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5章

俞棠自然不會認為塞壬是因賭約失敗而悄悄逃走,他擔心塞壬是遇到了什麽危險,或者是身體出了什麽毛病。

這些時日塞壬每天都在苦苦修煉,臉色一天比一天白,精氣神兒也沒有以前足了,他傻傻的以為塞壬會沒事,如今人沒了,他懊悔的恨不得自己去死。

哪有什麽人會熬不壞身體?一切都是堅持罷了,都是為了心底的想法而堅持。

早知道他就不應該由着塞壬。

随着紛雜混亂的思緒不斷襲來,俞棠手腳并用的離開海水池,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在林子裏四處亂走并呼喊着,“塞大哥!塞大哥!你去哪了啊?”

然而,四周除了被驚醒的飛禽走獸再無其他,俞棠時常罩着一層水霧的雙眸,驟然間凝結出淚水,他木然的看着空曠的四周,直覺的好事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他大概真如趙芳草說的那般,天生克親的命,誰對他好誰就不得好死。

俞棠心裏的壞想法仿如黑暗中的影子逐漸擴大拉長,要将他整個人關進黑暗。就在這時叢林深處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俞棠驟然清醒,猛地擡起頭,淚水輕落劃過臉頰,本來滿是凄然苦楚的臉頰因為對面來的人而綻放出絕美的笑容。

他邁着慌亂的步子跌跌撞撞的跑到塞壬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塞壬,他發現塞壬的皮膚好像比以前還要白,就連那雙時刻透露着高傲冷漠的雙眼都好像蒙上了一層霧,隐隐約約的仿佛還透着如海水般澄澈的藍光,平添了一股子難以言說的神秘和柔情,長長的馬尾随風而起英姿飒爽風采絕倫。

俞棠的關注點并沒有在這上面,他又認認真真的看了塞壬許久,才放下心道:“還好你沒事。”

“我能有什麽事?我就是去找了找麻和棕樹。”塞壬同樣目不轉睛的看着俞棠,暗自平緩了自己因為快速跑步而激烈蹦跳的心,用着自己未曾察覺的關切口吻問道:“倒是你,如此用力的喊我是出了什麽事?還有你傳來的悲傷是怎麽回事?”

“傳來的悲傷?”俞棠愣住了,轉而在塞壬眼神提示下注意到自己手上的草編手鏈,猛然領悟的啊了一聲,“原來手鏈這麽厲害,可我為什麽感受不到你呢?”

“因為手鏈是我給你的,你又沒有……沒有修行,不說這些了,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塞壬不放心的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人和野獸,旋即将目光再度定格在俞棠身上。

俞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頂着被燒紅的臉,真誠又怯怯的笑道:“我也沒什麽事,就是以為你消失了,我擔心你,還……很舍不得你。”

“我知道朋友之間是這樣的,可你不至于那麽憂傷,我在扒棕樹皮和藤條的時候感受到你的情感,還以為你受到了什麽危險。”塞壬松了一口氣,想到俞棠剛剛的話,又正色道:“俞棠,我不會憑空消失,我消失的時候會提前跟你說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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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塞大哥你要走?”俞棠原本放下來的心再度提了起來。

塞壬被俞棠急切又驚慌的目光晃得心也跟着搖了搖,但他想到自己的任務和人生,還是硬裝着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不是我要走,而是我完成了自己在這個世間的所有事,就會離開,不過這還要很久,不要提這些了。”

“哦。”俞棠半知半解,以為塞壬在說自己的一輩子,生老病死确實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他現在只想借着報恩的機會多和塞壬在一起,他隐隐覺得自己并不想做塞壬的朋友,而是……十分要好的好朋友,不然他也不會這麽緊張塞壬的去留。

一旁并不知道俞棠想法的塞壬見俞棠的情緒穩定下來,便又繼續鼓搗着手裏的東西,回過神來的俞棠靠近塞壬,“塞大哥,你這是什麽武器嗎?是用來打俞老二的嗎?會不會有點短啊,而且這個竹鈎子太細了,很容易壞噠!”

“……”塞壬的手猛然一頓,他有時候真的無法摸清楚俞棠的腦回路,那個長得标致好看的小腦袋瓜子裏到底都裝了些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可他又不忍用話去傷他,緩緩擡起頭哭笑不得的露出一個欣慰的笑臉,“你的想法很好,但這個不是用來打他的,他還沒有資格讓我如此費盡心機。”

“确實,他不配,可這東西又是用來幹什麽的?”俞棠甚至把塞壬的新武器拿到手裏掂了掂,又仔仔細細的看了看,最終還是茫然的眨眨眼。

塞壬已經習慣了俞棠懵懵的樣子,他淡然接過東西,言簡意赅道:“這東西是用來勾海底石縫裏的活物的。”

