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許宴安

許宴安

1、2、3,葉青青盯着手機在心裏默數三秒,果然手機響起來了,鈴聲唱着“大人啊,是不停長大的人……”

向上滑動綠色的接聽按鈕,拿遠了一點,仍能清楚地聽到沈夢婷的叫聲,“葉青青,你自己出去玩,還去海邊,不帶我!”

葉青青攪動着碗裏的粉,聲音降下來,安撫她:“說走就走了,一周後我就回去了,回去給你帶特産。”

“勉為其難原諒你了,你好好玩吧,自己注意安全,就在海邊玩玩,別往裏面去,深海恐懼症患者。”沈夢婷原本就是想逗逗她,最後還是擔憂她。

“嗯嗯,拜拜,mua~”

挂了電話之後,葉青青沿着環島公路往民宿走,陽光透過枝葉,斑駁的樹影落在身上,海風涼涼吹過,一陣一陣的,令人心曠神怡。

三十年來,葉青青第一次體會這麽惬意的日子。

什麽都不做,沒有無休止的電話,不再有人在群裏艾特,原來是這麽開心的。

一路哼着歌,從兒歌到流行歌曲,葉青青不記得歌詞,哼着旋律,曲調各異,蹦跶回到民宿。

剛來的時候,都沒有仔細觀察,民宿門口好大一片花,她不太認識,許多都是青州沒有的,除了那一片月季花。

拿出手機,拍了許多張,到了一定年紀就會解鎖一些東西。

許是心情舒暢,踏入大門看到前臺的安安,葉青青竟然主動打了招呼,“安安,下午好啊,晚上我在民宿吃飯,對了,喊我青青就好。”

安安用手勢回了一個OK,“好的,青青姐,晚飯7點開始,在後面院子裏。”

葉青青笑着回她,而後轉身,“好,謝謝,我先上去了。”

踏上木質的民宿樓梯,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心情好的時候,連帶噪音都是悅耳的。

一路的颠簸勞累,葉青青到房間裏趴在床上就睡了,在睡夢中,夢到自己掉大海裏了,不斷往下墜,卻沒有人救她。

身體猛然抖了一下,葉青青被吓醒了,額頭沁出了冷汗。

海真的有這麽可怕嗎?

拿出手機,顯示現在已經六點一刻了,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起來收拾收拾,磨蹭到6點50分才下去,這樣可以避免和人打招呼。

到了後邊院子裏,葉青青沒想到餐桌前面圍了五六個人,除了安安,其他人她一個也不認識。

安安是一個熱心腸的姑娘,拉着葉青青在她旁邊坐下,“青青姐,坐這兒吧。”

好害怕讓她來個自我介紹什麽的,好在在餐桌上,大家也沒有寒暄,各自吃各自的飯,不必進行無意義的社交。

她沒開口,全程安靜吃飯,葉青青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菜,都是家常菜,顏色、味道比青州要稍微淡一些,但勝在食材新鮮,最簡單的烹調方式,保留了海鮮最原始的鮮甜味,對于生在內陸的葉青青來說,意外的更喜歡這種原汁原味。

旁邊的人在和民宿老板說話,連蒙帶猜,葉青青大概知道了一點事情,民宿老板唐哥是海康本地人,早年在深城做碼農,30歲以後,身體吃不消了,回到老家開了這個民宿。

打工人的宿命,30歲以後做不到中層往後就難了,35歲以後基本只能送快遞送外賣了。

飯吃到中途,安安突然問:“唐哥,要給宴安哥留菜嗎?”

唐哥拍了一下腦門,說:“差點忘了,看我這記性。”

吃完以後,安安和葉青青聊了一會兒,“安安,你多大了?”

“20歲。”

“沒讀大學嗎?”

