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5章
塞壬和俞棠等人再度到達鎮中心的時候,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主動話別淨空帶着俞棠和俞森上了山。
“哥哥,塞大哥, 我現在真的不疼了。”俞森從木匠鋪子裏出來就一直這樣安慰着俞棠和塞壬,生怕他們為自己難受。
塞壬雖不像俞棠那樣容易落淚, 心中卻還是很心疼,他端着自己剛剛熬好的白米粥端給俞棠, “小森現在嘴巴不好張, 你慢些喂他,我去給你盛粥。”
“嗯。”俞棠鳳眼盡是哭過後的紅血絲,他看着多次救自己于危難之中的塞壬, 心海泛起陣陣漣漪, 他啞着嗓音繼續道:“塞大哥, 今天多虧了你, 如果不是有你在, 小森也不會有機會随我出來, 你對我們兄弟的恩情……”
“停。”塞壬已經能猜到俞棠接下來的話,便将手指伸到嘴邊輕聲打斷,“有些客套話就不必說了,現在當務之急是照顧小森和你自己。”
俞棠無聲的點點頭轉身繼續照顧俞森,“小森,你看這是白米, 塞大哥昨天買的, 你快來嘗一嘗。”
已經餓上一天一夜的俞森嗅着面前潮濕又香甜的熱氣,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不顧臉上的疼痛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随後才反應過來的愧疚道:“哥哥, 你和塞大哥還沒喝,是不是小森把白米粥喝光了?小森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俞棠聞言心中抽痛,抱住俞森悶聲搖頭道:“不會的,小森永遠不是哥哥的麻煩,鍋裏還有很多白米粥,小森可以盡情喝,塞大哥也不會怪你的。”
“唔……嗯!”俞森眼含熱淚的嗚咽着,緊接着被走過來的塞壬用靈力催眠而陷入了沉睡中。
塞壬垂眸看着俞森的睡相,以及俞棠憔悴的面容,心中更加心疼,他頓了頓走上前溫聲安慰,“我用靈力讓他好好休息一下,至于他臉上的傷還是要留着的,但我不會再讓他疼了,你也快睡吧。”
“我……我還不想睡。”俞棠借着篝火的光看向塞壬,把隐藏許久的擔憂說了出來,“咱們當着大家的面把小森帶回來,恐怕會驚動官府,接下來咱們應該怎麽做?”
塞壬低頭凝視着滿面愁容的俞棠,心中還是習慣俞棠傻乎乎的笑容,他靜默半晌坐到俞棠身邊,目光盯着燃燒得越發旺盛的篝火,聲線極低卻又擲地有聲,“這些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安排,只是在處理那些事之前,我想先去報個仇!”
“報仇?”俞棠愣愣的歪頭看着塞壬,在塞壬逐漸銳利的目光下豁然開朗,他攥緊了拳頭沉默着,過了許久只聽他咬牙切齒道:“确實應該報仇!”
兩人不謀而合,第二天一大早,塞壬帶着俞棠和俞森下了山,他們還未到老俞家,就和召集俞家老小氣勢洶洶上山準備要人的俞裏正和俞老二狹路相逢。
“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還有臉來?快把俞森交出來!”俞老二仗着如今有裏正和親友們撐腰,再也不怕塞壬的拳頭了,他如今挺直腰板兒雙手叉腰神氣十足的叫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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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棠無法忍受俞老二的污言穢語,先塞壬一步回怼道:“到底是誰不要臉?當初跟我阿爹再三保證,拿我弟弟當親生兒子,如今呢?美其名曰把我弟弟送到學堂,事實上是送去了曲無功那裏,曲無功什麽人你不知道?村裏都沒人舍得把自家孩子送去那裏的!”
