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當我開始愛自己

當我開始愛自己

當我開始愛自己

6

轉眼,蕭瑜和項目小組來到異地。

從機場出來先到酒店收拾行囊,對方公司出面接待,雙方商量着晚上的飯局和後面的洽談。

蕭瑜負責對接,一切井井有條,做好了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準備。

也不知道陸荊是如何鼓勵組員的,組內氣勢高漲,一個個精神抖擻打了雞血一般。

晚上飯局,對方一位女上司現身,和蕭瑜有說有笑。

雖然對方沒有明确表态,蕭瑜卻從話裏話外聽出一點弦外之音,這位女上司對前面的項目小組十分不滿。

蕭瑜沒有順着話茬兒說前項目組的小話,這就等于抹黑公司,不管怎麽說都是公司派出的先頭部隊。

蕭瑜只是禮貌地表示歉意,從如何補救、吸取教訓、賞罰分明方面與這位女上司交涉。

女上司名叫林嘉,她大約也看出蕭瑜是個明白人,後半程态度緩和,說:“難怪外面都在說,蕭固身邊兩位左右護法都是能人,有這樣的人才一個頂一百個。”

蕭瑜不敢居功自傲,四兩撥千斤地帶過去。

林嘉又半真半假地開了個玩笑,說如果有一天在這個崗位幹膩了,想換一換,不妨考慮他們公司,現如今有事業心、情緒穩定、聰明理智三者兼具的職場人真是不多了。

也是,經過那三年,好像這個社會都患上了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似乎焦慮、痛苦、矛盾、糾結成了都市人的日常情緒。

因心理壓力引起的皮膚病、腸胃病、失眠症,許多人是按照胃病和皮膚病治了很久才發現病根在情緒病。

因蕭瑜和林嘉都喝了點酒,說話比較投緣,話匣子打開了,很快就從事業聊到了自身。

林嘉問蕭瑜,是一直都是這樣穩定的性格嗎,還說一個好團隊需要一個這樣的定海神針在後方安定軍心,很好奇蕭瑜是怎麽做到的。

蕭瑜玩笑道:“大概是因為我一直都是個自卑的人。”

這答案令林嘉感到意外,因她看到蕭瑜的自信、優點,而且能走到蕭固身邊,必然有過人之處。

林嘉:“你太謙虛了。”

在職場上,如果被誇太謙虛,往往有另一層意思:虛僞。

蕭瑜卻沒有從林嘉眼中看到惡意,只看到懷疑,笑道:“這是骨子裏的東西,并不會因為我在工作上的表現而消失。”

說到這裏,蕭瑜點到為止,林嘉也沒有繼續追問。

雖然不能因為一個飯局就下判斷,但蕭瑜能感受到林嘉前後态度的轉變,從帶着點憤怒、看法,到後來的溫和、認同。

蕭瑜心裏稍稍安了些,卻沒有将自己的看法告訴陸荊,以免他們因此松懈。

直到飯局結束,一行人回到酒店,組員們先一步上樓,蕭瑜和陸荊走在最後面。

陸荊叫住蕭瑜:“有沒有時間,去喝一杯咖啡?”

蕭瑜轉身,從他眼睛裏讀到一些東西,基于了解,基于她也認為需要多溝通,于是腳下一轉,和陸荊一起去了一樓的咖啡吧。

蕭瑜看到陸荊點的黑咖啡,問:“要熬夜?”

陸荊說:“嗯,明天第一次談判很重要,我們組準備時間本來就不夠充足,需要臨陣磨槍。”

陸荊沒有耽誤時間,很快聊起晚上飯局的态度,尤其是林嘉方面的:“依你看,我們對林嘉手下人,挽回局面的勝算有多大?”

蕭瑜這樣說道:“我的看法就是,談判要和和氣氣,但底線不能退讓。咱們是來收拾殘局的,禮讓三分是應該的,但氣度上不能卑躬屈膝。說到底,這個項目看的是雙方的硬實力,對方還願意談第二次,不是因為他們心軟,而是因為這個項目前景可觀,雙方勢均力敵。”

如果一方過于強勢強橫,一方過于弱小,那麽所謂的談判無非就是“以大欺小”的話術,只是嘴上說的平等。有時候是一家需要另一家的資金,另一家需要這家的資源關系,互惠互利。

陸荊沒有接話,只喝着咖啡沉思。

相比大學時期,如今的他真的沉穩許多,少了幾分張揚,不再似那般意氣風發,話少了,想法卻多了。

蕭瑜默默觀察着陸荊,一時生出錯覺。

如果她不是當年認識的他,而是現在,她對他的觀感印象一定不同,可能也會像秘書室其他人一樣充滿了欣賞。

然而在現在的她看來,大概可以想象到這些年陸荊在職場中吃過一些虧,否則他的脾性不會沉澱到今天這步。

片刻過去,陸荊再度打開話題,逐一分析雙方優勢和劣勢,如何用優勢去争取條款,如何彌補劣勢不足,回應對方利用劣勢的緊逼策略。

蕭瑜也給出自己的看法。

兩人交換着意見,最終達成共識。

直到工作話題結束,咖啡也見了底,兩人起身走向電梯間。

一陣沉默過後,陸荊突然開口:“其實你和林嘉的對話,我有聽到一點。”

蕭瑜看向電梯門上反射出的陸荊的身影:“你想說什麽?”

