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壁間蛇影

壁間蛇影

我後腦勺上全是冷汗，生怕沒有破掉妖怪的“境”。等了一會兒，樓梯突然模糊了一下，緊接着樓層號變成了“四”，為什麽我是在四樓？

略一思索，我才明白，的确應該是在四樓，我背着姜殇第一次休息的就已經是在三樓，然後又背着他上了兩層樓，接着獨自上了一層，所以我在罵自己沒用的時候不是在五樓，而是在六樓。接着我急匆匆的下了兩層樓，可不就該是四樓麽！

我背着姜殇在三層休息之後，又走了兩層樓才把他放下，那他肯定在上一層。剛才我從上面下來的時候，估計是妖怪用了障眼法，我才沒看到姜殇。

三步并作兩步，我一溜小跑就到了五樓，剛從樓梯通道走出來，就看到了姜殇，我這才松了口氣。他已經醒了過來，正扶着牆站直身。我問他：“睡醒了？”姜殇看到我之後，滿臉的驚恐：“你竟然破了我的境！”他的聲音發尖，而且語氣也跟平時完全不同。

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那只妖怪已經把姜殇徹底控制住了。此時來不及猶豫，我又割破手指，上前一步，準備給姜殇緊急驅妖。沒想到慌亂之下，這一刀割得深了點，疼的我直咬牙！

我忍着疼在掌心寫了個“驅”字，然後朝“姜殇”沖過去，擡手就去拍他的額頭。

眼看就要拍中，“姜殇”突然伸出手，把我的手腕牢牢攥住。他手上的力氣極大，幾乎要把我的手腕捏碎，我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伸到中途時，又被“姜殇”的另一只手抓住。

看着他有些扭曲的臉，我心裏不争氣的有些恐懼，在我面前的已經不是那個偶爾臉臭、喜歡胡亂開玩笑的姜殇，他的體內到像是藏着一個綠巨人，巨大的握力快要把我的兩只手腕攥成面條。

我已經無法控制現在的局面，只能盡快想辦法脫身，去求援。可是怎麽讓姜殇放開手我？罵他耍流氓不知道管不管用？我剛想到這裏，“姜殇”突然尖叫一聲，放開我的手腕，往後退了幾步。

我的兩只手腕已經被攥的發青，疼的我眼淚都差點流出來。随即我便發現，剛才割手指那一下用的力道太大，血沒有止住，一直流到了“姜殇”的手上，這才迫使他退開的。

機不可失，我連忙上前一步，用那只帶血的手狠狠地扇了“姜殇”一個耳光！終于成功啦！“姜殇”被我打中後，他先是渾身一哆嗦，接着從他背後閃出一個青影。妖怪已經從他體內驅逐出來，姜殇馬上就像沒骨頭一般往一側倒下。

我趕緊去把他扶住，可是我的兩只手腕疼的厲害，沒辦法抱住他，只能随着他側倒的方向慢慢蹲下。

姜殇身上冰涼，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不過他體內的妖怪已經被我驅趕出來，他應該沒什麽危險了。我擡起頭，看到那個青影變作實體，這厮忒也厚顏無恥，竟然又在我面前變成我的模樣。

本來我還怕會上演一出“真假美猴王”，但妖怪畢竟是妖怪，一眼就能認得出，因為我從來不用自己的臉做出那麽猥瑣的表情。

妖怪臉上的表情除了猥瑣之外，還帶着些惱怒：“小小的除妖師還想壞我的大事！”說着話，妖怪朝我這邊走過來！一般情況下，壞人達不到自己的目的，不都是放完狠話就後會有期的麽！她怎麽個情況？怎麽還不走啊？現在怎麽辦？我要怎麽制住她？

我雖然聽過一些封妖的法門，但是我剛剛開鬼眼，一次都沒實踐過！眼前這只妖挂又......不行，不行，不能在妖怪面前露怯，我鼓起勇氣，豪邁萬丈的朝離我越來越近的妖怪喊：“等等！吃人是犯法的！”

妖怪停住腳，輕藐的笑了笑：“也對，就這麽殺了你，你肯定不服氣，這樣吧，你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我讓你死的心服口服。”

這場景到像是個超級無敵的刀客遇上一個愣頭青刀客的挑戰，縱然雙方實力差的太多，但無敵刀客不會一刀就把愣頭青殺死。他要像貓抓老鼠一樣，把老鼠玩的精疲力竭，這才把老鼠殺死。哎！這也太欺負人了！

在21世紀，沒有太多機會能讓一個和平國家的人直接喪命，死亡突然離我這麽近，多少有些無力感。

不過我的血管裏流的是除妖師的血，不會如此屈服，我再次割破手指，一邊瞪着妖怪，一邊撕了塊衣服畫符。事實證明，人在急迫的情況下，是可以做出超越自己平時能力的事，比如在廣場的時候我拼了老命都撕不開的衣服，現在輕而易舉就撕下一大塊。

我在撕下的衣服上，用手指上的血寫了“驅散”兩個字，其實真正的除妖符就這簡單。我曾經在電影上看到過符文的樣子，曲曲拐歪、長篇大論。真正的符咒卻是簡潔的很，比如“定妖符”，只是字符紙上寫了“入定”兩個字而已，若是像電影上演的那樣在符紙上寫一篇論文，妖還沒封住，自己到先失血而死了。