俞棠話音剛落,現場看熱鬧的群衆驟然交頭接耳起來,紛紛議論着裏正家居然會有如此耐人尋味之事,也有人心疼俞森那滿身的傷。
俞裏正面上挂不住,也開始為自己辯駁,“俞棠,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我們也要生活,我們不像你,自己獨來獨往一個人,跟着誰都能吃飽不餓肚子,我們是正經過日子的,我們現在太窮了。”
“把我弟弟送出去你們就都能活了?你們就不窮了?我們沒有求着你們養小森,你們不想養了可以把孩子送到我這來,非要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俞棠聽出俞裏正話裏話外的說他不正經,一別往日的柔善,上嘴唇下嘴唇磕碰着,說着最難聽的話。
塞壬卻有些不忍再聽別人去污蔑貶低俞棠,他拉住俞棠的手,自己上前将話題轉移,“現如今誰家過日子不難?鎮上不少七旬老人去碼頭找零工賺錢的,也沒見他們喪心病狂的賣自己的孫兒,俞裏正你是一村的裏正,大家都說你愛民如子,我就問問你,看到現在的小森有何感想?”
塞壬不由分說地把俞森拉到自己的身前,讓大家看清楚俞森已經面容模糊的臉,以及那五指不能彎曲的手,放大自己對俞森的心疼,痛心疾首道:“我就問你有何感想?”
俞裏正看了眼俞森,便飛快的移開視線,仍舊平穩如常,“我能有什麽感想?學徒挨揍不是正常?況且我家的孩子我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
塞壬攥緊拳頭,忍着要打人的沖動,繼續完成自己此行來的目的,“好,那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俞家上下一直都是你說了算?”
“那是自然大到漢子娶妻生子,小到柴米油鹽,哪一個我不過問?”俞裏正威嚴十足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塞壬破天荒的笑了一聲,“好,既然你如此說,我就沒有冤枉你!當初俞棠還在你們家的時候,是你主張把俞棠賣到春風樓的吧!畢竟你家的事都要你一人過問的,你不同意,俞老二敢賣俞棠?如果我不問你,你恐怕還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吧!”
“你……休得胡言亂語。”俞裏正怎麽也沒想到塞壬不光能打,嘴巴也是一等一的不饒人,他想要反駁,但前後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看了看一旁不住搖頭嘆氣并開始離開的族老們,以及開始當面議論自己的親戚村民們一時間百口莫辯。
然而,塞壬并沒有決定停止控訴,“你這麽做就不怕愧對俞棠的阿奶和阿爹?舉頭三尺有神明,你當真不怕有報應?”
一石激起千層浪,塞壬這句話成功讓現場的大家議論起來,他們有罵俞裏正假仁義的,有感嘆俞棠和俞森命途坎坷的,随後趕到的星家人更是趁機把之前俞棠被賣時遭遇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場面熱鬧極了。
塞壬穩穩注視着已經墜入陷阱的俞裏正,等待對方接下來的手段。
果不其然俞裏正忍不住了,俞老二在俞裏正的默許下,上前就去打塞壬,塞壬并沒有如同往日那般對所有人大打出手,他僅是護住俞棠和俞森,愣是被打出了幾道子傷痕。
夏日的衣衫都輕薄透氣,塞壬的精壯緊實的後背挨了幾棍子後,血跡全都滲在了乳白的麻衫上,雖然不疼但看上去十分凄慘。
俞老二不知道塞壬抽的哪門子風,僅知道自己如今爽快極了,扔掉手裏的棍棒就要換一個更大的武器,趁此機會一雪前恥。
俞裏正卻覺得事情不簡單,他聽着村民們逐漸向着塞壬的呼聲,以及暗罵自己假仁義欺負小輩的說辭,瞬時明白了塞壬今日的目的,他們就是來賣慘的!村民越多,他們就越有利,上一次賣俞棠的時候,他們不就是借着村民得救的?
他們以為他是俞老二?他可不蠢!
