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拳

翌日周一。

科裏的醫生例會結束後。

“秦醫生,十八床的那小姑娘真看上你了?”

先問秦慎的是一個女醫生,八卦味十足。

秦慎頓了一下,整理手頭上的材料,冷冷地看了眼夏海。

夏海緊閉住自己的大嘴巴子,對秦慎一個禮貌而不失尴尬的假笑,匆匆開溜。

看他這樣子,估計是整個科室都已經知道這事了。

“我看那小姑娘長得倒是挺水靈的,就是年紀太小了點,不會還在上學吧?會不會跟咱們秦醫生不太搭啊。”

“聽說是家裏開花店的,應該沒有在上大學。”

“好歹是成年了,這年頭就流行‘老夫少妻’。秦醫生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老啊,就是覺得那姑娘還是可以考慮考慮的,你家老爺子不是一直在催你嗎。”

“就是啊小秦,差不多了就行了,別那麽挑。”

同事們慫恿他抓緊機會談戀愛,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們并非是真覺得秦慎跟哪個姑娘特別合适,他這冷冰冰的性子跟誰都不合适。他們只是難以想象,像秦慎這樣的人有一天談起戀愛會是什麽樣子,所以總想開一開眼。

哪怕對方是男的都行。

可秦慎這人就是誰都看不上,對誰都不感興趣,專業母胎solo二十八年。

秦慎沒理會同事們的調侃,反而趁着同事談笑的功夫走開了。

等一下他還有場人工髋關節置換的大手術要做,估計會是場惡戰,他是主刀醫生,得早點去做準備工作。

這次病人的情況比較特殊,年齡偏大,幾次大出血,手術過程相對來說艱難。但好在運氣還不錯,手術最後還是成功了。

六個小時後從手術室出來,秦慎前胸後背都濕透了。

“秦醫生,你辛苦了,喝點水吧。”

随行從手術室出來的護士藍心悅摘下手套,将一杯水遞給了秦慎。

秦慎将水接了過來抿了一口,他看到這護士的手術服上也都沾滿了血漬與汗漬,身為主刀醫生也應付了句:“你們也辛苦。”

說完這話,就打算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藍心悅低頭笑了笑,自覺地跟在了秦慎的身後走着閑聊:“秦醫生,我跟了大小幾百場的手術了,覺得每次跟你搭檔的收獲是最大的,總是能學到很多新的東西,感覺自己就是個新人似的。”

秦慎從喉嚨裏“嗯”了一聲,淡得不能再淡,又好像只是單純因為喝水而發出的聲音,走路的頻率加快了一點。

藍心悅琢磨了會兒,也加快腳步努力跟上,說:“秦醫生,做了這麽長時間的手術你應該餓了吧,我知道醫院附近新開了一家火鍋店,聽說還不錯的樣子,要不等一下我們就一起去吃吃看?”

秦慎:“天太熱。”

“熱?”

現在是夏天了。

藍心悅看着他背後的汗,又提議說:“那要不,我請你吃冰飲吧?”

秦慎:“我體寒。”

“秦醫生,其實吃什麽我都無所謂的,我就是比較好奇,你剛剛手術的時候你是怎麽想到臨時改變手術思路的,我可以——”

秦慎:“護士不需要知道這麽多。”

……

陶星蔚從夏海那打聽的消息,說秦慎今天在三號手術室有一場大手術,估計下午四五點就能結束。

可這會兒都晚上七點了,她在過道裏目送了好多臺手術的完結,就是沒看到秦慎的影子。

眼下終于看到了她的心上人走了出來,巴掌大的圓臉卻一下子拉長了。

陶星蔚兩步并做一步沖了上去,二話不說,用肩膀去撞了藍心悅。

她沒怎麽使勁,可力氣還是要比尋常女孩子大很多,一下子就把藍心悅給擠兌到了一邊。

“你幹什麽?!”

“呵,我還問你想幹什麽呢!”

這小護士敢對她男人勾勾纏纏的。

藍心悅又是氣又是懵。

陶星蔚這時回頭看了眼秦慎,愣是把自己的戾氣和暴躁都給收斂了一些,擠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秦慎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平時他在生活中看到別人的肢體沖突,只要不涉及他的專業領域,人不在醫院,那就不關他的事。

除非當下有人斷胳膊斷腿,他也不介意再重新返回手術室。

陶星蔚見秦慎要走,又對角落裏的藍心悅龇着牙,揮起她唯一能使喚的手,用标準的握拳點了點秦慎的背影,再在自己的胸口上氣勢十足地捶了兩拳。

——他,是我的!