等寫完字我才發現，手裏這塊布料，不是出自我身上的衣服。低頭一看，原來是從姜殇身上撕下的，不過撕開的部位卻無關緊要，我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失望。

畫好符，我再讓姜殇靠到牆上，站起身往妖怪那邊走了兩步。妖怪滿臉的輕松，看情景，估計我這張符是制不住他。

我手腕用力，把符紙送到妖怪身上，同時絞盡腦汁的想怎麽跑路。那知驅妖符剛貼到妖怪身上，她就像觸電一樣一陣哆嗦，然後倒在地上一邊翻滾，一邊嚎叫。嚎的那叫一個凄慘，即使孕婦生産的時候也萬萬嚎不到這般地步。

如果現在在地上打滾的是一臉壞相的妖怪也就算了，可是她卻偏偏變作了我的摸樣。看着自己的樣子這麽慘不忍睹，着實有些看不下去，我就把驅妖符拿開了，只剩半條命的妖怪躺在地上呼呼的喘氣。

我頓時覺得哭笑不得：“我以為你不怕的！”妖怪掙紮着往後爬開一段，靠着牆沒好氣的對我說：“誰知道你這小丫頭靈力這麽強！”我靈力很強？！沒想到自己如此的英明神武，以前都沒發現。

看來這只妖也挺二挺天真的，竟然屢次得罪了如此強大的我，隐然間我變成了那個“無敵刀客”，而這只妖怪變成了挑戰我的“傻帽刀客”。不過我不喜歡玩貓抓耗子的游戲，更不會殺了這只妖怪，因為漢家的祖訓是：只封妖不殺妖。

封妖是件很麻煩的事，就算不用陣，也要用數張“封妖符”，就算封住了，還要找個地方把妖怪藏好，不然它很快就會被別的妖怪吃掉。第一步我就辦不到，既沒有時間畫陣，姜殇也沒有足夠的衣服供我使用。故而我幹脆對妖怪說：“只要你答應不再做害人的事，我就放你走。”

妖怪先看了一眼我手裏的“驅妖符”，然後才說：“我也不想害人，而是有自己的苦衷，你既然不殺我，能幫我一下麽？”

我搖了搖頭說：“就算有什麽苦衷也不能害人，這是嚴重違背妖怪職業道德規範的事，幸虧是遇上我，如果遇到的是周家人，你早死好幾次了。”這話我到不是吓唬她，周家對待妖怪從來都是很殘忍的。

妖怪一臉慘淡，又說了一遍：“能幫我一下麽？”我嘆了口氣說：“你說說看吧。”如果這妖怪是被大妖怪欺負了之類，我是幫不上忙的，不過可以叫周效文來走一趟。

妖怪費了半天勁，才坐起來，我也蹲到她近旁，聽聽她有什麽委屈。可是我還是太小看這只妖怪了，它竟然從一百多年前開始說起，在我數次催促下，妖怪才說到重點。

這只妖怪是一只蛇妖，它在幾十年前就修成人形。這裏需要說明一下，自古以來，除妖師習慣性把妖怪的修為分成三個階段，分別是：人性、人形、目視。

所謂人性，就是妖怪破除本能，開始對人類感興趣，并漸漸會像人類一樣，有自己的性格、情感。這個階段，是妖怪的啓蒙期，剛剛具備妖性。即使他們有了性格和情感，也是學習而來的，缺少自己的感知，所以這個階段他們的情感都很簡單，愛就是愛，恨就是很，沒半點回旋的餘地。

然後是第二個階段：人形。顧名思義，就是妖怪能幻化成人的樣子，這個階段，他們能吐人語、能動人情，已經跟正常人沒什麽兩樣。只是他們幻化的人形只有妖怪和除妖師能看到。除非是他們建造一個境，不然普通人是看不到他們的。

第三個階段叫“目視”，就是說，處于這個階段的妖怪，道行已經相當深厚，即使不用境，也能出現在普通人的視野中。

當然，這三個階段是除妖師分劃的，基本上就是妖怪以人類為榜樣成長的過程。不過在妖界不可能接受這樣的等級劃分，因為除妖師的劃分方法是以人為本，太過片面。

搞不好妖界的等級叫阿呆、阿傻、阿二也說不準，不過可以肯定，妖怪的劃分方式，肯定不會以人類為中心，因為那四個妖王在成妖的時候，人類還剛剛開化，就別說做妖怪的榜樣了。

言歸正傳，這只蛇妖還處于“人形”的階段，她到處雲游，一邊學習人類的一舉一動，一邊修煉。我也不知道妖怪為什麽會以學習人類為修煉方式，總之這是大部分妖怪修煉的一個過程，就像古時候有些世族，會讓自己的兒女出去雲游歷練一樣。

二十年前，她游歷到山東。山東的上池，號稱“除妖師之鄉”，正是我們漢姓除妖師的地盤，她不敢靠近，就繞開了上池。

她還是怕被除妖師發現，就選了些人跡罕至的路途，晚上也是在野外露宿。就在那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她聽到不遠處有鐵石摩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