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坐車
坐車
柳芝沒管別人的眼神和指點,牽着袁善梅的手一起走在鄉間小路上。
走到半程,柳芝累到不行,剛想問袁善梅累不累要不要休息,卻發現小姑娘走得铿锵有力,精力旺盛得很,看着一點也不像是疲憊的模樣。
嗯,只能說,這個年代的小孩都很厲害。
終于走到公交站,柳芝覺得自己的腳底板都要磨出火花來了,累到只想随便找個地方坐下。
“柳阿姨你累了嗎?”袁善梅問道。
柳芝:......有點丢臉怎麽回事。
“沒有,你都不累,阿姨怎麽會累呢?”柳芝嘿嘿笑着,心裏下着大雨,剛剛物色好的那塊石頭要說再見了......
城鄉的公交兩個小時才來一班,柳芝問了邊上等車的大姐,應該再過十五分鐘車就來了。
等車無聊,大姐饒有興致地跟柳芝攀談起來,“這是你閨女嗎?”
柳芝:我說這是我媽你信嗎?
“不是不是,我親戚家的孩子,我帶她上醫院檢查身體去。被後媽打得沒一塊好皮。”最後一句話,柳芝靠近大姐,輕聲用一種憐憫的語氣說道。
大姐早就注意到那小姑娘臉上的淤青了,本來想說幾句這個年輕的小媳婦兒,心情再不好也不能打孩子啊,現在知道自己誤會她了,也跟着一起跺腳,“喲,那這後媽可太不是人了!”
“可不是......我家這孩子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才六歲,洗衣做飯下地撿柴,她是樣樣都會,也不知道那女人是怎麽下得了手的。還有那親爹更不是人,自己親閨女被虐待,連個屁都不放一個。”
大姐不禁也為袁善梅惋惜起來,看向她的眼神流露出同情。
袁善梅有些怕生,不敢迎上大姐的目光,怯生生地躲在了柳芝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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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見狀,以為這孩子又想起了那些悲痛的經歷,不由得更心疼了,從包袱裏拿出一顆糖,“拿着吧,可甜了。”
袁善梅想吃,可不知道能不能拿,仰着頭一臉無辜地看着柳芝。
柳芝笑着拒絕,“不用了大姐,等我們上縣城,我就給她買些餅幹糖果,您的糖就留着給家裏的小朋友吧。”
大姐也不客氣,把糖塞回了包袱裏,心裏覺得這小媳婦是個明事理不貪便宜的,便生出了幫她們一把的心思,“那你們去醫院準備找哪個醫生挂號?”
這個,柳芝倒還真沒有研究過,本來想着去醫院咨詢一下再挂號的。
“不知道呢。”
大姐驚嘆一聲,“這怎麽行呢,好醫生的號別人大清早就排隊等着了,哪還輪得到你?這樣吧,我有個親戚在醫院裏,反正我也要去縣城,等到了我帶你過去跟我親戚說一聲。”
柳芝忙不疊感謝,“啊喲大姐,那可真是太謝謝你了!來善梅,快謝謝阿姨!”
袁善梅甜甜地說了聲“謝謝阿姨”,大姐樂得直笑。
“我也就看你态度好,這小孩兒又是真可憐,別人我才不多管閑事呢。”
柳芝握住大姐的手,“我知道的大姐,實在是太謝謝你了!你住在哪個大隊,等我有空過來看看你。”
大姐也沒有隐瞞,說自己叫許紅花,也說了個大隊名字,柳芝印象中離寧水大隊不遠,便笑着說,“離我家不遠,等孩子好了,我帶她上門來謝謝你。”
大姐笑容滿面地拒絕,“不用不用,孩子沒事兒就好了。”
通過與這個素不相識的大姐的交流,柳芝隐隐加深了自己的認知,這個世界的人多數很淳樸,只要用真心去對待,大部分時候都能收獲最純真的善意,她并不需要不停打臉別人獲得存在感,能與更多人交上朋友也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吧!
不遠處傳來公交車摁喇叭的聲音,大姐拉着柳芝,“車來了,等會兒你就趕緊往車最裏面沖,有位置趕緊坐下,不然帶着孩子站一路也是夠累的。”
柳芝點頭道謝,餘光間忽然瞥見一道修長的身影,她回過頭去,原來是那位何老師,也不知道站在這裏多久。
剛決定多與人為善的柳芝主動跟他打了聲招呼,“何老師,這麽巧啊?你也去縣城嗎?”
哪知何老師的表情依舊是臭臭的,跟別人欠了他幾百萬似的,看到她跟看見瘟疫似的,換了個離她更遠的地方站着。
柳芝忍不住翻白眼,他是因為上次被自己撞到了就記恨上她了嗎?怎麽每次都是這幅愛理不理的模樣,如果真是這樣,那只能說這個男人的心眼可真是太小了!
既然如此,咱也不去用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了。柳芝抱着袁善梅,先何修遠一步沖進了中巴裏,按照那位大姐的提示,一個箭步往最後面跑。
最後兩個位置被柳芝和袁善梅占了,柳芝看大姐沒搶到位置,朝她招了招手,“大姐,坐這兒!”
