜悄悄的,只有一個房間裏,傳出來說話的聲音。
“哎,也不知道這些仙人什麽時候走,他們在這裏,搞得我們礙手礙腳的。”
“快了快了,到現在他們也沒找到什麽人才,遲早要走的。說起來,你這次怎麽還真收了個啞巴回來,那玩意我們不能自己造?”
“嗨!終日打雁的,被個雁都算不上的雀給啄了眼,且等着吧,看我去找這個娘們麻煩。”
幾人沒再多聊,又開始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寒不多聽得心驚。也不知道應嬸娘從哪裏找到的這群不入流的地下牙人。賣給別家牙行,好歹還能落得個正經去處,這家牙行,可是出了名的只看錢。賣不出好價錢的孩子,通通賣給采生折割,或是妓院裏。
他不再聽這群人聊天,慢慢地退下,尋摸起自己的小夥伴來。就算自己沒法厚臉皮求着叔嬸再養個沒血緣的孩子,也得給他找個安全的去處吧!
“布谷~布谷~”怪腔怪調的鳥叫聲又響了起來。
本已經陷入死寂的應小弟眼睛突然一亮,沒錯,這就是隔壁寒不多的獨特信號聲!只是,寒不多怎麽會在這?難道,他也被抓來了?
“布谷,布谷。”艱澀的聲音從許久沒有喝水的喉嚨裏冒了出來。
小應子!寒不多辨認出了聲音發出的方向,興高采烈地摸了過去。
“你會說話啊?”屋裏,一個孩子驚訝地看向身邊的夥伴,“那胡大要拿刀把你舌頭割掉,你怎麽都不吭聲?”
門上挂了鎖,寒不多拍拍門,聽見小應子趴在門縫裏說:“你,你快走。打打打,打不開的。”
“嘿!瞧不起你大哥了吧?”寒不多得意昂頭,作為一個美術生,他大學時有段時間對古代門鎖特別感興趣,混進金工那裏拆拆做做了好幾個,眼下這個簡單的小破鎖,困得住裏面的孩子,但還難不倒他。
門鎖落地的聲音重重砸在屋裏七八個孩子心上,大家彼此面面相觑,看着這個從天而降的陌生孩子。
“你也是被賣來的?”有人迷糊了。
寒不多真沒想到這兒還有這麽多人,他看了看剩下的七個孩子,再看了看應小弟,糾結了幾秒:“你們先答應我,絕對不要發出任何聲音!我是來救你們的,那兒有個小狗洞,你們想跑的呢,就跟我走!”
關在這個屋子裏的,都是賣不出去被挑剩的孩子,要不是這段時間有仙人在這裏,做的太過怕有神靈發現,這些孩子,早就被那些人剪舌頭、打斷腿、折胳膊之類的了。
“走走走!”雖然這些孩子要麽過于瘦弱,要麽不夠機靈,但現在都能明白,得跑!
寒不多打頭,倔強的應小弟非要壓陣,一行九個孩子,順着牆根悄咪咪地向着小狗洞出發。
“老胡,你去哪裏啊?”喝得有些微醺上頭,絡腮胡叫住了離桌的兄弟。
“老子去放個水!”老胡笑罵了幾聲,出門也不去茅房,随處找了個牆根解決,冷風一吹,酒勁略略下去了些,他突然想起了那個讓他被兄弟嘲笑的,此刻正好找他出出氣。
“我可負擔不起你們這麽多人啊,家裏賣了你們的,你們就往外跑,找個靠譜的地方自賣自身都行,唉……我也說不好,反正,反正大家各自珍重吧!”寒不多本想多說幾句,可是他對這古代生活也是一片茫然,哪有辦法給別人指點出路。
孩子們一個個鑽進小狗洞,撒丫子狂奔消失在夜色裏。
小應子看起來瘦小,骨架卻比寒不多大,兩人合力又摳了一塊磚下來,還沒爬出去,就聽見背後吵嚷起來:“跑了,快出去追,都跑了!”
“他們在這!”為首的打着火把,氣勢洶洶,像一只老虎像二人撲來。
“跑!別回頭!”寒不多把應小弟硬生生推出狗洞,自己也鑽了出去,兩個孩子牽着手,在漆黑的大街上奪命狂奔。
他們倆是營養不良還餓着肚子的九歲兒童,而對面可都是酒足飯飽的壯漢,那老虎般的壯漢鑽不進狗洞,但沒幾下就爬上了牆頭,跳下來追了過來。
寒不多感覺自己肺都快炸了,這麽瞎跑肯定不行,好歹到有人煙的地方去,兩人還能在大庭廣衆下拖延一會,實在不行報了官讓二叔回去請應家族長過來,至少能證明小應子不是自願被賣了的。他瞅準了不遠處有一處燈火通明的地方,不知道在做什麽,但是往那裏跑,準沒錯!
應小弟也上氣不接下氣,他強撐着擠出幾個字:“你跑,我留……”
留個屁!老子在古代九年了,虎軀一震,振臂一呼,也就收了你這麽一個傻小弟,這要是被人割了舌頭去乞讨,我這大哥,還要不要面子?
