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眼看着快到了結束的時辰,一身反骨的應小弟還在這裏頂嘴,寒不渡咬着牙,湊近了他的耳邊:“我答應你……煩死了,臭小子,你信不信,老子從這裏滾下去!”
應小弟在自殺式襲擊的威脅下,不情不願地一個人手腳并用,慢慢向上爬去。
張奎五勉強跟了幾步,實在吃不消了,幹脆又從上頭幾個臺階退了回來,躺在了寒不渡身邊:“寒老弟,我們就這麽躺着?會不會不太好?”
寒不渡:“無所謂,躺平是我的宿命,我懷裏還有個肉包子,吃嗎?”
張奎五徹底擺爛:“吃。”
至此,豐城三人組折戟沉沙鐵,只剩下一根獨苗苗,孤單地走在求仙路上。
應清江出身農家,住在豬圈上,摸爬滾打的,也不嫌髒,很快追上了顧忌着形象,一步步咬牙往上走的楊峻。
楊峻聽到背後有腳步聲,一轉頭,就看見了先前瞧不起的,竟然慢慢追了上來,當即便冷言冷語嘲諷了起來:“我當你們兄弟有多麽情深?搞半天,你還是抛下那些更廢物的,自己來了。”
應清江擡頭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眼皮,表面古井無波,心裏活動卻比誰都豐富:哎,寒不渡給我講過那個哈家修仙傳來着,說,說裏面有個為難哈利波的反派同學,叫什麽,馬有福?
楊有福罷了,不足為懼。應清江充耳不聞。
寒不渡:emmm,給孩子講講哈利波特本土古代修真魔改版,有問題嗎?不都是神奇的Magic!
楊峻氣得半死,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更叫人憋屈,好像,好像這人看不起他似的?
這麽想着,等到應清江完全走到他身後那一階時,他便下定了決心。
“喂,”楊峻伸出了手,攔住了想往上爬的應清江,“到此為止了。”
兩個狼狽的少年,此刻對視。
“讓,開。”
“我不推你下去,已經是網開一面,你不要想超過我。”楊峻索性也不強逼自己往上走了,再走,他感覺自己都快血肉爆炸了,幹脆他就堵在這裏,把下頭的第一名堵死。
只是此刻楊峻卻忘了,他剛剛對那三個攔路的少年是多麽痛恨。王孫貴族,總是記不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沒關系,應小弟會教他做人。
緩緩站直了身體,10歲的孩童勉強才到13歲的小王孫胸膛,小王孫眉毛挑得老高,桀骜不馴的臉上滿是期待:打我吧打我吧,那我就可以把你一把咕嚕嚕推下去了!
應清江慢慢舉起拳頭,然後,他猛得伸腳一踹——
雞飛蛋打。
哦,這可是從寒不渡那裏學到的打群架法寶,寒不渡可就憑着這一招打遍村莊無敵手。白紙一張的應小弟可不知道什麽叫猥瑣不入流,只記得他的舊日好大哥語重心長地說:
“記住,這是男人的弱點,讓我們不要心軟,狠狠打擊,對敵人留情就是對我們自己殘忍!”
致命打雞,他,做到了!
圍觀的男性評委長老們紛紛捂住眼睛:太不要臉了!
楊峻痛得縮在地上,心裏的怒火翻騰,太丢人了,從未!從未有人敢如此對過他!他一定要讓這個臭小子付出代價!
天音派長老苗青尹已經捂住了苗心然的眼睛,嫌棄極了:“咦,臭小子……”
應清江才懶得管別人怎麽看呢,寒不渡說了,自己超過第二名幾個階梯,他就給自己講多少個新故事。他此時不把楊有福一腳往下踢踢,就已經是正人君子了。
只是朝天梯的威壓不是蓋的,應清江勉強再上去了十二階左右,便再也堅持不住,雙腿一軟,趴在了臺階上。可他不知哪裏來的韌勁,硬是不放棄,一寸一寸地往上挪。
楊峻徹底抛下了自己的王孫包袱,緩過勁來以後,怒火中燒,惡狠狠地瞪着頭上的那個家夥,手腳并用地往上挪——本王一定要爬上去,弄死這個家夥!
可惜時間到了。
整整五個時辰的試煉時間,朝天梯,竟無一人看到盡頭。
“娘,他們好弱啊,一個也沒到終點。”苗心然噘嘴,太無聊了。
“傻孩子,”苗青尹已經提前看好了幾個弟子,“朝天梯,本就是沒有終點的。”
真正考核的,是弟子們的選擇與堅持。
朝天梯頂上的霧霭散去,沒有盡頭、直通天際的階梯震撼住了衆弟子。大家身上陡然一輕松,那種威壓感消失得無影無蹤,大家三三兩兩地爬起來,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去往何處,還是繼續爬?
沒等楊峻去找應清江麻煩,大家就聽到嘹亮的鶴鳴從遠方傳來,眨眼間,玄天宗的各處青山密林間,輕輕飛出許多仙鶴,輕盈地滑翔到衆弟子附近。
衆弟子嘗試着,小心翼翼地選擇一只仙鶴,上了背。
這還是寒不渡第一次坐仙鶴,之前他們上天,可是坐的飛舟。不同于其他弟子的驚嘆,寒不渡心中翻江倒海。
“鶴兄,咱就是說,要不要我給你做頂假發戴戴?”
