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液
血液
溶洞潮濕逼仄,但和孟葵記憶中一般無二。
兩人小心翼翼進入,沒有驚擾到不遠處的看守。
樂翊問道:“你好像對這裏很熟。”
孟葵回答:“我奶奶帶我來過,這是個好地方,這裏的冷泉吸收天地精華。”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自己居然能如此淡定的和樂翊相處,要知道自己帶藍兔兔見他的時候,他可是咬牙切齒質問自己是不是用他的身體煉蠱呢!
男人的腦子真的好奇怪?
樂翊說:“那确實是個好地方。”
兩人走了一段羊腸小道,終于看見一處開闊地和清澈的池水。
幽靜的深淵看不見底,如同一雙雙眼睛。
在交錯的道路和垂下來的鐘乳石中,洞穴中有大大小小的七八個冷泉池。
孟葵還未曾見過這樣的布局,在她的記憶中冷泉是汪洋一片。她用腳點了點岩石,悶響聲傳入耳內。這岩石應該只有一層,冷泉水是互通的,估計過不了多少年,岩石他先後就形成了一片大的冷泉。
孟葵扯着樂翊衣角,找到了一處最隐蔽的角落。
她試了試水溫,凍了一個激靈。
幸好自己帶了一套幹衣服,不至于一會兒上岸凍死。
樂翊問道:“現在要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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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泡在池子裏。”孟葵看着他松垮的衣衫,抿了抿嘴唇,“我也不脫你衣服了,免得你像個黃花大姑娘失了清白。”
樂翊垂眸。
孟葵自顧自解衣服口,畢竟瞎子不作數,也看不見自己。她脫掉外套,裏面是一件白色長裙,長裙內又是綁帶護胸的心衣。
衣服越厚涼水吸得越多,也就會更冷,她只留下貼身衣物,剩下都扔在了石頭邊。
樂翊鼻腔內滿是她身上的花香味,那味道一陣一陣沖擊着頭腦,讓他情不自禁攥緊拳頭,好似在抵禦話本中妖女的引誘。
“這裏水涼,早點下來适應。”孟葵蹲在池水邊,撩起泉水往自己身上潑。
樂翊聽着耳邊嘩啦啦的聲響,喉結緩慢的滾動。
他聲音低啞:“你不怕?”
“怕什麽?”
他不知道如何解釋男女授受不親這件事,總覺得從他嘴裏說出來又變了味。
英明神武的少年将軍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耳廓微微發紅。
孟葵說:“你不脫就直接下來,磨磨唧唧什麽?”
反正樂翊要是聰明的話,複盤這幾天發生的事就能知道自己身份,就不藏着掖着了,想到這裏,孟葵語氣更加肆無忌憚。
她跳下池子,攀附在岸上岩石邊,長發披散,美得如同驚心動魄的水妖。
孟葵仰頭看着她,白皙的肩膀挂着水珠,她拉了拉男人的衣角:“你是不是不會游泳?”
這洞穴內就兩人,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既然孟葵不介意,他為何要介意?
樂翊手指滑落衣扣,單薄的衣衫褪下,露出已經結痂的傷口。孟葵不經意的掃視過他胸膛,一眨不眨。
他身材颀長,肌肉的輪廓感很強,毫不遮掩帶來的視覺沖擊讓她耳垂微微發紅。
孟葵感覺這冷泉池子的水溫都逐漸上升了。
樂翊下水,正好坐在一處坑坑窪窪的凸起的岩石上。
孟葵咽了口唾沫,兩人雖然濕身相對,但這狀态比她想象得要好。
藍兔兔捂住雙眼:“娘親我不看不看!”
“睜開你的眼睛,我要嘗試把紅燭花引出來了。”孟葵說。
她漂浮在水中,手指輕覆在樂翊的腹部。
樂翊忽然扼住她纖細的手腕,低聲問:“怎麽引?”
他忽然湊近他,呼吸彼此交錯,氣息迷離。
“你別亂動就行!”孟葵反手抓樂翊,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坐懷不亂的人。
黑暗中墜着破碎的月光。
樂翊抿着唇,不知道此時孟葵的眼睛是不是像月亮一樣亮。
孟葵深吸一口氣,在将自己的鮮血點在樂翊的額頭,又劃破了他和自己的每一根手指,血順着水流湧出,在冷泉形成了一條條絮狀的絲線。
紅線交融、糾纏。
血液在冷泉之中融合在一起。
奇怪的、溫和的暖流順着樂翊的指尖向胸口蔓延,似乎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被孟葵所牽扯,似乎她才是自己身體的主宰。
藍兔兔融在冷泉池水中,一點點啃噬着男人身體內的蠱毒。
紅燭花比之前仿佛力量更甚,它變得狡猾而具有攻擊性,仿佛鋼針般碾過他的血管和肌肉。
兔兔順着孟葵的指引,不斷進攻、侵略、吞噬。
感官傳遞。
痛苦感蕩漾在彼此之間。
“唔,你慢點!”
孟葵一個哆嗦,咬住舌尖,那刺痛感來得太明顯,樂翊體內的蠱蟲拼命抵抗自己的牽引,她的臉色逐漸發白,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為什麽會這麽難?
