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樹底老人
樹底老人
第二十一章
江月初這才明白楚星離為什麽要改頭換面來見孟長儀。
先時他已與孟長儀照過面,孟長儀雖站在他那邊,但之後瞧見他留下的那一地屍體,哪還可能向着他?
卻不知他為什麽需要孟長儀的信任?難道是為了……
江月初一個激靈,登時有了個不好的猜測。向神樹許願,要拿自己更寶貴的東西來換,很少有人知道,其實不用拿自己更寶貴的東西換,還能拿別人的……
很不巧的是,楚星離就知道。
天邊一縷燦光,從神樹的枝葉間碎灑下來。
當那束光照在結界上,結界就開啓了。
眼見着孟長儀十分熱情地邀楚星離一道同行,江月初終于忍不住了,也現了身。
又有人來,孟長儀回頭,見是江月初,不免一愣:“江,江前輩??”
江月初道:“好巧。”
直接插在他與楚星離的中間,隔開了他們兩人。
楚星離:“……”
孟長儀又驚又喜:“江前輩怎麽也到了此處?溫前輩的身體,好些了嗎?聽聞前不久江前輩闖了魔域,沒多久魔主就差人把煩惱絲的解藥送上了南華……我便知道,江前輩出關,魔主一定不敢造次!”
“他好多了。”江月初道,“倒是你,你為何來此?”
孟長儀有些吞吞吐吐地道:“是,是我母親……她懷疑我父親向神樹許願,把一些東西落在了這裏。”
江月初目光一動。
孟長儀無奈道:“為人子女,我能為他們做的事也不多了……”
“我是為我徒弟而來。”江月初目光轉向楚星離,“沒想到還能遇到同道之人。”
孟長儀這才反應過來,道:“瞧我,都忘了為你們介紹了。楚兄,這位是江前輩,南華的劍峰之主;江前輩,這是楚兄,與我一樣也是為親人到此……”
楚星離向江月初一禮,謙遜地道:“晚輩楚離,見過前輩。”
江月初也沒說免禮,楚星離只能維持那個姿勢,半晌,才緩緩将禮收了。
孟長儀敏銳察覺到有什麽不對。
“江前輩。”他遲疑道,“你先前與楚兄認識?”
江月初淡淡道:“不認識。”
楚星離也笑得清淺:“山野散修,又怎入得了南華仙長的眼?”
江月初道:“英雄不問出處,只是我觀閣下眼中似有戾氣,不大像是我正道中人。”
楚星離眼中真閃過一絲戾氣,扯着嘴角道:“前輩說笑了。”
江月初故意将話說得這麽直白,無非是想讓孟長儀起戒心,卻不想孟長儀望望楚星離又望望他,道:“江前輩,我看楚兄行止氣度,不像是邪道中人……”
會不會是因為他站的地方光線太暗,所以看錯了?
江月初:“……”
該說他什麽好?這麽明顯的暗示都聽不出來。要是他還是踩進楚星離的陷阱裏,只能說他是活該了!!
楚星離似乎也被孟長儀逗笑了,不過他的笑浮于表面,很是虛假:“結界已開,江前輩如此看不慣我,想必也是不願意與我們一道上路了。”
江月初面無表情地道:“孟長儀,你跟着我。”
“啊?”孟長儀道,“可我先前邀請了楚兄……”
江月初道:“他既能一人獨闖進這瑤山裏來,你便不能低估他。”
孟長儀心中一凜,江月初分明話外有音,原先他對楚星離真是有十二萬分的好感,楚星離氣質非凡,面龐輪廓更是如冰雕玉琢一般俊美絕倫,這樣的人,不是家教太好,就是師從不凡。
但,他能一人獨闖進瑤山,偏偏又和他相遇,難道這并非湊巧,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前輩到瑤山地界,警戒之心太強,也屬正常。”楚星離淡淡道,“您既不願孟兄與我同行,那我便自上路吧。”
他向孟長儀告辭,也沒多說什麽辯解,就踏進了結界。
孟長儀見此,心中疑慮反去,又生出些許愧疚之心:“江前輩,楚兄他……”
江月初擡手,示意他噤聲。
孟長儀不得不閉上了嘴巴。
江月初道:“進結界後,你要少說多看。你父親也許真把什麽東西留在了這裏,但斯人已逝,你沒必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去把他的東西要回來。你的母親沉浸在悲傷中,總有一天會走出來的。如果你為了滿足她的心願葬送了自己,只會讓她更加傷心而已。”
孟長儀吃驚道:“前輩……”
臨來之前,他确實做好了九死一生的準備,沒想到江月初連這個都猜到了。
江月初帶着他踏進結界,楚星離不遠不近地走在他們前面,不一會兒就消失了。
江月初帶着孟長儀來到樹底的湖泊旁,湖泊旁坐了一個老人,花白的頭發,胡子倒與頭發一樣長。
他一身粗布赭衣,窩在一張枯黃的藤椅上,臉上、身上的褶皺都非常深,深得像是一張尺寸過大的皮挂在沒有肉的骨頭上。
孟長儀一望見那老人的樣貌,就吓了一跳,這哪是個人!分明像個樹根,蜷縮在藤椅上。白花花的發絲和胡子,淩亂地散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樹根蔓延出去的根須……
老人似乎聽到動靜,顫巍巍地睜開眼睛:“許願應去找神樹,你們找錯地方了。”
“不,我們沒有找錯。”江月初道,“我們是來‘贖’東西的。”
“贖東西?”老人古怪地笑了笑,道:“那你們想贖什麽呢?”
孟長儀忙道:“我想贖我父親留在這裏的東西!我父親叫孟自傲,他……他的确有東西留在這裏吧?”
老人道:“是有東西留在這裏,但是你要拿什麽換呢?”
江月初在孟長儀開口前打斷了他:“我們想要先看到東西,再決定換不換。”
老人的目光停留到江月初的臉上,盯着他額際的月牙足足有小半柱香時間。
“可以……”他慢吞吞地道,“當然可以。”
從自己雪白的頭發和胡子裏抓出一個光團,光團一離開他的須發就變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
“看完記得要先還給我。”
孟長儀着急伸手去接!
哪知指尖才要碰到珠子,就被人橫空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