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
第 67 章
沈祖霖一聽就拒絕了,他是個絕望的文盲,但還不至于沒有常識。
直接搖了搖頭:“違法的事我不能幹,牢飯可不好吃。那些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我勸你也別碰。不要抱着僥幸心理,不然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老板聽完,哈哈一笑,未置可否,痛快付了錢,還留下了沈祖霖的聯系方式。
首戰告捷,沈祖霖痛快給幾個分了錢。
在自己的個人媒體賬號上,分享了撈魚的過程,昵稱就叫:【山城小霖】。
不過因為是新號,沒蹭上熱點詞,他又不會剪輯,加之質量低,看的人非常少。
一連幾日,他都往返于城市和鄉村,有時候感激大自然的饋贈,更多時候,是擔心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把這些魚都撈沒了。
抽空按照電話上的號碼,給陳良棟打了通電話,但是那邊久久都沒人接聽。
他不甘心,又給他發了條微信消息:【陳先生,你以前說,我如果賺到一桶金,說明是那塊材料,你就給我投資。現在我一個月就賺了幾千元。】
依舊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陳良棟倒是沒将他拉黑,但什麽都沒回複,連個表情包都沒有。也不知道他是不用這個微信了,還是當初吹牛逼的,不想兌現承諾了。
沈祖霖連去賣魚的動力都沒了,在家躺了好幾天,直到外面有人找。
還以為是那個飯店老板,出門後,才看見是村長,簇擁着幾個戴眼鏡、有男有女的年輕人。
沈祖霖連忙從躺椅上支楞起來,縣官不如現管,他本能想到自己蹲監獄的事,不知是不是又來找他秋後算賬了。
那漫長的十五天,簡直度日如年,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進去了。
沈祖霖才一臉懵逼地過來,木木地想要給幾個搬個凳子,就叫老媽忙裏忙外地張羅着:
“來,坐,坐,嗑瓜子。”
沈大勇習慣了擺家長譜,此刻也站起來,佝偻着微微有點駝的脊背,挨個發煙,不過都被村長拒絕了。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大學生村官唐克,這是扶貧辦主任劉秉。”村長說完,謝有妹已将茶水倒好了,朝着兒子後背就是一巴掌。
笑容燦爛,慫恿道:“傻啦?還不快叫人?兒啊,這回你出息了,村長親自來找你,你小子踩了什麽狗屎運,咱們祖墳冒青煙了。”
沈祖霖摸了摸自己腦袋,直到順勢揉亂了自己的頭發,才後知後覺,他不是那個禿腦亮飯店老板,不能學着他的樣子,每回不管高興、欣喜還是着急,都能摸摸光頭。
不自然地“嘿嘿”傻笑了兩聲,才憨憨地打招呼:“叔兒。唐長官好,劉主任好。”
被他稱呼的‘叔兒’——村長,這回才走過來,招呼着兩個同事一起坐下。
沒有一點架子,開口說話時,滿頭銀發在被屋外的風,吹得動了動。
“這不是劉主任看見了你在短視頻發的內容,想找你聊聊嘛。現在上邊有政策,扶植幾個典型,然後先富帶動後富。打響脫貧攻堅戰,帶領村民一塊脫貧致富。”
“我那就是發着玩的,尋思記錄一下生活,激勵自己,又不是啥有價值的東西。”沈祖霖坐在村長旁邊,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膝蓋。
“話可不能這麽說,價值分很多種,不是只有商業價值才算價值。普通老百姓分享自己的生活,更是大家喜聞樂見的。之前流浪歌手唱歌、直播賣燒烤的,不是都挺火嗎?”劉秉說。
雖然給予了肯定,但沈祖霖還是不肯相信,懷疑自己真做對了一件事嗎?
果然,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跌到底了,觸礁就會反彈。
“那些火了的,都是背後有推手,我沒推手。”
“不急。短視頻火是意外,做出一番事業才是內核。”劉秉說完,才看向唐克,繼續道:
“我跟小唐在這裏走訪、調研兩個月了,差不多摸清了脈絡。這裏實體經濟紮實,适合發展水産養殖業。軟文化輸出,可以開發旅游業。”
沈祖霖聽得雲裏霧裏,不是很明白。
坐在不遠處的唐克,也将将開口:“是,沈先生有興趣開辦一個養殖場嗎?讓水産量化,擴大生産,也能給其他村民增加就業機會。更多的人留在家鄉,建設家鄉,多了一條路,就不用總出去打工了。”
這當然是好事,他做夢都想讓暖暖留下來。
可眼下讓暖暖回來,是不可能了。那就讓更多跟她一樣的女孩子,看見家鄉的發展,不要遠走他鄉了。
“可是……”沈祖霖決心活出個人樣來,不再叫別人看不起,可滿腔熱血,還未翻湧起來,就被現實打敗了。
“我沒有本錢,怎麽開養殖場?可以貸款嗎?”
