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張奉

張奉

月沉如水,一輪彎月低低地挂在牆頭之上,映得窗紙透白發亮。

裴宴安正在房中休憩,忽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原是陸展回來了。

“頭兒,死者的身份知道了!”不等裴宴安問,陸展就迫不及待地交上了一份謄錄的失蹤人口名冊。

裴宴安接過名冊後,示意他坐下,問道:“都查到了些什麽?”

陸展一邊回憶一邊道:“仵作說那死者是個青年男子,後顱骨受到的重擊是致命傷,右手骨頭有斷裂痕跡,腿腳也有舊傷,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天和九年左右。我去五城兵馬司查了當年的失蹤人口記錄,并沒有條件與之相符的人。後來,倒是在大理寺的在逃罪犯名單裏找着了一個條件相符的。”陸展頓了頓,煞有其事地賣起了關子,“您猜是什麽人?”

裴宴安漫不經心瞥了他一眼。

陸展被看得心中一凜,立馬自己把答案說了出來:“就是天和九年的科舉舞弊案中那個失蹤的行賄考生——張奉。”

裴宴安眼中快速地閃過一抹異色,燭火映在他的眸底,将他的思緒拉到了天和九年的那場舞弊案。

當年的那場科舉,本是天下人最津津樂道的一場。

聖上破格擢用翰林院學士顧弦之為主考官,還從各地抽調了地方官作為同考官,以維持地區之間的公正。坊間皆傳,顧弦之才華斐然、不拘一格,他不僅是大穆最年輕的主考官,更是大穆建國以來唯一寒門出身的主考官。

然而,在科舉考試結束後,朝中收到匿名信,密告科舉考試有考官協助考生舞弊。聖上震怒,令靖察司嚴查此事。

緊接着,當時還是瓊臺縣丞的同考官劉文升密告顧弦之收受考生張奉賄賂。之後,便是顧弦之被捕,張奉畏罪潛逃。

只是,這張奉為何會死在石府?

裴宴安隐隐覺得當中定有蹊跷:“這張奉生前的信息可有查到?”

陸展不假思索講起了白天在大理寺翻閱卷宗時的發現:“張奉是栖霞鎮瓊臺縣人,聽聞此人平日裏倒是與人為善,忠厚秉直,舞弊案一出,他的很多同窗都大為詫異。他是家中長子,父母早逝,好像還有一個妹妹,不過據說小時候就走失了。他和石秉德都是瓊臺縣人,會不會私底下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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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秉德也是瓊臺縣人?”

“對,石秉德正好也是三年前來盛京的,這兩人之間具體有什麽關系,也不好說。”陸展撓了撓頭,“原本還能查的更多些,偏那大理寺的人跟盯賊似的杵着,多借一卷也不讓,我就趕緊先回來了。”

“知道這些就夠了。”說着,裴宴安霍然起身,“剩下的,就聽聽石秉德怎麽說。”

兩人一同來到審訊室,獄卒将石秉德帶到了裴宴安跟前。

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石秉德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手腳都鎖着鐐铐,頭發淩亂,身上雖還穿着白天的那身錦袍,可早已沒了白天精神矍铄的模樣。

他一見到裴宴安,便急切地道:“裴大人,小的是冤枉的!那貢品真的不是我偷的!我是冤枉的。”

裴宴安漫不經心地問:“但東西是在你石府密室搜到的,你怎麽解釋?”

“這……”石秉德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一咬牙,直接托了底,“大人明鑒,小人确實收藏了不少來路不明的珍品,但那都是小人在黑市上買回來的。在今天之前,小人從未見過什麽南朝的木雕啊!”

說着,他用餘光偷偷打量了一會兒裴宴安的表情,繼續說道:“大人,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只要大人能還小人清白,那密室中的珍寶,大人盡可全都拿走,小的定當牛做馬報達大人!”

裴宴安目光銳利地盯着石秉德的每一分表情,接着問道:“你可知,你密室當中,不少東西是京中禁品。你明知那些東西是來路不正,還敢擅自私藏,膽子倒是不小啊。”

“大人……這做生意的,哪個沒點收藏好東西的癖好。”石秉德腆着臉解釋道,“這……黑市上賣的,咱也不知道是禁品啊……”

裴宴安聞言不置可否,只涼涼地掠他一眼:“所以,石員外是不是還有收藏陳年屍骨的癖好?”

石秉德一聽吓得立馬跪了下來,顫着聲兒道:“大、大人這是從何說起啊!”

裴宴安當即冷了眉眼:“抓你的差役想必沒告訴你,今日,除了在你的密室中搜到了失竊的貢品,還在你石府的枯井之中發現了一具陳年的男子屍骸!”

石秉德聞言頓時瞠大了眼,癱坐在地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等石秉德回應,裴宴安便接着道:“你以為将屍首扔進枯井中,用巨石和土灰填封住井口,再以花草盆栽掩人耳目,這樣便讓人發現不了了嗎?如今,鐵證如山,你還有何話說?!”

石秉德仿佛失去魂魄一般,面如土灰。

他目光沉寂地盯着審訊室一角,嗫嚅半天才緩緩地說出一句:“大人,那井……确實是我封的,但那人是自己掉進去的!跟我沒有關系啊!那……那只是個意外啊!””

裴宴安顯然不相信:“若真只是個意外,你為何不報官,反倒把井封了。”

“都怪我一時糊塗啊……” 石秉德掩面哀泣,過了很久,才慢慢低聲供述道,“那時我的宅院正在翻修,院裏人多手雜,那人不知是什麽時候潛進了我房中,想要偷竊銀兩,叫我撞了個正着。他逃跑時一個不慎摔進了暗井裏,正巧磕到了腦袋,當場就咽了氣……”

說到這兒石秉德頓了頓,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仿佛這件事過了這麽久他仍覺得不可置信一般。過了良久,他長嘆了一口氣:“他是因為被我追趕才會失足落井,當時我害怕極了,不敢讓旁人知道,只能連夜用巨石将井口封住,把他的屍體藏起來。假裝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知道死在井裏的那個人是誰?”

面對裴宴安的問話,石秉德不再言語,只懊惱地捂住頭,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

裴宴安冷眼看着他,只當他默認了,沒有再說什麽,徑直從審訊室走了出去。

陸展緊步跟上:“頭兒,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裴宴安放慢腳步,問陸展道:“對于方才石秉德的供詞,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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