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尋文藏(二)
尋文藏(二)
深夜。
星光全在水,漁火欲浮天。
趙長珺帶着裴宴安和千江閣的精銳,順千江而下,來到一處靜谧的深山中。
“自國滅以來,崧城附近的荒郊與城池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卻找不到半點文藏的跡象,”趙長珺走到被藤蔓遮掩的石壁旁,撥開枝葉,将玉環扣在凹處,淡淡道,“誰能想到,崧國文藏就藏在崧城不遠處的深山老林中呢。”
“此處雖近,但極為難尋,只有水路可達,從崧城到此竟需要五六個時辰,”裴宴安望着手中地圖,感嘆道,“若沒有地圖指引,即便僥幸進入此山,也不能在萬千石壁中找到入口。”
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傳來。
眼前石壁顫動。
趙長珺幾人後退一步,略帶震撼地看着石壁洞開,露出一條近乎垂直向下的密道。
“我先帶人下去探探?”
季浮生恭敬一禮,問道。
趙長珺點點頭,囑咐道:“先用繩子綁上火棍放下去……”
文藏許久未開,密道中空氣或許污濁,季浮生聽懂了趙長珺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用火棍試過後,帶了幾位令使走了下去。
半晌後,底下傳來他微冷的聲音。
“可以下來,密道底部延伸出了道路,應當通向了地宮。”
趙長珺對衆人點點頭,按序下了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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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季浮生彙合後,衆人一邊試探是否有機關陷阱,一邊向地宮大門走去。
“沒有機關和陷阱……或許他們自信不會有人亂闖,卻未料到後來地圖與鑰匙散落四方,前來之人并不是崧國後人了。”
趙長珺輕輕吐了口氣,将手放在青石門上。
肅穆巍峨的石門被緩緩推開,燦爛輝煌的崧國再次展現在了世人眼前。
地宮內部極為寬廣,眼前景象讓人以為自己不在地下,而是身處高閣殿宇之間。
各殿以廊道相連,廊上繪有山川閣樓和崧國皇室的壁畫,在一路夜明珠的照耀下,金光閃爍,富麗堂皇。
趙長珺駐足望了望線條蒼勁流暢的畫作。
“講的是崧國的歷史,從成祖在部将擁護下黃袍加身開始,之後便是改吏制、平定北方……”
進入殿中,其內明亮闊朗,上千顆夜明珠将此處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每個珍寶箱上都刻着精美的雕紋,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青金色,讓人眼花缭亂。
季浮生上前打開了一個寶箱,其內寶石斑斓華麗,流光溢彩。再開幾箱,均是金玉一類的雕品,其上浮動着潋滟華光。
“粗略來看,這些箱子已有上千之數。”
趙長珺有些震撼,崧國後期國庫空虛,卻在此處囤積了如此多的珍寶。
“去下一個殿。”
此殿被厚重的金絲幔帳密密匝匝地圍住了,從外面看不真切。
季浮生用劍挑開帷幔,燦爛金光陡然傾瀉而出。
衆人擡手遮住眼睛,慢慢适應光線後向內看去。
這次連箱子都沒有,其內是堆積成山的金磚,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灼如烈陽。
“……不是叫文藏嗎,這和‘文’字有什麽關系。”
在接連走過五六間類似的殿宇後,衆人已經有些麻木。
“這些加在一起,足夠養出幾個北疆軍了。”
趙長珺感嘆一聲。
終于,在推開不知是第幾個殿宇的大門後,衆人看見了可以稱之為文藏的珍藏。
浩瀚典籍,名家字畫,墨香幽幽。
衆人四處翻看,動作極為小心。
裴宴安緩步走至一個角落,一番游目後,拿起一個古樸的書冊翻開。
在第一頁的最頂端,一個千字一閃而過,裴宴安并未細看,面容沉靜地将它收入袖中,沒有讓任何人察覺。
“常安劍。”
趙長珺的輕呼聲從大殿另一方傳來。
衆人聚攏過去,看向趙長珺手中那柄泛着銀光的長劍,一靠近,便覺寒氣徹骨。
“據說常安劍與常安劍法相輔相成。”裴宴安笑着望向趙長珺。
趙長珺微微颔首,眸色清平如水,并未着急在衆人面前嘗試,而是還劍入鞘。
後面的殿宇均是大同小異,趙長珺帶衆人一一看過後,開始下令,讓統領們迅速調集守在千江上的部衆,準備立即将文藏內的珍藏轉出。
“據說文藏開後不久,必會引發動靜,若是真的如此,留給我們的時間便不多了。”
趙長珺手提常安劍,神色淡淡,吩咐恭敬站立的衆統領,讓他們先帶人把典籍書冊搬至大船上,之後再運財寶。
千江閣在趙長珺帶回文藏地圖後,便着手準備大船,并将其僞裝成自海外而來的船隊。
在承天帝的推動下,最近幾月,大乾與外邦的往來逐漸加深,千江上時有船隊經過,因此千江閣将船從北海駛來,再悄無聲息地轉入支流,并未被任何人發現異常。
千江閣已将在北地的大部分力量全數調來,在各大統領的指揮下,訓練有素的令使們速度極快,在極短的時間內将文藏盡數搬空。
趙長珺幾人是最後走出文藏大門的,她凝望着石壁上嵌着的玉環,準備收回。
她将玉環的一側微微拿離,便見凹槽處銀光閃過,不由頓了頓,轉身吩咐道。
“讓船隊先走,走支流運至千江島。”
千江閣,在外人眼裏,核心便是崧城外千江中心的小島。
但真正的千江島在北地東側的北海之上,北海毗鄰北地數城,雖為內海,但亂流極多。千江島的位置更是隐蔽,且有亂石巨陣相隔,不為人知,易守難攻。
“玉環不拆下來嗎?”裴宴安想了想,道,“剛才那道銀光……長珺是怕拆下後反而引起不好的動靜?”
