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85章
陸望安今夜注定是睡不好了。
當然,他相信師哥的判斷力與自制力,相信師哥不會做出狎妓這般置自己前途名聲于不顧的事情。
但他自己的情報司還從未傳過任何錯誤消息。朝中官員狎妓者數不勝數,師哥許是被歹人帶壞了呢?
可是,相識幾年、一眼傾心,他自認識人還準,師哥不會是那種朝三暮四之人。
然而轉念一想,“明月奴”一個口不能言的小樂師,無媒無聘的,連個外室都算不上,憑什麽奢望當朝左相為之守身如玉呢?
榻上的被褥已經被輾轉難眠的陸望安滾成了一團漿糊,更漏在床腳聲聲催促,催得他心裏煩躁更甚。
方才還覺得在這處擁着師哥的痕跡該當格外安心,此刻安心卻都成了鬧心。
陸望安再也躺不下去,索性起身回了寝殿。
今夜恰是薛誠當值,見陸望安回來也未曾多問,伺候着他落了帳又守到了外間。
這一夜裏,陸望安問了三次,“伴伴,幾時了?”
薛誠每每回複了時辰,都還要加句:“陛下快些歇息罷。”
陸望安在明黃帷帳裏盤坐着嘆氣,他是真的想睡了,可是心不由身,如何都睡不着......
待到問第四遍的時候,已經到了該起身上朝的時辰,薛誠在外間試探着問:“陛下昨兒沒歇好,若不然今日的小朝會便取消了去?”
“無妨,”陸望安起了身,“喚人進來伺候罷。”
只是雖也開了朝,但一夜未眠實在是精神不濟,陸望安高坐禦臺,面色冷沉聽着列位臣工唇舌不休,只覺是尤其、特別、分外聒噪。
傅旻幾乎也是一夜沒睡,“取經”結束就已經好晚,他還又回府謄抄一遍,溫故而知新了一波,待到将謄完的手劄裝訂好,便到了上朝的時間。
只不過他被知識浸潤整夜,飄飄然還有了一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荒唐的滿足感,絲毫不覺疲乏,只覺全身是勁兒。
視線從手持的玉圭裏滑出去,傅旻能看見小皇帝的模樣,面色青白、眼下烏青,想來是宵衣旰食、為社稷黎民通宵達旦來着。
啧......皇帝不好當啊。
龍椅上,陸望安則不需偷摸拿餘光瞄就能看得到站在最前頭的傅旻,只見左相大人雖眼下烏青,卻紅光滿面......
陸望安不得不承認,雖然極其不願意承認師哥狎妓的事實,但師哥此時确實是縱欲整晚的樣子。
——《尋溪游記》裏頭将這種狀态寫得清清楚楚。
沒有怨怼,沒有痛恨,也不想登時變成明月奴沖上去扯着人衣襟質問你為何有了我還要青樓狎妓。
陸望安驚訝于自己的平靜,也坦然地接受了內心凄苦。
皇帝的身份于他而言本是負累,自然生不出一絲一毫的仗勢而驕。在“明月奴”與傅旻二人的這段不對等關系中,死死抓着擔心失去的,從來只他陸望安一人。
輾轉整宿都沒有想明白的事,在看見傅旻的一刻鐘之內,便全部想通了。
即使知道或許遭到背叛,但陸望安還是準确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在思念,思念哪怕只有一夜未曾相見的傅旻。
只見他一眼,生氣便也不氣了。
縱使是自欺欺人,亦或者刀頭舔蜜,可眼前這個名叫傅旻的人,自己仍然是想要能擁有多一刻,就盡量多一刻。
想通後便稍提起了些精神,他還點評了幾項大臣的提議,順順當當散了朝。
傅旻手上還押着許多公文,并未多作停留,步履匆匆往文淵閣趕,路上剛好碰上小福子,便拉住叮囑了一番:“我見陛下今日上朝臉色不佳,你與薛公公也要常常提醒陛下注意龍體才是。”
“诶诶诶,”小福子滿口答應,“曉得了相爺,奴婢定當照做。”
他答應得爽快,執行得也利索,恰好趕上他與薛誠換班進殿伺候,見陸望安除了外袍想要小憩片刻,便将傅旻的話原原本本帶到了,“左相也說讓陛下多多注意龍體呢。”
陸望安揮手讓他退下,“朕曉得。”
想通了便沒了挂礙,小憩二刻起身,他特意讓小福子從文淵閣多取些折子來看,想着多多消磨一下時間,最好是能看到很晚,晚到自己不好意思去春和齋才好。
小福子來去如風,不多時便領人扛了兩大木案來。
陸望安放心了。
“陛下,您要的折子都在這了,”小福子送上前彙報,“這些都是左相擇出來的,言說六部各省近日重要的折子都在這兒了。”
陸望安點頭,“行了,你們都退下吧。”
他心想,這麽多折子,看到淩晨總不過分吧?
可真真正正展開了,他才發現自己完全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