藍兔兔說:“紅燭花好像是由不同蠱蟲組成融合的,需要撥開。”
需要向打開一朵花骨朵,一層層小心翼翼地撥開。
孟葵沉吸一口氣,身體微微發顫:“好。”
歌謠淺唱,靡靡之音,樂翊耳邊似乎出現清脆的鈴铛聲響。
很好聽。
然而,牽扯帶來的刺痛卻無法被歌聲掩蓋,垂心刺骨之感襲來。冰冷的泉水讓無法遏制的疼痛更加鮮明。
血不會凝固,越流越多。
孟葵的皮膚是白的,臉色也如梨花般蒼白。
不應該啊?
為什麽疼得讓她感覺骨肉分離,每個毛孔都向外滲血?
也太難受了!
自己簡直就是個舍己為人的大好人,她和樂翊不是患難之交啊,她對他簡直就是救命之恩啊!
咳咳咳。
不過,既然痛感如此明顯,證明已經剝離得差不多了。
她嘴角揚了揚,睜開漆黑一片的眼眸,加大了掠取的力量。
樂翊的傷口冒出深褐色的血珠子,貼在孟葵的身體兩側,又在冷泉中融化。
快了,很快,就結束了!
星星點點柔和的光斑落在水面上、落在兩人身上,将他們籠罩環繞起來。
光斑閃爍,伴随着呼吸起起伏伏,而後消散于水。
樂翊感覺到一股溫熱的力量撫過他的眼睛,漆黑一片的視野中忽然出現了若隐若現、跳動的影子,如同闌珊的燈火。
黑暗的中的輪廓若隐若現,他睜開眼睛,迷蒙一片的瞳孔好似被擦去了塵埃,萬物清晰。
他擰着眉毛,凝視着眼前這個雙眼緊閉,發絲淩亂,鎖骨之下都隐藏在水中的女人。
凝結在她睫毛上的水珠撲朔朔的落下,啪嗒啪嗒落入一波平靜的水中。
果然是孟葵。
那個在大殿之上差點被他殺死的女人。
孟葵感覺到樂翊氣息不穩,皺眉說:“別亂動!很快了!”
她默念咒語,紅線仿佛藤蔓般頃刻間纏繞住兩人。
他們的血液徹底混合在一起。
孟葵并未注意,有一顆深紅色的血珠繞到了她背後的腰窩。
啪!
血珠破了,樂翊的鮮血印在了孟葵的腰上。
如同一朵刻在她骨血之上的桃花。
旖旎、冰冷、潮濕。
緩慢的滲透。
仿佛一個永遠都無法消除的标記。
“——啊!”
好疼!
她身體微微一晃,凝聚成線的血絲倏然擴散成無數紅霧!
身體倏然向下沉去,她倏然睜開雙眼,瞳孔中閃現過一絲驚恐。
樂翊下意識将手向下一撈,指尖碰觸到她盈盈一握的腰身。
沒有布料的阻擋,肌膚相觸。
孟葵恍然一怔,但為了不讓身體下沉,順勢張開修長的手臂抱住樂翊的脖頸。
随後,他的手扼住她因為疼痛而不斷下滑的身體,單手托舉起來。
黑暗中,陌生的人相互依偎。男人喉結滾了滾,聽着孟葵在自己耳畔微微喘息。那股熱流從脖頸、臉頰,再到嘴唇、胸口。
她似乎要瀕臨破碎,起伏的胸口貼在自己身上,兩人的心髒同時跳動。
孟葵抱着他:“還好,最好應該引出來了。”
但為什麽身體的觸感那麽奇怪,背後好似被火焰灼燒了一片,好似有其他力量正在肆無忌憚的在她身體裏蔓延。
她全然将樂翊看做了一個木頭架子,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向腰身探去,什麽也沒摸到。
“找什麽?”
她擡眼看着樂翊,責問道:“你怎麽還睜着眼睛?”
這雙眼眸讓她有些害怕。
“你能看見了?”孟葵問。
“不能。”
孟葵催動蠱蟲,發現剛才只成功了一半,樂翊體內至少還殘留着一半。
她微微嘆了口氣,“眼睛以後再說吧,也不知是哪只蠱影響的。冷泉的力量也就到此為止了,我們先離開吧。”
她作勢要起身,忽然,樂翊一把攔住她的肩膀,将孟葵又拽回了水中。
她瞪着雙眼還未出聲,樂翊牢牢捂住的她濕潤的嘴唇,咬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別說話,有人來了。”
兩人躲在一處岩石後面。
緊接着,窸窸窣窣腳步聲傳來。
兩個士兵拖着小車從狹長的洞口走入,緊接着後面又跟着五六個人,粗狂的男人聲音在洞穴中回蕩。
“都這麽小心做什麽,不會有人來的!”
“我怎麽在入口發現了一個腳印,看起來不是咱們的!頭兒說過,千萬不能放一個人進來,格殺勿論!”
“沒準是你踩的!這地方都沒個人影,怎麽可能有人!”
“少說話多幹事,一會兒祭司大人來挑人了!”
“先把人倒進去吧!我都沒娶過媳婦,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竟搬着屍體了!”
“少說兩句,想死是不是?”
兩名士兵從車上擡下一具身着白衣的女屍,往冷泉中一抛。女屍不沉不浮,停在水面下方一尺的位置。
那車上少說有五具屍體,撲通撲通齊刷刷都被丢了下去。做完此事後,他們規規矩矩的站在入口處,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白發女人走了進來。
羌莫望。
南烏新任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