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姜生暖不知是不是饑一頓飽一頓,把胃餓小了。原本餓得要命,可吃幾口就又飽了。

看着還剩許多的飯菜,不忍心丢棄;想要光盤行動,又實在撐不下去了。

她起身,瞧見店裏不知何時人已經走光了,如果不是老板在等她,想必已經打烊了。

她歉疚地看向老板娘,說道:“這些,我實在吃不下了。”

“你走吧,不用管了。”老板娘沒有讓她出賣勞動力,等價交換的意思。

只說:“現在不是吃不起飯的年代,大家都營養過剩,餓不會餓病,使勁撐反倒對身體不好。外國都是這樣,窮人吃不起新鮮蔬菜,天天炸雞可樂,個個都是大胖子。有錢人健康飲食,健身,各個身材勻稱。”

老板娘是個健談的人,從始至終也沒拿她當小乞丐看待,讓姜生暖一點點卸下心底防備和難堪。

鼓起勇氣,說:“不是,大姐,您可以給我個方面袋,我把這些剩下的飯菜打包嗎?”

老板娘猶豫了一下,不知在思量什麽。

姜生暖說完,也有些難為情,因為哪有這樣連吃帶拿的。

卻見老板娘拿過來兩只塑料盒,一個方面袋,說:“你要是不介意吃客剩,我給你打包着火腿香腸、涼菜什麽的,這樣涼了也能吃。我怕你沒有加熱的地方。排骨和紅燒肉,那玩意兒冷了沒法吃。”

能在鬧市開店,且支撐這麽多年,老板娘一向執行力很強。不光說,馬上就行動了起來。

“我從前白手起家,做服務員的時候,也和小姐妹吃過客剩。你要是不擔心她們有乙肝、傳染病啥的,就可以吃。”把她面前的飯打包好,又裝了些客剩,口中還在說道:

“有些客人真大方嘞,點了一桌子鮑魚龍蝦,就擺在那看,談生意,有時候一筷子沒動,都便宜了我們。在飯店打工,一個月能胖好幾斤。”

姜生暖感受到了老板娘的熱情,原本水漾漾的一雙眼睛,破涕為笑,接過飯盒,又是謝了又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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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後,回頭才看見飯店上貼了一張通知:【環衛工人免費進屋喝水、休息,打粥】

姜生暖正感嘆老板娘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難怪她能發財。

一旁已下班的服務員,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笑說:“現在國家有政策,那些給環衛工人提供方便的,有補貼。”

姜生暖“噢”了一聲,依舊覺得老板娘很偉大,因為很多飯店會介意,怕環衛工人進來髒髒的,影響客人食欲,耽誤生意。

“國家有政策傾斜,以後有什麽福利和好處也能拿到,朝中有人好辦事,比同行瘋狂卷強多了。”服務員說完,已從包裏拿出傘,天空中,又有幾聲驚雷滾過,似是馬上就要下雨了。

她飛快離開即将上鎖的飯館,朝着地鐵站走去。

姜生暖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急需尋找避雨的地方,不知不覺間,朝着記憶裏的方向,去到了她最熟悉的公交站臺。

下一刻,整個城市籠罩在雨幕裏。一場秋雨一場寒,她感覺到冷。

手中拎着食盒,一旁是箱子,在這小小的四方田地下,幸好公交站有蓬,能給她一處避難所。

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待她看清楚後,是李建純打來的。

“小姜,你還好吧?這麽久沒聯系,上回聽楊梅說,她被趕出去了,你頂替了她的位置。這老東西,我早看出來她老奸巨猾,不是踏實肯幹的人。那城裏人又不傻,活該她被你擠兌出去。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李建純那邊鬧哄哄的,時不時夾雜着男人的喝酒劃拳聲。

姜生暖能夠聽得出來,她真的很開心,否則不會笑得這麽大聲。

她雙腿并攏,兩只腳丫蹭了蹭,身體縮成一團,想要抱緊自己取暖,卻也是徒勞無益。

她不能感冒生病,因着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若是頭重腳輕、高燒不退,她不光不能打工了,還得花錢買藥。

艱難開口,顧不得維護自己薄如蟬翼、一觸即碎的自尊心,也沒有委婉,怕對方沒那麽多耐心。

這最後一通電話,也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要緊緊抓住。

開口說:“建純姐,實話實說,我被雇主家開除了。我上回還你的火車票錢,您能再借給我嗎?我今晚沒錢住店了。不過你放心,我以後一有錢就還給你。”

電話那邊還是鬧哄哄的,但是已經聽不見李建純的聲音了,只有零星“踏踏”幾聲走路的聲音。

大概過了半秒,也是她迄今為止,度過的最漫長的半秒,那邊觥籌交錯的聲音小了許多,随後傳來李建純的聲音:

“行啊。我先轉你五百。不過這也不是長遠之計,要麽你還是來跟我幹吧。不是我說,妹子,楊梅那老登本來就不可靠。你長得這麽好看,咋不知道利用呢?”