“兔崽子哪裏跑!”壯漢的手已經快搭上應小弟的破衣服。
琴蕭聲幽幽響起,衆人一頓。
月光亮得耀眼,燈火也壓不住月色的璀璨。空中竟浮坐着一男一女,仿佛兩位踏月而來的仙子。
男子吹簫,女子撫琴,看不清容貌,只看見衣袂飄飄,彈琴石壁上,翻翻一仙人,手持白鸾尾,夜掃南山雲。
伴随着琴簫合奏聲,寒不多只感覺自己身上的疲憊、饑餓緩緩褪去,仿佛,被加了藍?
“唉……真好。”旁邊有路人閉上眼,徜徉在琴簫聲中,“玄天宗就是仁厚,臨走了慣例給我們普降甘霖,跟他們去的人,真是好命了哦!”
寒不多瞪大了眼睛看着空中的兩個飛人,感覺自己多年的科學信仰搖搖欲墜、甚至即将毀于一旦:怎麽說,真的有仙人這回事?
琴簫一曲即将結束,壯漢也反應了過來,獰笑一笑,大掌緩緩落下。
“我去你的!”寒不多一把拽住應小弟,對準中間那塊透明的石頭,借着仙人音樂恢複的氣力猛得一甩,“小應子抓住那塊石頭!”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看了那麽多玄幻修真小說,還能不知道那塊中間的石頭必然是測試靈根用的?
寒不多回頭對壯漢露出大白牙:“我命由我不由天!”
應小弟被甩飛了出去,下意識非常聽話地握住了大石頭,試圖連根拔起,帶回給自己的“大哥”小夥伴。
“怎麽回事,”空中的女仙皺眉,提前停止了最後一個尾音,看向亂糟糟的下方,“師兄你看……”
刷!刺眼的白光沖天冒起,比月光更勝上三分,甚至還帶有絲絲寒氣。應小弟吓得把手一縮,回頭看了眼寒不多。
寒不多撫掌大笑:“小應子,大哥可算給你找到個好去處了!”這架勢,他不信應小弟沒點什麽奇異功能在身上!
壯漢老胡恨得牙咬得咯吱咯吱響,他之前也來試過,石頭不但毫無反應,那些小仙還對他一臉鄙夷,現在一個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小啞巴,轉身就要去得道成仙,怎麽讓人不恨!他看了下眼前這個小啞巴的同夥,發誓一定要把他弄死!
“單系水靈根!還是變異的冰靈根!”女仙雀躍,“師兄,我們總算找到一個好苗苗了!也算不白來了!”
那師兄卻沒做聲,反而看向了人群中撕咬着壯漢的寒不多,把長簫搖搖一指:“這位小友,你來試試。”
一股力量推開了壯漢,推搡着寒不多往臺上走。
寒不多扶起了跌坐在地上,滿臉蒼白的應小弟,心裏嘀咕着把手也放到了石頭上:怎麽說呢,他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穿越者……
柔和的五種顏色混雜在一起,人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月光下的彩虹。
“五靈根啊,”小女仙有些失望,“唉,只能做個外門子弟,大道無緣了。”
“不可這麽說,”師兄微微一笑,“我觀此子與大道有緣,你可知他剛剛說了什麽?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們修道之人,不就是與天争命,他歲數這麽小,卻有這般覺悟,日後必然有一番成就。”
也是,五靈根也不是沒出過厲害角色。女仙點點頭,把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竟又忍不住在心裏琢磨了幾遍。
對此一無所知的寒不多:這都是21世紀的功勞……
寒不多成功給自己和小弟都找到了一個絕好的去處。
“每個報名成功的弟子,都會有紋銀贈給家中親人,算是幫你們先斬斷一部分塵緣了,至于其他因果,你們以後自己了卻吧。最後來的兩個,你們回去告別一下親人,天亮我們就出發了。”外門弟子按部就班地給了兩人四十五兩紋銀,一歲五兩,要是你一百歲也被選中了,那家人可就賺了五百兩。
因着應小弟天才的靈根,外門弟子還特地派出一個護送,生怕有人半路生事,把天才搞得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寒不多因為和應小弟一個村子,也沾了光,找到了寒二叔和寒大郎,一起被送回了應家村。
“叔、嬸,我去了,”寒不多心情有點複雜,二叔二嬸雖然沒對他視如己出,但已經很好了,相處幾年,心裏還是有點感情的,“大哥,你好好讀書,我以後一學會了就回來教你。”看着瘋瘋癫癫的寒大郎,寒不多有些不忍心,好歹給他先畫個大餅吃吃。
二嬸拿着四十五兩紋銀,慢慢撫過,莊稼人,就算風調雨順的,也沒一下子見過這麽多銀子。想了半天,她拿出了十兩的:“嬸對你怎麽樣你心裏也有數,十兩給你傍身,到那裏好好修仙,剩下的,嬸就不跟你客氣了。”
隔壁鬼哭狼嚎的。
寒家心癢癢地湊過去看熱鬧。應家已經水洩不通,圍滿了全村的人。
“你,你,你們,已經,賣了,賣了我,四十五兩,不歸你,你們。”應小弟冷着臉。
寒二嬸幸災樂禍:“對麽,不多說,小應子的全捐給他們一起逃出去的那七個孩子了,那群人也逃不過吃牢飯。應嬸娘啊,你但凡再堅持堅持,這四十五兩不可就是你的了麽!”
應嬸娘哭天喊地。
應小弟一字一句:“莫、欺、少、年、窮!”
寒不多:太羞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