下一秒。

陶星蔚穿着棉拖鞋就在走廊裏“啪嗒啪嗒啪嗒”。

“秦醫生,秦醫生你等等我——”

秦慎已經回到了辦公室,脫下手術服,換了身幹淨的衣服。

他從辦公室的公用冰箱裏拿出從家裏帶來的飯盒,放到微波爐裏熱了熱。

他的口味從小就比較刁,加上腸胃又比較敏感,一般食堂和飯店的食物都不合他的口味。進了醫院之後吃飯時間也沒個正點,更沒時間吃講究的,他就常自備方便加熱的簡餐,趕得上的話就吃能拿來墊墊肚子。

陶星蔚這時也跟着貓進了他辦公室。

秦慎從微波爐中取出盒飯,一邊浏覽着電腦前的病歷,一邊吃飯。

他吃飯的速度很快,但神奇的是吃相卻依舊保持着優雅。

陶星蔚看他這麽忙,忽然間有些不忍心打擾,于是就在門口默默看了他一會兒,等他吃完飯之後,她才走到了他的面前。

“秦醫生~”

秦慎看了她一眼,又繼續用修長的手指快速地敲擊鍵盤,登記手術情況。

“有什麽事嗎?”

陶星蔚微微一笑,單手扛了條椅子,坐在他旁邊眨眨眼:“你還問我,明明是你叫人家來的。”

她陶出手機,把那條短信在他面前驕傲地晃了晃。

【明天見。】

為了這三個字,她不止興奮地一晚上沒睡,還巴巴地在手術室外等了三個小時。

嘚瑟。

秦慎鼻尖輕嗤,不想對她的扭曲語意解釋什麽,只是敷衍道:“晚上我會來查房。”

“重點可不止這個喲。”

陶星蔚賊眯眯地又把手機界面切換到聯系人,點開了一個名叫“我男人”的聯系人詳情。

“喏,秦醫生,這是你號碼吧?不要想抵賴哝。”

秦慎瞥到了那三個字,也沒什麽反應,說:“工作號碼。”

“工作號碼?”

因為多了前面這兩個字,變成了公有屬性,陶星蔚又看了一眼,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難道真不是因為他也正好對自己有意思,才主動給了號碼的嗎?

“什麽工作號碼,你少騙我,你辦公室的座機不就是你工作號嗎?幹嘛還要多此一舉弄一個工作號碼?”

秦慎答:“我人不會一直在辦公室,甚至會離開醫院。這是備用的。只要跟病情有關的都可以通過這個聯系我。”

“要是跟病情無關的呢?”

秦慎不回答。就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陶星蔚咬咬牙,還是不甘心:“那……就算是工作號碼好了,也不是随随便便什麽人都給的吧?”

她總想在他心裏找點特殊的存在感。

秦慎終于暫時把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看向陶星蔚,淡然地點點頭說:“嗯,的确。主任讓我多關照你的手,說你上頭有人。”

陶星蔚:“……!!”

陶星蔚回到病房,抓狂地一頭栽在了枕頭上。

她感覺自己被耍了,越想越生氣,用左手費力地把那個聯系人給删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用左手更加費力地新建了個聯系人,并且把聯系人備注名從“我男人”改成了“我男人的小馬甲”。

沒辦法,那串電話號碼她已經會背了。而且就算是工作號碼,她也是舍不得删的,至少能通過這個號碼聯系得到他。

她盯着那串號碼,看了下時間,就打算先實驗一下。

陶星蔚:【秦醫生,你什麽時候來查房呀,我已經洗白白在等你了!】

三分鐘後。

我男人的小馬甲:【臨時有個研讨會,夏醫生會替我查房。】

陶星蔚皺了下眉,又慢吞吞地打下一行字:【那明天你來嗎?】

我男人的小馬甲:【明天本來是王醫生值班。我輪休。】

這次是秒回。

陶星蔚愈加不爽,繼續問:【那今天晚上那護士做完手術的時候都跟你說什麽了?她什麽時候開始勾搭你的?】

五分鐘過去了,沒回。

十分鐘過去了,還是沒回。

半個小時,陶星蔚受不了煎熬,只好又發了一條:【秦醫生,我剛剛覺着手掌骨折的地方好像有點痛,還有點癢……】

我男人的小馬甲兩分鐘後就回複了:【骨痂生長,正常現象。】

果然是除了病情與工作安排以外的任何消息都不會回。

陶星蔚咬咬牙,一個激靈,又發:【昨天夏溪給我帶了吃的,我沒忌住口,我擔心傷口那裏會不會發炎了!要不我還是拍張照給你看看吧?】

我男人的小馬甲:【好。】

一分鐘後。

秦慎收到了一張照片:陶星蔚嘟着嘴,彎彎的眼睛,左手比了一個剪刀手的動作,纏着石膏的右手則放在白皙光溜的胸前,擋住了關鍵的部位,卻露出若隐若現一道鴻溝——少女懷春的自拍。

我男人的小馬甲:【……拍清楚點。】

陶星蔚:【你放大點就清楚了,我手機的像素很高的。】

我男人的小馬甲:【……】

作者有話要說:

秦慎: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悶騷。

陶星蔚:我明騷。

可以預告一下這文的走向:後期狂虐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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