想到這裏,他出聲制止正往人家圈套裏鑽的俞老二,板着臉目光沉沉的看着塞壬和俞棠,“這是家事,去我家說,也莫讓村民們看了笑話。”
塞壬與俞棠交換了一個眼神,便點了點頭,心裏想着自己和俞棠演了這麽多戲,平白忍了這麽久,為的就是他們把自己請進去,然後關門打狗。
俞裏正并不知道塞壬的真實想法,帶着塞壬他們進了俞家堂屋,并讓俞老二把看熱鬧的群衆全都遣散離開,自己也收起了和善的面容,聲音冰冷毫無感情,“說吧,你們到底想怎樣?不會真的以為我會在乎別人的看法吧?直接告訴你們俞森我是不可能交出去的。”
塞壬絲毫不懼怕的嗤笑一聲,沒有回答俞裏正的話,側首交代俞棠護住俞森,轉身拿起俞老二緊握在手中的燒火棍,對着老俞家的堂屋一通砸。
但凡是瓷器陶器都碎得粘都粘不上,桌子椅子也都被他踹變了形,他不顧俞裏正和俞家人的阻撓,來一個打一個,從堂屋砸到廚房,再到俞裏正和他們每戶人家的房屋,乃至從俞棠那裏得知的存糧的小屋子,裏裏外外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得來的一切全部被毀,俞裏正真的急了,他怎麽也沒想到他們老俞家一大群男人愣是擋不住一個塞壬,那家夥生得孔武有力就好像沒有懼怕的,他阻擋不成就和家裏人聲嘶力竭的呼喊着,“塞壬你到底要做什麽?”
“做什麽?當然是為俞棠和小森讨回公道啊,你不就是為了省錢,就把小森送到那狼窟裏嗎?我不打你們,我就讓你們親眼看看你們寶貝的東西,拿人命換來的東西,是如何消失的。”塞壬深邃的五官都洋溢着殘忍又絕美的笑意,擡腿就把低頭撿東西的俞老二踹倒在地,把自己之前遭受過的傷痛變本加厲的還了回來。
俞老二破口大罵,“哎喲喲,這哪裏還有王法了,你才是那個鬼!哎喲!舅舅快來救我,打死我了!”
此時已經被震懾到的俞裏正吓得沒了聲音,他無措的看着塞壬揍完俞老二又去打俞老三,一時氣急攻心暈了過去。
主動開口求饒的是俞三嬸,她護着肚子踉踉跄跄的攔在早被打得面容扭曲的俞老三面前,耿着脖子直視塞壬,“要打就打我,是我把小森送出去的,別欺負我夫君。”
“欺負?”塞壬接近俞三嬸敏銳的注意到俞三嬸護着肚子的動作,眼裏的怒氣更甚了,他涼涼的視線落在俞三嬸的肚子上,語氣輕慢隐隐中透露着不可遏制的憤怒,“這就是你放棄小森的原因?”
俞棠和俞森聞言,也順着塞壬的視線看了過去,還是有些不懂的俞棠開口問道:“究竟是為了什麽?”
俞三嬸不敢直視塞壬洞悉一切的視線,也不敢直視俞棠那直白的目光,她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看到了臉腫得像饅頭,手指不能彎曲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好地方的俞森,猶如受到了最大的驚吓一般連連後退。
她心中有愧,卻又選擇性的無視,以至于現在都無法直視那個曾經對自己最親的孩子,但當她感受到自己肚子裏的小生命時,閉着眼鼓足勇氣道:“如你們所見,我有了屬于我和我夫君的娃,我先前身體有毛病不能生娃,如今就算懷了,也不能幹一絲累活兒,我夫君抓魚手藝不精賺錢少,家裏狀況又不好,要省糧食,如果我們不把小森交出去,這個孩子我就不能生了,我這也是無奈之舉,是我對不起小森,對不起你們,要怪就怪我吧!”