陸荊:“林嘉問你訣竅,你說是因為一直都有點自卑。”

蕭瑜點頭:“我的确是。上學的時候你就應該看出來了。”

陸荊沒有否認,而是說:“我不知道這裏面有多少是因為……”

他當然很早就看到她性格裏的自卑,但這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來,大概是覺得此言不妥,卻又不知道如何正确表達。

蕭瑜聽出來話茬兒,問:“你覺得是那件事對我影響,加重了我的心理負擔?”

陸荊垂下眼簾,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蕭瑜笑了下:“是這樣的,陸荊:他人與環境的确會對我造成影響,每個人的性格都不是孤立形成的。我又不是機器人,當然會有情緒,會因為一些事改變做人的态度,但我也在告誡自己,一個巴掌拍不響,不要将責任推給其他人,不要逃避、遷怒,管理好自己就可以了。我希望你也能專注自己,朝前看。”

陸荊依然不言,只是側頭看她。

電梯門再度開啓,蕭瑜率先走出去,說了句:“早點休息,明天不要遲到。”

……

淩晨,蕭瑜吹幹頭發從浴室出來,看到周越的信息。

“女朋友,睡了嗎?”

蕭瑜回道:“沒有,晚上喝了咖啡,好精神。”

沒多久,周越将視頻撥過來,蕭瑜接了。

她這裏是酒店昏黃的燈光,他那邊同樣光線暗淡,只開了一盞小燈靠坐在床頭。

兩人聊起工作的事,沒幾句又說起甜言蜜語。

周越:“剛開始就要異地戀,真想每天都能簽到打卡,哪怕只見一小會兒也好。”

蕭瑜笑着說:“看不出來周總是這麽粘人的類型。”

周越:“我知道你喜歡我事業心重、殺伐決斷、冷酷無情,其實你誤解我了。”

蕭瑜笑出聲。

周越忽然問:“你有心事?”

蕭瑜望着屏幕理他的表情,感受到他目光中的認真、專注。

蕭瑜點頭:“我有。”

周越:“願意跟我分享嗎?”

蕭瑜想了想說:“嗯……我從小到大接觸最多的男性就是我的父親。我對異性的最初認知就是來自他。他在我看來是一個有很多缺點、性格缺陷,自大自滿自私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他脾氣很大,性格很急,我總聽到一些我母親的抱怨、念叨。我的擇偶觀一直都是與之相反的,我總是告訴自己說,另一半一定要情緒穩定、情商高,人笨一點沒有關系——大智若愚。我有一段時間很自卑,但我同時告訴自己自卑未必是壞事,起碼可以對自己有更清晰地認知,總比自大來得好。”

周越沒有立刻接話,只是溫柔地看着她,隔了幾秒才說:“一個人過于自信,會看不清自己的問題,過分擴大自己的優點。但過于自卑,也會令那些閃光點蒙塵。每個人都有這兩種心态,要達到平衡是很難的,往往都會偏向其中一方。”

蕭瑜:“你呢,有沒有受到這樣的影響,怎麽走出來的?”

蕭瑜心裏有數,周越一定比她經歷的更多,更複雜。

周越笑着回答:“我和父親見面的機會不多,差不多都是在過年過節期間。他一直都是空中飛人,很少關注過問我和我母親的生活,只是在物質上沒有欠缺過。”

周越的背景蕭瑜自然聽過,她知道他不是婚生子,也知道他是一步步靠自己的努力走到家族視線當中的,而非自小就養在掌權的長輩身邊悉心教養。

如果周越不夠沖,就會像周家、蕭家一些子女一樣,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城市定居,做一點小事業,錢麽只要不奢靡揮霍是絕對夠花的,家族也會有基金基于一定支持,但不會無窮無盡地給,往往給一點就能看出來值不值得投資、培養。

生意人家族頭腦精明,不只是對外人,對自家人也是一樣,如果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是個回報率低,砸錢聽不到響聲的子孫,自然會及時止損。

聽聞周家的教育基金培養出一位專門搞科研的人才,确實有些成就,還置辦了私人實驗室——原本這位子孫也是不被看好的。而更多的周家子孫,是在普通人眼中所謂生活條件不錯、不差錢,但也不是特別富有那種。

周越繼續說道:“我也不是我母親唯一的孩子,她對我有期望,但她更愛我的弟弟、妹妹。我這樣拼搏有一部分是受到她的影響,但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我自己。”

蕭瑜隐隐聽出來一點端倪,想象着周越家裏的情況,或許他母親将“愛”給了弟弟、妹妹,而将“期望”給了他?

蕭瑜問:“你愛他們嗎?”

周越:“我不知道。我只能說,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會站出來。”

随即他反問:“你呢?”

蕭瑜仔細想了想:“我不知道如何定義愛的性質,我只知道如果是外人的事,我可以很淡定,但如果是家人的事,我很容易有情緒。我們有争吵,有埋怨,但如果他們遇到什麽事,身體出了問題,我也會擔心、會挂念。”

周越笑意溫和,瞅着她許久不說話。

蕭瑜從他的神情中讀到很多東西。

半晌,周越說:“你有情緒是什麽樣,我有點好奇。”

蕭瑜:“很兇。”

周越揚眉:“更好奇了。”

蕭瑜瞪他:“面目可憎,吓死你。”

周越低聲笑了。

兩人又聊了十幾分鐘,蕭瑜打了哈欠。

周越催促她早點睡覺,并告知明天他也要出差,保持聯系。

蕭瑜躺下說了“晚安”,按掉視頻,關上燈,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直至天亮,蕭瑜和項目組整裝待發,與林嘉率領的團隊開始為期五天的商務談判。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