“勾活物?海水池的活物?”俞棠下意識的又跑到海水池邊俯身看了看,仍舊什麽活物都沒看出來,旋即擔憂的看向塞壬,“塞大哥你是不是哪裏難受?海水池裏并沒有什麽活物啊?你不要氣餒,我們晚去幾天準能……不了,你的身體要緊,你不要再如此辛苦了,至于俞老二那裏,你不用怕,我替你面對他。”

面對俞棠那老父親式護犢子的關懷,塞壬破天荒的笑出了聲,随後輕巧的跳入海水池,沉入海底一段時間,在俞棠焦躁的注視下從海水裏冒出了頭,無聲的把自己從海底捉來的東西扔到了岸邊,“我何時怕過誰?俞棠你且看岸上的東西。”

塞壬身姿輕盈的在偌大的海水池中游了幾圈,好整以暇的等待俞棠的回話,期間還不忘解釋,“這幾樣東西平時就喜歡依附在海底礁石上,或是躲在礁石底下,所以你看了半天什麽都沒看到,現在可算看真切了?這裏需要注意的是我徒手捉海膽是因為我有神功護體,你以後捉海膽要用手套或者是木棍夾,免得受了傷。”

可如今的俞棠哪還會回話,他跌坐在岸邊定定的看着岸上的東西,以為自己看花眼了,還特意揉了揉眼睛,不确信的伸出手碰了碰堆積在岸邊的生物,強忍着激動結結巴巴的問道:“這……這東西我在我阿奶留下的書裏看到過,是……是海膽!還是在最遠最深的海域裏面才能有的,等這個是海螺,我家有可多海螺的殼子,我不會認錯,它們還在動,哇!這絕對是海貨!塞大哥你做到了!嗚嗚嗚!”

俞棠笑着笑着就哭了,塞壬無聲的笑着。

**

另外一邊,俞老二蹲在碼頭邊上吸着旱煙袋,時不時的咂巴咂巴嘴,眉眼盡是爽快和得意,畢竟今天可是他揚眉吐氣的一天,天知道他自打沒賣成俞棠憋了多久的氣,如今好啊,他馬上就能出氣了。

對于和塞壬俞棠的賭約,他從一開始就是穩操勝券的,畢竟這天底下有誰能破開詛咒?塞壬只不過是一個圖有力氣的野漢子罷了,他若真能救活大海,他都不姓俞!所以在這半個月裏,他從沒聽自家媳婦的話去探查塞壬在山上挖的海水池,因為他有自信有把握。

他看着周邊同樣等着看熱鬧的鎮民以及他帶過來的村民,故作遺憾的擺擺手,“看來咱們是等不到他們了,他們現在估計躲在山上不敢下來了,咱們要不散……不行!大家随我上山吧!那個姓塞的當初可是答應了我,如果沒有弄出活物就帶着俞棠離開這裏的!父老鄉親們咱們走,把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趕出去。”

“俞老二你積點口德吧,就算那兩個小娃子年輕氣盛異想天開,你也不至于如此揪住不放。”

“更遑論,俞棠還是你的侄子呢!”

“侄子怎麽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廢物,完全不體恤我們當長輩的辛苦,白眼狼一個,他……哎喲!誰打我?”俞老二話還沒說完,被突然出現的塞壬打了一巴掌,他茫然的捂着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重整氣勢咄咄逼人道:“好啊!你們倆還敢出來,也省着我趕你們走了,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沒錯,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塞壬玩味十足的學着俞老二的話,随後示意俞棠打開他們帶來的盛着水的竹簍,“請你遵守你之前的話,當着衆人的說出俞裏正是如何唆使你賣俞棠的。”

塞壬這句話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現場的群衆當中,有人是知道俞老二曾經賣了俞棠的,但他們卻不知道一直公正廉潔和氣友善的俞裏正也參與了進來,他們不相信塞壬說的話,紛紛等着俞老二的反應。

“你胡說什麽呢!這背後哪有人?”俞老二顧左右而言他,心裏非常清楚絕對不能把舅爺供出去,舅爺可是他們村裏的裏正,如果有了污點,從此做不成裏正肯定會怨他的,更何況他們還沒分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他迫使自己鎮定下來,無視大家好奇和厭惡的目光繼續道:“俞棠雖然沒有過繼到我家,但也是在官府的公證下簽字畫押的,他是我二房的人,老子是二房的當家人,我賣他還用得着別人唆使?”

