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誣陷惱怒
誣陷惱怒
午宴之上。
新任祭司羌莫望開啓了今年春天第一場盛大的祭祀。
火光升天,蛇骨上燃燒壯麗的火焰。彩旗翻動,鈴铛在風中發出悅耳的聲響。
羌莫望念着咒語,搖響手中黃金人面鼓,砰砰啪啪的拍打着。
巫女聚攏一圈,穿着五彩斑斓的衣裙,赤着腳圍繞一頭老虎屍體載歌載舞。
孟葵胃口大開,悶頭吃飯,偶爾擡頭欣賞美人身姿。雖然只見過這女人一兩面,但從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充滿敵意。
招她惹她了?
人多就熱鬧,滕厲又喝了許多酒,說話強調也搖搖晃晃的。他臉頰酡紅,凝視着孟葵一會兒,也覺得此時張口關心他妹妹不太得體,于是将從昨夜到今晚的一腔怒火全部發洩在了最邊角的樂翊身上。
“我覺得今日的火燒得還不夠旺,是不是少了三四只祭品虎的原因。”滕厲笑着說,眼睛在樂翊身上打轉,“可惜啊,今年多了個瞎子弟弟,連帶着花小将軍也空手而歸,這才讓今年捕虎的數量少了!”
同樣的話滕厲說過太多遍,而往往回應他的只有喝酒叫好和樂翊的沉默。
孟葵也習慣了他對樂翊的奚落,心想這以後不得被扒皮抽筋、五馬分屍啊!
在歷史上,樂翊能從這種環境中活下去真是個奇跡。
不過,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
這個問題,史書上并無記載。
言情小說中則根據男主女主的線路闡述了不同的方式,有人說他勾結南烏國內部勢力和女主裏應外合,也有人直接造出一個穿越的女主搞事情,将南烏國變成烏煙瘴氣的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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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這種綜合體不就是自己嗎?
但她不是女主。
樂翊在她心裏充其量算是,
——孩子它爸。
滕厲懶洋洋又說:“要我說,你就應該在這深山之中贖罪!”
他勾起嘴角,又似乎被自己上一句逗樂了,說道:“不過一個瞎子,怎麽能在這深山中活下去呢,怕是走夜路都會被野狼叼走吧!”
忽然。
樂翊放在了手中的杯盞,聲音透着令人窒息的寒氣:“我的雙眼是拜你們所賜。”
孟葵皺眉。
怎麽還搭話了?
嫌自己命長了?
“兔兔。”孟葵輕聲呼喊。
如果真要發生什麽,藍兔兔可以保證樂翊不遭受致命傷。
然而,藍兔兔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孟葵四下搜尋,忽然看見藍兔兔趴在樂翊的脖頸上若隐若現!
現在不是貼貼的時候啊!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忽然,樂翊低沉喑啞的聲音又飄入耳內。
“你說對嗎,孟葵?”
啊?
樂翊叫我?
樂翊叫我!
孟葵倏然轉頭,見樂翊嘴角譏诮勾着一絲嘲諷的笑容。
他不緊不慢說道:“巫蠱之術,其罪難誅,果然惡毒。”
孟葵:你有病啊!
她霍然起身,大腦飛速運轉。
這樂翊是不是要瘋啊,不是她做的啊!現在誣陷她能有什麽好處啊!
不對,南烏國內不能擅自使用巫蠱,他這麽說是為了在大庭廣衆下陷害于她,但目的呢?
樂翊并不會得到任何利益。
騰卓聽見樂翊的指控,也微微皺眉:“葵兒,可有此事?”
“怎麽可能!”孟葵當即反駁,“我直接動手殺他便好,還需要用蠱嗎?”
騰卓雖然未曾管過宮中世子公主的日常生活,但也知道在宮中這幾日,樂翊接觸過兩位世子、兩位公主。他不能忍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動巫蠱之術,當即說道:“把羌莫望叫上來,讓她來查。”
儀式中止。
方才的歡聲笑語倏然消弭。
孟葵可以感覺到騰卓似乎在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的權威被挑戰。
不過,她并不害怕,藍兔兔不在身上,而且羌莫望不可能說她體內有蠱,因為她體內的蠱毒和祭司、以及騰卓都脫不了關系!
既然她是被偷偷下毒,就沒有理由在大庭廣衆之下揭發出來。
孟葵道:“查就查!誰怕啊!”
她昂着脖子,全然不虛。
藍兔兔順着樂翊的領子往裏鑽,刺溜刺溜鑽到了他的袖口躲避。
它嘟囔着:“爹爹,娘親好像生氣了。”
“她會懂。”樂翊在心裏說。
藍兔兔覺得這倆人也太奇怪了,相互騙來騙去挖坑跳,于是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會有人查蠱蟲,所以才叫我偷偷溜過來的,一會兒回家我怕我娘打死我,我要是被做成烤蟲子了,你倆就沒有愛情的結晶了!”