趙長珺點點頭:“一切均是未知,等船隊離開再說。”
季浮生帶着衆統領從千江另一條支流駛向北海,僅留下一葉扁舟。
如今山林中,只剩趙長珺和裴宴安兩人。
她本想試試常安劍,但想起劍法來自神秘莫測的容姨,若機緣巧合下被她察覺到殘餘在林中或石壁上的劍痕,怕是會暴露。
她按捺住內心的好奇,與裴宴安閑聊起來。
“今日千江閣在北地的力量調出了大部分,各地僅留下數位令使,但只要不是勢力強攻,應當無礙。”
“千江閣的精銳倒是比我預料之中的多。”
“嗯,師父在前年七月便宣布要多加人手,兩年下來,層層考核篩選之下,漸漸擴展到如今的規模。”
“如今文藏之事結束,等父親回城,我們便可以安心入京了,”趙長珺輕笑道,“清棠受蘭臺賞識,已被前來崧城接引的人邀走了。
“慕淮瑾似乎也搭上了一條線,于前日獨自離開,其他書院弟子也早就被朝中各派瓜分,細細算來,基本就剩下我和言初,一個将軍府,一個知州府。”
“父親在朝中身份特殊,至于知州那邊,也有幾人登門,但都被拒之門外了,”裴宴安溫潤一笑,想起另一件事,“長珺覺得慕淮瑾此人究竟是不是墜月樓主?”
趙長珺搖搖頭道:“書院數月,你我試探多次,他并未表露出有半分武功的樣子,我們也不好直接出手。不過……”
她展顏一笑:“我已派統領在他的必經之路上等着,扮作劫匪攻擊。北地有幾處山脈一向有劫匪橫行,不會引起他的懷疑,這樣一來,他便不會刻意隐藏自己的武功路數。”
半個時辰後,趙長珺估算着船隊已經駛入北海,便靜心凝神,将玉環取下。
取下的瞬間,銀光乍起,地動山搖。
“快走!”
趙長珺和裴宴安急掠而出,躍上扁舟,順流而下,轉入隐蔽的水道離開。
天色未明,已無人煙的山林中,鳥雀伴着銀光沖天而起。
崧城外的一條小道上,一個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望着遠方的銀光,嘴角微微勾起。
與冰寒的笑容同時漫開的,是濃厚的死亡氣息。
“看來有大動靜了,我們分頭行動,加速完成任務,或許能有時間趕過去看看。”
他身後數人恭敬答道:“是,将軍。”
靜谧的崧城伴着天色一同蘇醒,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望見拎着重劍的黑衣人,紛紛躲開。
“在哪呢?按照這位公子平時的習慣……”
黑衣人提劍拐入一處客棧。
“兄臺此言極是!”陸言初一邊用早膳,一邊與人讨論江湖上流傳的故事。
一劍劈來。
陸言初險險避開。
客棧中衆人驚呼着起身。
“這位……”
混亂中,陸言初剛想出言詢問他是否認錯人了,便察覺到黑衣人眼中濃重的殺氣。
陸言初當機立斷,向客棧外逃去。
他武功不高,輕功倒是不錯,仗着熟知崧城地形的優勢,竟将黑衣人遠遠甩在身後。
“溜得真快。”黑衣人笑了一聲,将重劍往前擲去。
一聲脆響。
重劍從陸言初腰際劃過,血珠灑在砸落的玉佩上。
黑衣人望着他躍入高牆的身影,停下腳步,冷笑道:“常言道斬草除根,不過量你嬌貴公子,即使有幾分武藝,也尋不到我們是誰,更別談尋仇了。”
他若有所思地撿起地上的玉佩,轉身離去。
逃出生天的陸言初在一處農舍中藏好,簡單包紮完傷口後,腦中開始回蕩起黑衣人最後那句話。
斬草除根……
他面色一變,咬牙往家裏跑去。
知州府內人聲嘈雜。
陸言初握着門環敲門,指節用力到開始泛白。
府內此時一片混亂,無人注意到府門處的敲門聲。
焦急之下,陸言初一腳踹向門板,将府門強行踹開,匆匆向內院奔去。
“公子別——”小厮注意到闖入的陸言初,起身要攔,卻為時已晚。
陸言初往臺階處望去,眸光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