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藏錢
藏錢
因為拿着手電筒不方便,又或許是內心激動不已,柳芝數錢數到了半夜,數了一遍又一遍,終于确信自己現在手頭上有兩萬元大鈔,厚厚的一疊,大概有四本現代漢語詞典的厚度。
要知道,在這個一斤豬肉只要八毛錢的年代,誰家要是能有一萬塊,那可是震驚全公社的“萬元戶”了。
柳芝美滋滋地想,至少她這些年可以不必為了努力賺錢、攢錢而铤而走險了,五六年後再努力也來得及。
可這些錢藏在哪裏也讓她犯了愁。
雖說存在銀行裏比較安全,可她一個年輕寡婦懷揣這麽大一筆錢,怎麽樣都會引起銀行工作人員的懷疑吧,萬一事情鬧大,她也沒辦法解釋這些錢的來歷,萬一公安把她的錢沒收了,那她找誰說理去。
可藏在家裏吧,這個房間也很不安全。平時她不在家時,楊蘭經常會偷偷摸摸進來翻她的床鋪櫃子試圖找到她的私房錢,要是被她翻到了那不得鬧翻了天。
埋在外頭就更不妥當了,每天都擔心會不會被人挖走,可要是天天都背個鋤頭去山上查看,指不定會露出更多破綻。
柳芝嘆了口氣,錢多也成了一種負擔,況且還是這麽厚的一沓。
最終,她把裝其他幾樣物品的塑料袋全拿了出來,把這些錢分成四份,一份藏在她陪嫁進來的那個木櫃裏,塞進其中一件棉衣的內袋。
一份藏在床板的下面,她找了根繩子仔細把錢和木板捆在一起,又特意找了稻草在床板上鋪了一層擋住那根繩子。
一份連同那份存折藏在床底下一個很多年沒用的小陶罐裏,用腳使勁把陶罐踢到了最裏層。
最後一份,依舊塞回那個草編包裏,放在櫃子的最下層。
這個櫃子沒有鎖,柳芝心裏也忐忑,計劃等她摸清這個世界後找個機會買一把鎖來。還有,盡快搬出這個房子,畢竟在這麽多雙眼睛下面,她用自己的巨額財富買任何東西都不自由。
柳芝沒有手表,不知道現在幾點了,打開窗縫往外看了一眼,似乎天蒙蒙亮了。
她打了個哈欠迅速鑽進被窩,雖然鋪了稻草和墊被,可床板依舊硬得不行,硌得她生疼。幸好被子是她的陪嫁,新彈的棉絮又軟又蓬松,她慢慢放松下來,剛想計劃想個辦法把媽媽接過來,身體已經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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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屋外就傳來了砍柴掃地洗衣服的聲音,柳芝聽到屋外的袁美蓮粗着嗓子說,“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睡覺,媽,我覺得他們說得沒錯,這人就是個纏人的狐貍精,我哥就是被她累死的!”
楊蘭謹慎看了眼屋裏,見沒有人影走動的樣子,小聲拉着女兒說,“就算是狐貍精那也是有錢的,她爸媽就是兩個二百五,對一個嫁出去的女兒還這麽好。咱家最近的肉、餅幹,全是他們送的,咱們只要哄着,對她好些,那不就相當于賺大錢了嗎?”
盡管楊蘭的話對女兒很冒犯,可袁美蓮從小被灌輸“嫁人後要多貼補娘家”之類的理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順着母親的話點了點頭。
“再說了……你哥那身子骨,別人不知道我們還能不清楚嗎……”
她點到即止,後面的話沒再繼續說下去。
雖然聲音很輕,但柳芝早就把耳朵貼在牆上,木牆的隔音效果很差,她也基本上聽了個全。
這楊蘭的心腸可真是歹毒,要真如她所說哄好柳芝,那原來的那個柳芝又怎麽會想不開去跳河?
袁成峰死的時候是晚上,還是在自己的床上,再加上柳芝相貌出色,又有點“風騷”。
村裏人便開始議論紛紛,說是柳芝不懂事,纏着袁成峰要得太狠了,他身子虧空,精力一下子供應不上來就死在了床上。古代很多聲色犬馬的大官都是這麽死的......
柳芝從小在寵愛下長大,哪裏受得了這樣的髒水,她辟謠她反駁,可大家跟瞎了眼聾了耳朵似的完全不聽她的解釋。
沒過幾天,袁成峰是因為被新娶的老婆掏空了身子的謠言就在整個寧水大隊傳開了,甚至附近的大隊都知道了個七七八八,每個人都指指點點,順便添油加醋,柳芝“狐貍精”的名頭算是徹底坐實了。
這期間,楊蘭一句話也沒替柳芝解釋,任由一盆盆的髒水潑在她身上。
這個年代的女人非常注重名節,柳芝思來想去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心裏暗恨短命的丈夫,就這麽走了還要害我被潑髒水,不如我跟你一起上路,到地底下再揪你的耳朵吧!