樂翊:……
在他人生前二十三年內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和一只蟲子在說悄悄話。
羌莫望站在孟葵面前。
兩人第一次正式對望,孟葵拿出嚣張的氣焰,如同個火藥桶時刻準備爆炸。
羌莫望攤開手掌,掌心冒出一縷藍色的火焰,仿佛一朵綻放的藍蓮花。
她目光如水,舉起手掌,停在孟葵額頭前。
火苗微微晃動,但并無異常。
孟葵分辨不出這是什麽,畢竟在自己的那個時代,不需要華麗花哨的東西辨別是否中蠱,直接一掀眼皮就能看出來。
羌莫望的手停留了三秒,而後收回,面沖騰卓說道:“回禀王上,并無蠱蟲。”
孟葵十分配合的冷哼一聲,委屈的看着騰卓,也不說話。
騰卓原本有一絲小小疑慮,但被孟葵的表現徹底打消了。
她确實不是背後害人的性子,否則也不會氣成這樣。
騰卓招招手,寬和說道,轉移了話題:“昨日打了些野兔,你看是想要做襖子還是外袍,等今年冬天穿上一定很暖和。”
孟葵摸準了原主的性子,深吸一口氣,嘴巴抿起,說道:“父王也是懷疑我的吧,否則也不會叫人來測我了!憑什麽那個瞎子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就是那天将釵子扔到了他的身上嗎!抓準時機就往我身上潑髒水,真是令人惡心。”
“那就徹查在場所有人。”
雖然剛才查是必須的,他不允許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搞小動作,但寬慰也是必要的。
既然女兒生氣,就哄一哄。
更何況不是孟葵,那總有人行巫蠱之術。畢竟羌莫望昨日也旁敲側擊的說道,王宮之中有蠱術之兆。
上次他從滕钰那裏搜到鼠鳍草,滕钰解釋是有人暗害。
這次又會是誰?
羌莫望得了命令,從孟葵身旁的騰青州開始查起,不放過在坐的每個人。
孟葵沒有站在原地。
按照她的邏輯或者原主的邏輯來講,此時自己恨的不是南烏王而是平白誣陷自己的樂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她……
等等。
孟葵眉頭微微一皺。
她好似知道為什麽了?
倏然,孟葵脊背生涼。
他發現了她的身份,要不然他不會如此篤定!
孟葵被氣得手微微顫抖,抄起騰青州身旁的一根拐杖,根本不管羌莫望查得如何,徑直走到樂翊面前,冷冷問道:“誣陷我對你有好處嗎?之前沒在晚宴上殺了我,你很後悔是不是?”
“——啪!”
拐杖戳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就連滕厲都吓了一大跳。
孟葵臉色陰沉得要命,直勾勾的看着樂翊。
樂翊假裝不曾感受到女人的怒火,勾起嘴角:“是,我很後悔。”
孟葵不由分說,上前一腳踹倒樂翊身前的小桌,茶杯酒盞菜肴咣啷灑了一地。
“來人!把他給我綁起來!”孟葵咬牙切齒,“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你不僅僅這眼睛會瞎,我會把你打到這輩子都站不起來!”
侍衛先看向騰卓,騰卓微微點頭示意随着自己女兒鬧,于是呼啦啦把人脫了下去。
大殿外,傳來長棍抽打在人身上的聲音,但樂翊卻像以前一樣,發出一陣陣冷笑。
他看着孟葵被自己氣得不輕,嘴唇發動,臉頰紅潤,眼角泛紅溢出淚水,看起來像一只憤怒的小鹿,揮舞着長棍不得章法的報複着。
但孟葵手臂并無力量,長棍抽打在自己身上軟綿綿的,甚至讓他忍不住想要發笑。
真是,有點可愛。
孟葵見樂翊笑了,更氣不打一出來:“笑什麽,真覺得我治不了你?我能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樂翊還在笑,眉眼彎彎的,他忽然抓住那根長棍的末端,稍微用力,孟葵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向她襲來。
“哎呦!”
她後退兩步,咬緊後槽牙,眉頭擰在一起。
“公主、公主小心!”
“公主!”
恍惚間,她盯着樂翊那雙淺淺微笑的眉眼,仿佛覺得他并沒有瞎,那雙眼睛比天上的太陽還要明亮。
此時,殿內傳來滕厲的疾呼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要用蠱也是孟葵,父王我跟您說過的啊,是孟葵用蠱引誘了我,才有了女屍之事!”
“那你就是說,羌莫望在騙人了?”騰卓質問道。
羌莫望跪在地上,高舉火苗:“臣并無騙人,王上明鑒。”
孟葵回頭看去,見衆人低頭不語坐在兩旁,而羌莫望掌心的火苗從藍色變成綠色,這應該便是有蠱的症狀。這巡查了一群人都沒發現端倪,竟然在滕厲身上發現了。
這才是樂翊的計策吧,聲東擊西。
不過,這計劃的成功也需要羌莫望的配合。
她憑什麽配合樂翊?
羌莫望是南烏國的大祭司,和一個大周廢太子厮混能有什麽出路?
她看着羌莫望消瘦纖細的身影,忽然想到,歷史書記載,樂翊殺回大周後,南烏王易主,是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
羌莫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