“你不要小森了,可以把他還給我啊,何苦還要騙我們。”俞棠下意識的堵住了小森的耳朵,不想讓他遭受另外一份打擊。
俞三嬸擡起頭,知曉俞棠說的是什麽,她搖搖頭,“如果不說送小森去學堂,你們倆就會三天兩頭的過來看,我……另外我并不打算把小森還給你們,他是我們老俞家的孩子,以後也注定要為我們養老送終。”
俞三嬸想起趙芳草那天的話,俞森是俞棠的弟弟,就算俞棠脫離了俞家,有俞森在,俞棠還是會補貼他們家,更何況把俞森送到木匠鋪,十五那年再回來,就是一個整勞力,以後就能替她和她的孩子幹活兒,俞森她絕對不能放。
塞壬似是看透了俞三嬸的想法,譏諷得不知如何用語言描述自己此時的心情,他也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對俞森的事如此上心,一是為了俞棠,二是為了曾經被人利用抛棄的自己。
“呵,有用的時候就對他好,無用的時候就扔到一邊去,你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塞壬直視眼睛亂竄的俞三嬸。
俞三嬸心中有愧,說不出話來,直到一聲輕柔文氣十足的男音打破了沉默,那聲音的主人身穿一身與農戶人家格格不入的白色長袍,他頭戴書生特有的綸巾,邁着四方步搖着紙扇來到了塞壬面前,“不論我們家如何處置俞森,都是我們的家事,閣下在我們家如此造次,恐怕是有不妥。”
“不妥我也做了,你能怎麽着?”塞壬單憑面前人的酸腐作派就知此人的身份,不就是俞老二家的秀才郎俞高中?
俞高中看着一直隐在角落的弟弟俞栗,想起俞栗剛剛求助自己的樣子,以及自己以往對所有事都不聞不問的态度,心裏有了些許愧疚,想要為這個家做點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于是他挺直了身體,據理力争,“在下自然不會如閣下那般蠻橫無理,我乃堂堂七尺男兒,自然不會做出夏蟲語冰之事,只請閣下向我父親道歉,賠償我們家的損失。”
塞壬不知想到了什麽,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顯出笑意,“噗——我為什麽要聽你的?就憑你是七尺男兒,還是說你那占了六尺九的臉?”
“你……世上怎會有你如此不講道理之人,你……”俞高中羞紅了臉想要繼續挽回自己的面子,奈何卻被塞壬一拳頭打到了天井的柱子上,當即兩腿一蹬昏了過去。
愛子心切的趙芳草想要哭,可已經被吓怕了,愣是一個音不敢發,僅能用眼神瞪着把自家寶貝兒子叫出來的俞栗。
俞栗感受到趙芳草的目光,委屈的扁扁嘴巴,他哪裏知道自家哥哥如此脆弱和蠢笨,虧他每日都說自己聰明絕頂,就這?書都讀哪裏去了?還不如一個賣魚的漢子,他一邊思索着一邊想要跑路,就聽那頭俞三嬸呼喊出來。
“就是栗哥兒跟舅舅說的,送小森出去能省口糧!他還說只要木已成舟你們絕對說不了什麽!小森也會永遠為我們幹活兒出力。”心疼自家夫君的俞三嬸指着俞栗聲嘶力竭的控訴着。
塞壬臉色更加陰寒,一個箭步把正準備溜走的俞栗揪了過來,不顧趙芳草和俞老二的央求,把人套進麻袋裏一頓胖揍,随即在別人沒有主意的情況下,把自己煉制的藥丸塞進了俞栗的嘴巴裏,低沉着聲音警告着,“真沒想到你和俞棠都是一家的,你卻心狠如蛇蠍,既然你總喜歡挑唆他人做壞事,那麽我就弄啞你,讓你再也無法作惡!”
“嗚嗚嗚!”俞栗發覺自己真的無法發出聲音了,整個人慌了起來,他不顧疼痛央求着已經被打趴下的父母帶他去醫館,可沒有一個人能夠動彈,一時絕望的他跌坐在院子裏無聲的哭泣着。
可塞壬完全不在乎俞栗,收拾完所有人,俞裏正醒了過來,他整理好自己的計劃,氣若游絲的說道:“告官!我要告你!你私自帶走俞森就是拐賣!我要讓你賣不了魚賺不了錢!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哼,我怕你們?想告就盡管告!”塞壬鎮定自若的帶着俞棠和俞森離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夥伴們觀文愉快啊~朝六晚八的搬磚黨打算請一天假,最近總是頭疼,寫不出來,打算搬完磚休息休息~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