大姐氣喘籲籲地走過來,一屁股坐在柳芝身邊,“哎喲,還得是你們這些小年輕,我是拼命往裏擠都搶不到座位。”
也不是所有小年輕都這麽厲害,柳芝看了眼就站在她斜前方的何修遠想,喏,這就有一個搶不到座位的小年輕,哼,真夠菜的。
柳芝抱着袁善梅,小姑娘第一次坐中巴,對外面會移動的風景很感興趣,扒在窗戶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觀察外面的變化,但沒一會兒就困了,倒在柳芝的懷裏,沉沉地睡了過去。
柳芝有些佩服這小孩的适應能力,這會兒的路很多都是泥地,下過雨就坑坑窪窪的不平整,這一路上中巴車幾乎是颠過去的,震得柳芝的屁股生疼,也不知道這麽颠簸的車上,袁善梅是怎麽睡得着的。
她勾了勾袁善梅的小鼻子,小巧又挺拔,是她把臉上的所有優點都遺傳給了未來的自己,一想到這個,柳芝就覺得非常奇妙。
“你結婚了沒?這麽喜歡孩子,自己生一個呗。”大姐見柳芝一直看着袁善梅,打趣她。
不,不一樣的,全世界的小孩子裏面,她最喜歡的就是袁善梅了。
柳芝假裝羞澀地笑了一下,并沒有多說什麽,大姐只當柳芝是害羞了,便也沒有說話。
從大隊到縣城的中巴要開一個半小時,中途上下的人也不少,可那位何老師一直站着,有位置也不去搶占,柳芝雖然沒想關注他,可人家一直在她視線範圍裏,總不能為了這個就不睜眼吧?
她撇了撇嘴,覺得這個人指不定有什麽毛病。
開到一半的時候,車上一下子擠上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何修遠被擠得受不了,雖然不願意,可也只好站在柳芝的旁邊。
柳芝依舊沒想起來自己與何修遠的淵源,只是看着他別扭的樣子發笑。不過嘛,他長得好看,美男子有自己的脾氣也無可厚非,柳芝盯着他下垂的手看了半天,也犯起了困,調整了一下坐姿,準備靠在靠背上小睡一會兒。
等等,柳芝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何修遠的褲兜附近,似乎還隐藏着一只手。
這下她是徹底不困了,專注地盯着那只游離的手。
柳芝想提醒何修遠,可小聲叫了幾聲“何老師”後,那人不但沒有轉過頭來,還像是劃清界限般的往另一邊挪了挪,反倒是把大姐吸引了過來,一臉八卦問道,“這車上還有熟人?”
柳芝無語。
那小偷可并沒有因為何修遠動了兩下就放棄,等到他又站定後,那只手又開始在何修遠的褲兜邊徘徊。
柳芝急了,環顧四周,發現大家擠的擠、睡覺的睡覺,壓根沒有發現這一方小區域發生的罪惡,眼看着那小偷就要得逞,她只好厲聲呵斥過去,“你幹什麽!抓小偷了!”
這一嗓子下去,車上的乘客幾乎都被柳芝驚醒了,揉着眼睛四處張望,“啊?什麽小偷?小偷在哪?”
經柳芝一提醒,何修遠也感覺到了被偷的對象好像是自己,他迅速把手伸進褲兜裏,幸好,幾張票和十幾塊錢都還好好的。既然如此,他便也沒有說什麽,甚至連那小偷長什麽樣子就沒有興趣知道。
柳芝見狀,更急了,看着何修遠指了指他旁邊的人,“那人剛剛偷你東西呢,你沒發現嗎?”
小偷惡狠狠地瞪着眼睛,“你說什麽呢!我可不是小偷,你要是再誣陷我,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一樣揍!”
這做了惡事的人還能這麽理直氣壯,柳芝是第一次見到,也就現在車上沒有監控,不然她一定把這賊扭送到派出所去關上幾天!
“我親眼看見的,你還敢賴賬!大家快檢查一下自己的口袋,看看有沒有少了東西的,八成都在這小子身上呢!”柳芝毫不畏懼地回視小偷。
何修遠只冷淡回應,“我沒有被偷。”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柳芝覺得這人比那小偷更可惡,明明自己是為了幫他才仗義執言,可這何修遠跟沒事人一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呸,虧他還是老師呢,真丢人!
小偷還在得意呢,忽然聽到前頭有個女士大驚,“哎呀,我放在包袱裏的一塊手表不見了!”
女士身邊有個高大男士,撥開衆人往小偷方向走去,這小偷也是個欺軟怕硬的,看到個壯漢走過來,一句話也不敢說,老老實實把手表還了回去,又在下一站灰溜溜下了車。
失主非常感激,走到柳芝跟前謝了又謝,“太謝謝你了同志,這可是我的嫁妝,要是被偷走了,那我真的沒臉回家了。”
柳芝擺手對她說“沒事,應該的”,轉頭就對何修遠使了個得意的眼神,哼,你不感謝我自然有別人感謝!
快下車時,何修遠忽然來了一句,“別以為你幫了我,我就會得你感恩戴德。”
看着那人往門口擠去的背影,柳芝狠狠翻了個白眼,什麽人吶這是,她要收回自己的話,這個年代也不是大部分人都很淳樸善良,白眼狼也不少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