但是貸款的話,好像也不行。他慶幸自己沒去平臺借錢,不然高利貸還不上,成了老賴,以後坐火車都受限。
但家裏借的錢還沒還完,就算去銀行開具證明,都打不出收入的流水。
“錢方面的事,你不用擔心。有人投資了五十萬給你,只要你能做起來,以後開發的農家樂,還給你做。”唐克說。
看他還在懵着,直接拿出本子,給他算了一筆賬:魚苗5元一斤,20尾一斤,魚塘投放量是2000尾一畝;1斤魚消耗2斤飼料,飼料價格是3500元一噸;魚塘電費、氧氣費、魚藥費合計1000元一畝。這些還不算人工費。
沈祖霖聽得天花亂墜,只恨數學老師死得早,他忽然有幾分佩服大學生,也後悔自己沒讀那麽多年書。上學的時候耐不住寂寞、坐不住凳子,別人頭懸梁錐刺股的時候,自己遵從懶惰的□□,所以現在啥也不懂。
“你別擔心,我會幫你。政府牽頭,在政策和文件上,一路給你亮綠燈。政府帶頭宣傳,點名表揚,準能把你推出圈。”唐克說。
沈祖霖咽了咽,還有疑慮:“但是,野生小河魚能賣出好價錢,怕家養的不行。”
“放心,我們有地質學家,還有這方面的教授,考察過這邊的氣候和土壤,很适合養殖。出來的成魚,家養的,跟野生的,味道相差不大,重要的是,營養價值方面是一樣的。”唐克說。
沈祖霖張了張嘴,還想再說,就聽劉秉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懂,我們也是第一次做。所以特別請了專家,會駐村半年,直到把你這個水産養殖帶起來,再離開。”
沈祖霖感受到了國家扶貧的力度,他咽了咽,這個頭如果不馬上點,只怕這好事,馬上就要被其他目光長遠的人搶去。
“我行,我願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你個瓜娃子,要是再吞吞吐吐,我都要抽你。”村長的臉上終于展開笑顏,拿他打趣。
“對了,老叔,你知道給我投資的人是誰嗎?”沈祖霖其實已經猜到了,只是還不确信。
村長不太了解,劉秉就替他回答了:“那個人不願暴露身份,他說,他就給你這五十萬,要是你賠了,不用還他錢,以後該打工打工,該種田種田。要是賺了,先對身邊的人好些,有了能力後,先幫助身邊的人,再反哺社會。”
“是啊,不掃一屋何以掃天下。一個人,如果對生養他的父母、一塊長大的兄弟姐妹、給他生兒育女的老婆、親生骨肉都不好。只對外人好,那也是很可怕的事。”唐克附和着劉秉的話,随便接了兩句。
起身跟沈祖霖握了握手,這事便算是敲定了下來。
凡事宜早不宜遲,說幹就幹。
沈祖霖的養殖基地很快建了起來,初期不想把陳良棟的投資,都用來給工人發工資,便自己去最苦最累的地方。
沈大勇和謝有妹都是自發地、無條件支持兒子,每每忙到深夜,又是最早一個起來,好像在一塊勞動中,才頭一遭體會到父母的踏實肯幹、任勞任怨。
又是一個雷雨夜,他看見自己刻板印象中——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大學生唐克,來到了養殖場,穿着雨衣,幹得不比他慢,也不比他差。
沈祖霖有過一瞬間的慌神,他不知道這個人圖什麽,打白工沒工資,義務幹活也沒加班費,但絲毫不影響他的熱情和動力。
直到兩個人彙合的時候,沈祖霖跟他豎了大拇指:“你真牛,你放心,等我忙完這陣,就給你們領導寫感謝信,給你送錦旗,争取讓你早日升遷。”
唐克“哈哈”一笑,絲毫沒被這一夜的風急雨驟影響好心情,在電閃雷鳴中,他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被夜空照亮。
說:“謝謝你嘞,老鄉。其實我從報考公務員起,就沒想過這是鐵飯碗,工作穩定,以後老了有退休金。而是我能為百姓幹更多的實事,我要把為人民服務,時刻镌刻進心底。”
沈祖霖得承認,他的思想被颠覆得很徹底。他原先以為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公務員,卷生卷死,就是為了能獲得一份坐辦公室、喝茶水的工作,想不到這麽辛苦,也想不到有這樣高尚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