姜生暖松了一口氣,雖還沒收到李建純的轉賬,已是先說了一聲謝謝。

又聽她連珠炮似的:“你聽過一句話沒,上帝為你關上門,還會拿門夾你的腦袋。”

姜生暖努力回憶,自己聽過的版本,怎麽跟她不一樣,便只是木讷地搖了搖頭。

那邊的李建純說完,得不到回應,壓根也不是很在乎反饋,便自顧自地“嘎嘎”笑了起來,繼續說:

“你不一樣,你是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門,讓你沒個好娘家不說,也沒嫁給好男人。但給你開了一扇落地窗,你這麽年輕,不能虛度光陰,揮霍青春啊。”

道理,姜生暖都懂。可她已經辍學了,現在也沒那個條件去讀大學。

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李建純進一步引導道:“這樣,你先過來吧,好歹晚上有個地方住。我把定位發到你手機上,你直接打車過來。”

挂了電話,姜生暖便收到了李建純發來的定位,和五百元錢。

還有她夾雜着喧鬧聲的語音條:“我這活兒不累,比你當保姆輕松多了。每天就是陪客人吃吃果盤、唱唱歌,一晚上小費就能拿好幾千。這世界有錢人多,只是咱們以前想象不到,也接觸不到。他們花兩萬塊錢,跟咱們花兩毛錢那麽容易。這年頭已不流行做苦力的,賺的就是一個信息差!”

姜生暖不是怕吃苦的人,她只是怕迷茫。

不能坐吃山空,最後咬了咬牙,還是跟着李建純分享過來的地址,倒是沒舍得打車,但是坐上了公交。

幸好趕上了最後一班公交車,一個多小時後,停在了【飲食男女】門口。

姜生暖直到進去,也沒明白這裏到底是酒吧、夜總會還是ktv。

直到給李建純發了條微信消息:【建純姐,我到了,謝謝你幫我介紹這份工作。】

不多時,就見李建純穿着學生裙走了出來,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建純姐,一開始聽你說陪客人喝酒,我還以為你會燙頭、塗鮮豔的口紅、穿熱褲和緊身衣呢。”

姜生暖跟李建純一起進去,是個挺肅靜、不太熱鬧的地方。還以為會置身紅塵,原來遁入空門了麽。

“想不到現在還有這種地方,我以為現在城裏人都喜歡劇本殺、密室逃脫,這些東西早過時了。”

“現在哪兒還有燙個爆炸頭,抹個大紅嘴唇了。我們的穿着打扮,不跟着年代走,跟着大款的審美走。他們一把年紀,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就想找找青春,找找活力,所以咱們裝純,才更有市場。”李建純依舊笑得很開,輕輕敲了一下她額頭,沒有懲戒和欺負,只有像對待小妹妹和新來的,那樣親昵和關照般的愛撫。

“要是沒人點,不是白在這幹坐一天?別說什麽時候夜總會沒了,只要有人,夜總會就會長盛不衰。那古時候有勾欄瓦舍,現在有八大胡同,青樓啥時候也沒徹底滅絕,只是叫法不一樣罷了。”

李建純說完,姜生暖只覺自己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沖擊。

她小心翼翼同她對視,很怕挫傷她自尊心,還是試探性問了句:“建純姐,你在這裏,是賣嗎?”

原本以為李建純會像那天在火車上,抽楊梅一樣,抽自己。

卻見她并沒有太大反應,只是回過身去,擡起桀骜的下巴,梳成濃密似蚊子腿的睫毛,忽閃忽閃,無所謂地開口道:

“這世上哪個人不是計女?只是每個人出賣的東西不一樣。有人出賣自己的肉亻本,有人出賣自己的靈魂。有人出賣自己的健康,有人出賣自己的良心。每個人都他媽的是表子。”

姜生暖不敢茍同,卻也無從反駁。

心底不得不承認,李建純打從幹了這行,确實比往常有文采多了。能在淑女和野蠻之間,切換自如,想必也是食客要求吧。

不知李建純要把自己帶去哪裏,也不知走了多久,仿佛到了甬道的盡頭,推開辦公室門,才似乎進到了真空的地界。

辦公室不小,裝潢典雅,頗具暴發戶的派頭。皮椅中間,只坐着一個女人,李建純喊她“虹姐”。

開口說:“虹姐,人我給你帶來了。看看吧,很正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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