于是某個清晨,柳芝一個人偷偷上了山,一頭鑽進了河裏,要不是那天大隊裏老黃和他媳婦趕早上山挖野菜,她的屍體大概被沖到哪裏都不知道了。
楊蘭所謂的“哄”,不過是想盡可能從柳芝身上榨出錢財和糧食罷了。
想到這裏,柳芝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嚴格來說,楊蘭也是導致柳芝想不開的重要因素,明知道自己兒子的身體不好,為了面子不顧媳婦的名節,甚至是生命安危。
呵,等着瞧吧,她可不是好欺負的!這口氣,她一定要替原主出了,也算是對使用原主身體的報答了。
柳芝故意鬧出一些動靜,外頭的母女倆果然停止了交談。
她打開門,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早啊媽,我肚子餓了,早飯做好了沒?”
袁美蓮敢怒不敢言地斜了她一眼,很快撇開目光,楊蘭伸手指了指廚房,“好了好了,在竈臺上呢,你去吃吧。”
柳芝走到廚房,鍋裏溫着小半鍋的番薯粥,滿滿的番薯,幾乎看不到白米。
“媽——”柳芝皺着眉頭走出去,“我媽說了我得補補身子,每天至少吃兩個雞蛋。雞蛋呢?”
楊蘭心裏暗罵這小蹄子蹬鼻子上臉,但面上還是和和氣氣地笑着,“前兩天給你做蛋羹把蛋都用完了,咱家的母雞幾天沒有下蛋,你看......要不緩兩天,等母雞下蛋了我就給你煮雞蛋,行嗎?”
“沒下蛋?”柳芝一臉質疑地看向楊蘭,雞窩離她的房間不遠,柳芝每天都能聽到“咯咯噠”的下蛋聲。楊蘭就指望着攢雞蛋換錢,每天都讓袁美蓮找蟲子喂雞,每一只都養得油光發亮,怎麽可能偏偏這幾天不下蛋?
“這樣啊......”柳芝一臉純真,“那......給我一塊錢,我自己去別家換些來。”
沒等楊蘭說話,柳芝搶先道,“別跟我說我爸媽給你的20塊錢也花完了,你又沒有那麽多票,除非去黑市,不然哪裏能把20塊錢全花光,媽啊,不是我說,這投機倒把的事情......”
楊蘭說不過她,跺跺腳,“你歇着吧,我出去給你買幾個過來,好了吧!”
走出門口時,楊蘭忍不住皺眉,總覺得這媳婦與從前不一樣了。以前的柳芝也這麽傲,可自己靠着在大隊裏這麽多年撒潑耍賴的技巧,總能讓媳婦吃了啞巴虧。
但是這幾次,柳芝不是軟硬不吃還學會威脅人了,就是使勁扣帽子,楊蘭還真有些招架不住。
哼,等過些日子你好了再整你!楊蘭回頭瞥了柳芝一眼,見柳芝回了房間便蹲了下來。雞蛋自然是被她藏起來了,她也不願意浪費錢去別家買,只好躲在門口假裝出門,過幾分鐘再回來。
“喲,楊大媽你蹲這幹什麽呢?”路過的年輕人好奇問道。
楊蘭被吓個半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不敢大聲罵人,只好瞪了他一眼,“去去去,我蹲我家門口關你什麽事,趕緊幹活去吧!”
年輕人被兜頭一頓罵,心裏也不舒服,哼了一聲,邊走邊說,“為老不尊,在門口拉屎。”
楊蘭一下子跳了起來,想去撓人,“你瞎說什麽呢!我褲子穿得好好的,你家拉屎不脫褲子啊,你是腦子有病吧?”
年輕人迅速躲開,迅速跑開,嘴上繼續犯賤,“當心了啊,別把屎拉□□了!”
楊蘭追不上他,只好恨恨地跺腳,這嘴上沒個把門的年輕人是大隊的二流子,每天拿的工分比女人還少,沒事就愛往女人堆裏鑽,說幾句調戲人的話就樂颠颠的。
呸,調戲到我老婆子頭上來了,個不要臉的東西!
楊蘭煮好雞蛋就和袁美蓮一起下地去了,袁成旭今天被安排拉牛犁地,需要走五裏地去隔壁大隊把牛牽過來,所以一早就走了。屋子裏總算只剩下柳芝一個人了。
柳芝迅速鎖上房門,從包裏拿出兩顆巧克力塞進兜裏,她還要再去找袁善梅,把好東西給她嘗嘗。她猜想,小姑娘一定會眯着眼睛一臉享受地慢慢品嘗這顆巧克力,那模樣可愛極了。
柳芝不知道袁善梅每天的活動軌跡,只好繼續穿過大半個村子去田埂上詢問幾個在玩鬧的小朋友。
可惜,今天大部分的孩子都在田裏幫忙,父母插秧,他們也有模有樣地在邊上的一小塊地裏彎着腰插秧。
柳芝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孩子上來到樹蔭下休息。
她看到幾個男孩子結伴坐在樹下,走過去詢問袁善梅的情況,當看清其中一個男孩的長相時,愣了好一會兒。
“爸......”
是縮小版的金勇輝,她原來世界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