說真的,誰能想到,那麽漂亮的丹頂鶴,湊近了看,頭頂的紅色不是羽毛,是一個個小肉瘤啊!寒不渡向來有點密集恐懼症的,此刻SAN值狂掉,實在管不住自己的破嘴。
“唳!”仙鶴憤怒地大叫一聲,将背上的人猛得往下一甩,你大爺的,老子不伺候了!
寒不渡,喜提了一項玄天宗第一。
玄天宗開天辟地以來,頭一個被仙鶴拒載扔向地面的。
“寒老弟!”張奎五反應不及,伸長了手疾呼。
“寒不渡!”應清江只見自己下方的寒不渡突然被仙鶴甩脫了出去,瞪大了眼睛,摟着仙鶴脖子就要俯沖下去。
仙鶴那裏肯依。情急之下,應清江不管不顧,撩起衣擺就打算也跟着跳了下去。
“哪裏來的小家夥,竟也能惹得仙鶴生氣。”一道蒼老的聲音在衆人耳邊響起,緊接着,一柄巨大的拂塵掃過,潔白的塵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泛着金光。
塵尾輕輕一掃,裹上來一個愁眉苦臉的倒黴蛋。
應清江停住了要跳下去的腿,看着自己的好大哥被捆在塵尾,搖搖晃晃地一路啊啊啊啊啊叫着飄過。
有那麽一刻,他有點不想認。
張奎五倒是很興奮地回應:“啊啊啊啊啊,好玩嗎?”
“好玩你大爺啊啊啊啊啊~~”若是說乘坐仙鶴是仙風道骨,穩穩的高鐵;那這個塵尾,就是狼狽不堪,簡直就是過山車!寒不渡恨不得猛扇自己的破嘴!不過,仙鶴這氣性也太大了,難道它是覺得,自己在諷刺它禿?
“衆弟子拜見各位師長!”
一刻鐘後,衆人齊聚在宗門大殿內。
一百人的去處,陸續開始宣布。
首先是外門子弟,被叫到的弟子有些控制不住的失望,但也不敢多說什麽,默默行完稽首禮,跟着相應的派別前輩離去。
這一下子,內殿便少了五十餘人。
“接下來看看內門吧。”玄天宗掌門微微颔首,示意各家門派輪流選走自己的愛徒。這時候倒沒什麽争的,弟子們乘仙鶴來時,長老們該打的架都打掉了。
寒不渡有點兒緊張,真沒想到,他居然不是外門?捏了捏身邊小弟的手,他輕聲說:“那個楊峻看你眼神很不對啊,你們最好別被分到一個派別。”
應清江反應了一下,誰是楊峻?哦,楊有福來着。
“張奎五,百煉閣。”
“啊!”張奎五興奮得忍不住短呼一聲,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小兄弟,咧開一排小白牙,“我在那兒等你們!”
“寒不渡——”
輪到我了?
“你說了什麽,那仙鶴們,竟委屈得找我嘟囔了好久。”座上,鶴發童顏的老人家無奈一笑,撫了撫自己的拂塵。
寒不渡一下子就猜出來,這大概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也沒問什麽,我問他們要不要戴假發來着……”寒不渡小聲嘟囔,随後聲音大了起來,“謝過仙長救命之恩!”
“你可願入我靈寂洞門下?”
靈寂洞?寒不渡還記得外門柳墨說起靈寂洞時一臉複雜的表情,但是他當機立斷,跪下磕頭:“謝師尊!”
男人,就是喜歡未知的挑戰。
就在寒不渡以為下一個是應清江的時候,順序卻跳了過去。
陸陸續續又念了四十來人。
“內門弟子去罷!最後,是五位親傳弟子名單。”
寒不渡不太認識其他人,一雙眼,只緊緊盯着應清江和楊峻。
“楊峻,太虛樓。”此子雖兇狠,但加以打磨,不失為一塊劍修的好料子。
寒不渡心提到了喉嚨口,根據這個龍傲天的定律吧,一般男主總歸是要學劍的,他這天資卓絕的大兄弟,不也得是個劍修?這要是落在楊峻手裏……太慘了!
“應清江,太虛樓。”
靠!終究是最爛的結果!寒不渡內心扼腕,腦筋飛快地轉動起來,想着給自己的小兄弟怎麽躲過小心眼的楊峻。此時他還不知道自家芝麻包的那致命打雞一腳,不然可能直接拉人轉專業了!
楊峻眼睛一亮。分在同一師門下,多好,多方便,他可以讓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報今日的恥辱!
“慢着。”內殿外,緩緩走進一人,白發勝雪,面容冰冷,腰間挂着一把簡單的配劍。看起來地位不低,因為此刻,殿內除了掌門,其餘長老都起身致意。
“此子與我有緣,”來人一寸一寸捏遍應清江的骨骼,“與我親傳,修太虛無情道。”
什麽有緣?什麽道?寒不渡想摳摳自己的耳朵。
應清江骨節劇痛,卻一言不發,他現在只想給這人一個楊有福同款打擊。
但他只聽見自己不受控制地張開嘴巴,流利地說:“謹遵師尊教誨。”
寒不渡跪地:完蛋了!這還不如和楊峻整天厮殺來着!這可真是朝聞道,夕死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