“沒考上。”安安的口吻裏帶着一絲難過,葉青青也不忍心再問下去,轉而說:“我去海邊走走,一會回來。”

安安叮囑她:“那你早點回來,9點以後會漲潮。”

葉青青獨自一人向海邊走去,旅游淡季,海灘上零零星星只有幾個人,遠處有幾個小朋友在嬉戲打鬧。

坐在岸邊的石頭上,望着太陽一寸一寸向下落,直至太陽消失在海平線上。大海從橙黃色變成深藍色,此刻的海洋深不見底,更像一個恐怖的深淵。

早幾年,葉青青并沒有深海恐懼症,高中學地理都沒事,四年前,偶然看到一張海面圖,葉青青覺得自己在害怕,一查才知道,是深海恐懼症。

這個病的症狀就是會對大海産生過度焦慮、恐懼的情緒,明知道不會發生什麽,但就是控制不住發慌。

在海邊坐了一會兒,心想來都來了,葉青青好奇地向海裏走去。

把涼鞋放在岸邊,赤腳走向海裏,溫涼的海水浸濕了腳踝,海裏的石子有點硌腳,葉青青拎起裙子,慢慢往海裏走。

走了大約十分鐘,海水已經沒過小腿了,望着遠處藍黑色的海面,葉青青恐懼的情緒湧上來,準備往回走,突然一個浪打過來,葉青青差點被拍倒了,掙紮着站穩。

走了幾步,葉青青察覺腳底鑽心的疼,猜想可能是剛剛沒注意,被石子或者碎玻璃割傷了,踉踉跄跄地走着。

周圍已經沒人了,整個沙灘就剩下她一個人,身後有個人越走越近,葉青青的防備心讓她想抓緊走到岸邊,但腳上的傷迫使她沒辦法做到。

很快,身後的人超過了她,走到她的前方去了,可能是晚歸的漁民,或者是和她一樣的游客,原來是被迫害妄想症發作,松了一口氣。

海底的小石頭和小貝殼紮到受傷的部位,刺的葉青青“好疼”,叫出了聲,心裏暗暗罵着,果然和大海八字不合。

看着沒幾米遠,但是幾步路走得格外艱難,倏然前方的男生回頭了,用清冽的嗓音問道,“需要幫忙嗎?”

葉青青擡眸周圍看了看,沒有其他人了,他的确是在和自己說話,随後回複道,“不用了,謝謝,馬上到岸邊了。”

很快,這個男生便加快腳步離開了。

然而,在葉青青低頭專心走路時,他卻返回來,薄繭的手掌扶上她的胳膊,語氣堅定地說,“馬上漲潮了,你走得太慢,很危險的。”

葉青青下意識反應是往後退,但腳傷做不到,他掌心的溫熱傳過來,尴尬地道謝,“哦,好,謝謝。”

沒有和異性這麽近距離接觸過,葉青青略微不自在,集中全部注意力在走路上,不去關注旁邊的人。

但,人的意志哪有那麽容易轉移,昏暗的燈光,葉青青側眸撇了一眼,看長相,年紀似乎和她弟弟差不多大。

到了岸邊,都是平坦的道路,沒有海裏那麽難走了,葉青青穿上鞋子之後,輕聲說,“那個,到這兒就可以了,麻煩你了。”

許宴安立刻松開了她,毫無波瀾的語氣,“你最好去打一下破傷風,不然可能會有危險。”

“好,謝謝,我明天去”,葉青青禮貌道謝,但是他并沒有離開的意思,仍然扶着葉青青,葉青青只當這個村落的人都是這麽熱心腸,和安安一樣。

許宴安沒有接着葉青青的問題,反而堅持說:“我現在帶你去,拖久了不好。”

“這就不用了吧,太麻煩你了。”葉青青看似友好的話術,許宴安聽出了一絲戒備,打趣道,“你是怕我把你拐到哪個深山老林裏吧。”

被看穿了,葉青青有點難為情,理直氣壯說道,“這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嘛,我倆才第一次見面。”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已經導航好了,可以自己去,你先忙吧。”

“上來吧,我送你快一點”,許宴安完全無視葉青青的話,推着路邊的電瓶車上往葉青青那兒走。

坐上車之後,葉青青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如果路徑不對就跳車。看他也不像壞人,然後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壞人又不會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

沒有五分鐘,就到了診所,鄉鎮衛生院不大,剩下一個50來歲的醫生在值班,貌似和許宴安很熟,進門就和他打招呼。

醫生大概看了一眼,劃破的口子有點大,除了要打破傷風,還需要縫針。

葉青青聽到縫針,瞪大了眼睛,吃驚問:“這麽嚴重啊?”