塞壬早就猜到大家不會輕易相信俞裏正是幕後主使,畢竟俞裏正多年的威望不是白樹立的,可他還是要這樣做,他現在扳不倒俞裏正,但不代表他永遠鬥不過。

如今提前扔出疑惑的種子,讓大家懷疑俞裏正,他再找機會讓大家看到俞裏正不好的一面,锲而不舍持之以恒,總有一天會水滴石穿,俞裏正的醜惡嘴臉一定會被公諸于衆,他一定要讓俞裏正身敗名裂,誰讓他得罪了俞棠。

他最讨厭的就是欺負弱小,想到這裏他繼續進行着自己的計劃,他把自己和俞棠商量好的事情說了出來,“既然都是你做主,那你就當着大家的面和俞棠斷親,你上次雖然給了俞棠戶籍和賣身契,但俞棠還是俞家的人,以後你們誰有事了,只要沒斷親,俞棠還是要管,當初我沒有摸清楚你們的套路,如今還想糊弄我?”

“你……你做夢呢!說那些有什麽用?先讓我看看你們有沒有海貨!”俞老二主動轉移話題,先于衆人朝着竹簍看了過去,嘴裏還振振有詞道:“年輕人可千萬別為了面子拿河魚頂替海魚,我們這的人雖然好多年沒見過海魚了,但還是能分清河魚和海魚的,你這……”

待俞老二看清楚面前竹簍裏面的東西後,頓時睜大了雙眼,他甚至滿目懷疑的把東西掏出來,雙手忍痛的掰開東西生吃起來。

确認一切不是假的後,安靜了下來,黑皴皴的臉都遮不住羞臊的紅,他尴尬的輕咳一聲,正想着如何找回顏面,就聽到其他人的驚呼聲。

“那是海膽啊!我的老天爺啊,真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見到如此令人親切的東西!”

“哇!這海膽還不是我小時候吃過的黃海膽,也不是黑海膽,而是最頂級的紫海膽,我以前聽父輩說紫海膽只有在最遙遠的海域裏才有,如今……哎喲!真沒想到我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子,今兒有幸見到如此好的東西!”

“這就是我阿爺經常唠叨的海膽?我出生的時候大海已經被詛咒了,本以為我再也看不到這樣的好東西,真沒想到啊。”

“不光是海膽,還有海螺呢!海螺我認識,這是紅螺,這是花螺……”

也許是沿海居民骨子裏對海産的熱愛,他們把塞壬和俞棠圍在中間,眼巴巴的望着竹簍子裏面的東西,有上了年紀的甚至哭了起來,他們一改之前的态度,對着塞壬和俞棠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

“塞小子棠哥兒,當初是我們不識好歹,以後我們絕對不會往海裏倒東西了,你們教我們如何淨化海水,我們也要盡一份力!”

……

聽着越來越多人的誇獎,塞壬不以為然,目光緊緊鎖在想要逃跑的俞老二身上,他在衆人的注視下起身,揪住俞老二的衣領子,讓人在自己準備的契書上簽字畫押,并得到衆人的作證和維護,把契書送到了官府做公證和記錄。

在這個世界,無父母的孩子被劃分到其他家庭,這個家庭的家主有權力代替整個家族和孩子斷親,祠堂和族長乃至裏正都無權幹涉,如今這個手印按下去,官府的大印敲上去,俞棠便和老俞家沒有任何關系了!

俞老二深知自己面子丢盡,賠了夫人又折兵,只好咬着牙灰溜溜的離開了。

出了官府回到碼頭,看熱鬧的群衆再次上來,問出了在場人最關心的問題,“塞小子你家海膽多少錢一斤?”

現場每個人的臉色都很緊張,如今整個鎮上不……整個國家就他家有海貨,那價錢不是随便定?看樣子他們這些窮鬼是吃不上了。

“就跟我們的鱖魚一個價,五十文一斤。”塞壬無視大家受寵若驚猶如看恩人的表情,徑自處理着竹簍裏面的海貨,他如此做是為了感謝大家,也為了讓大家都能吃上新鮮的海貨,記住海洋的味道加強他們保護海洋的決心,他和俞棠開始向大家分發竹筷子,繼續道:“我們家的海水池雖然剛剛起步,但東西也不少,支持先嘗後買,嘗嘗我們家海膽的味道是否正宗!”

衆人聽了面上驚喜不已暗地裏狂咽口水,但都非常識相的沒有上前試吃,畢竟東西極其珍貴,他們都舍不得就這樣吃了,而且能弄出海貨肯定相當費力,他們可不能那樣沒有良心。

直到一個女人的出現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那女人身着華服,儀态萬千,雖然看面容已經上了年紀,但一舉一動都散發着成熟女人的雍容華貴。

塞壬并不認識面前妝容精致舉止優雅的女人,他看了看俞棠,見俞棠沉着臉,不禁有些疑惑,“怎麽了?你認識啊?”

“她就是春風樓的大當家徐玉容。”俞棠緊張的想要躲在塞壬身後,但一想自己也是個長大的男人了,便挺直了腰板沒再動作。

作者有話要說:

願小夥伴們觀文愉快啊~今天有點忙回來晚了,粗長補償~麽麽噠!

俞老二:我為什麽這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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