醫生沒見過葉青青,和她閑聊起來,“對,小姑娘,來旅游的嗎?”

“是的,第一天到這,沒想到就遇到這樣的事。”葉青青嘴角耷拉下來,悵然若失道。

醫生笑笑,“過幾天就好了,三天後來換藥,記住不要碰到水了,洗澡的時候用保鮮膜套一下。”

“好的,謝謝醫生。”

醫生給葉青青打了麻藥,疼痛感減輕許多,走到門口,許宴安還沒走,問她:“住哪個民宿?”

葉青青驚訝地看着他,微微笑客氣地說:“今天太麻煩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用手指指了下南邊的方向,“民宿離這兒不遠,能留個聯系方式嗎?我好了請你吃飯,我叫葉青青。”

“許宴安,幾步路的事,正好我也要往那邊走,請吃飯就不用了,走吧。”許宴安擡腳準備往外走,但卻放慢速度,跟在葉青青後面。

看醫生對他的态度,葉青青認定他不是壞人了,名字怎麽有點耳熟,和他寒暄,“那多不好意思,像你這樣熱心腸的人,現在不多見了。”

許宴安只淡淡地回,“第一次。”

第一次什麽意思?第一次幫人,還是其他別的什麽含義?

下車上車都是許宴安扶着的,平地時許宴安放開了她,葉青青慢悠悠走到民宿門口,推開民宿大門。

安安注意到她的腳,擔憂問道,“青青姐,你怎麽了?”

葉青青苦笑一下,“不小心被石子劃破了。”

“想想就很疼,我扶你上樓梯吧。”安安從前臺走出來,看到了後面的許宴安,“宴安哥,你快去吃飯吧。”

葉青青想,原來他就是飯桌上需要留菜的人啊,“麻煩你了,安安。”

“不麻煩,舉手之勞的事。”安安扶着她的胳膊,笑呵呵回。

安安把她送到門口,轉身離開,被葉青青喊住,“安安,你能把許宴安的微信推給我嗎?他剛剛幫了我,我想跟他道謝。”

“可以,我下去就推給你。”安安想,怪不得他們兩個是前後腳進來,還以為湊巧了呢。

葉青青小心洗漱之後,手機裏收到了安安推來的許宴安的微信,珊瑚頭像,名字是海晏河清,原來是這個宴啊,那名字就有可能是海晏河清,安居樂業來的,點擊添加,等待驗證。

許宴安剛吃好飯,往大門走去,手機震了一下,是微信裏的好友申請,一個櫻桃小丸子的頭像,申請信息填的是葉青青。

随手點了同意。

葉青青:「你好,我是葉青青。」

許宴安:「我知道。」

葉青青:「今天謝謝你了,等我好了請你吃飯。」

許宴安:「再說吧。」

再說吧,沒有下文了,葉青青索性給沈夢婷打電話抱怨,“婷婷啊,我腳被劃破了,剛縫了針,我大概和大海犯沖吧。”

“嚴不嚴重?要不要我過去照顧你。”

“那倒也不必,縫了三針而已,但回去行程要推遲了。”

“那你就享受這幾天休閑的時光吧。”

挂了電話,發現許宴安給她發信息了,「這是我的電話,182xxxx2233。」

葉青青保存了下來,回複一條,「收到,我的電話是152xxxx7788,還是很謝謝你。」

許宴安:「不客氣,舉手之勞。」

葉青青睡前想,海康真不錯,這一天,遇到的好人還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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