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放我下去
第19章 放我下去
江雪瀾要殺了具行雲,孟青陽認為應該把他交由官府處置,自然極力阻攔。
這二人各持己見,又都不是會服軟的,眼看着劍拔弓弩,快要打起來了。
陸宛已經從方才的情緒中冷靜下來,皺起眉頭靠牆坐着,別開臉不敢看濺的到處都是的鮮血和地上的斷手。
“江大哥,既然你們已經将人捉起來了,你也替我出過氣,不如把他押送到官府,好給那些姑娘和她們的家人一個交代。”
具行雲作惡太多,遭他毒手的姑娘不止一家,交到官府處置是最好的辦法。更何況,他也不希望江雪瀾殺人。
哪怕具行雲是個惡人,也不該由江雪瀾來殺。
見陸宛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幫孟青陽說話,江雪瀾的臉色瞬間沉下來,隔着一層面具都能感覺到他神情有多不虞。
看出他不高興,陸宛慢慢蹭到他身邊,将手搭在他手臂上,柔聲解釋道:“江大哥,你想想看,宗門被滅之後他按理該夾着尾巴做人,就算是報複也應當避開武當,因為他肯定不是武當弟子的對手。可他突然出現在武當附近,我覺得有些奇怪。”
“官府自然有他們招供的手段,把具行雲送去官府,一來給那些遭害的姑娘家出氣,二來剛好可以用刑從他口中逼問出些什麽來。”
他說的确實不錯,孟青陽贊許地看了陸宛一眼,“明日我親自押他去官府。”
陸宛抿起嘴唇,緊張地看向江雪瀾。
他臉上還有幹涸的血跡,衣衫淩亂,未束起的長發散在肩後,像只狼狽的花貓一般。
“随你。”江雪瀾語氣冷硬,将臉別向一旁。
這一晚上又驚又吓,陸宛早就困極了,不過他還是勞煩員外府的下人準備一些熱水,好讓他洗幹淨身上的血污和晦氣。
他幫了員外府大忙,裴員外自然願意滿足他的這點小請求,還吩咐下人給他換了一間幹淨的廂房讓他沐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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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滿屋的血腥确實也不好入睡,陸宛赤着腳下床,亵衣寬大的褲腳垂落下來,蓋在纖白的腳背上。
他左右望望,發現自己的鞋子只剩一只,另一只卻找不到去哪兒了。
莫非是剛才人多腳雜,被踢到床底去了?
陸宛這麽想着,彎下腰想看看床底。
嫌他磨磨蹭蹭的耽誤時間,江雪瀾幹脆抱住他的腿往自己肩上一抗,瞥了一眼領路的丫鬟:“哪間房,帶路。”
陸宛整個懸空,而後腦袋朝下被江雪瀾挂在肩上,他掙紮了兩下,有些羞惱道:“幹什麽,快放我下來!”
他剛剛還幫着孟青陽說話,江雪瀾心中不悅,自然不顧他的意願,扛着他大步跟上丫鬟的指引。
雖說現在是深夜,但是方才具行雲慘叫那一聲動靜着實不小,不少下人都起來張望,所以員外府還是有些人在外面看着的。
被這麽多人看着,陸宛驚惱不已,伸手去推江雪瀾的肩膀,“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啪!”
江雪瀾擡掌重重捆了下他的屁股,低聲斥道:“安靜些。”
都多大的人了,怎麽可以打屁股……就算他小時候也沒被姬慕容打過屁股!陸宛耳朵充血,又氣又羞,不過掙紮抗拒的動作倒是輕微了一些。
新的房間裏下人早就擺放好了屏風和浴桶,陸宛從江雪瀾身上下來以後第一件事現在江雪瀾腳背上用力踩了兩下。
領他們過來的大丫鬟本來就将他們一路的動作和話語都看在眼裏,見此更是直接掩嘴偷笑起來。
“那兩位公子自行方便,奴婢先下去了。”
說罷她踩着輕盈的步子走向門外,臨走前還貼心的将房門關好。
陸宛眼看着丫鬟從外面關上房門,有些狐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方才是不是取笑我?”
江雪瀾挑了挑眉,看一眼他的光腳,“你知不知道,在他們這裏,踩人腳背是什麽意思……”
“我怎麽會知道,你們都不告訴我。”
陸宛之前好奇,但是看江雪瀾的樣子猜到大概不是什麽好話,于是不想知道了。
他往屏風那邊走去,“你先回去吧,我洗完也要休息了。”
随着他走進屏風後,一件亵衣很快搭到了屏風上,不一會兒,褲子也落到屏風上。
江雪瀾靠門站着,雙手抱臂,眼睛盯着屏風後的人影。
燭光微暗,屏風後水汽蒸騰,人影晃動,水聲不絕。
陸宛在水中泡了一會兒,頭腦越發的昏沉,恨不得枕着木桶直接睡過去。
強打着精神撐住桶沿,陸宛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他居然忘記拿幹淨的衣物過來。
他先前穿的那件亵衣又沾了血,又被采花賊碰過,陸宛洗幹淨自己後就不想再碰。
他猶豫着從木桶中站起身,心想反正也沒人看到,他又這麽困了,不如直接回到床上睡覺。
渾身濕漉漉地踩上地面,陸宛一邊将下人早就備好的白巾頂在頭上,一邊往床的方向走去。
他用白布擦着頭發,心裏亂七八糟地想着近來遇到的各種事情。
“你……”
陸宛沒想到床邊還坐着人,江雪瀾也沒想到陸宛能光着身子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四目相對,兩個人皆是有些驚訝。
陸宛先反應過來,迅速将頭頂的白布蒙在臉上。
這簡直是掩耳盜鈴,江雪瀾實在是忍不住,笑着說:“你遮住臉我就看不到你了嗎。”
“你怎麽還不走。”陸宛遮擋着自己通紅的臉,憑着記憶慢慢挪向床邊,想扯過被子裹在身上。
帶着濕意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半空中抓了兩下,忽然落入一只更為寬大的手掌中。
“啊?”
手被拉住,陸宛吃了一驚,卻不好意思将蓋着臉的布取下來。
身上不着寸縷,頭上這塊白布倒成了唯一的遮羞布。
不過好歹有了方向,陸宛順着青年的手摸到床上,輕輕掙脫了他,爬到床上迅速用被子将自己裹起來,只露了腦袋在外面。
微濕的白布掉落在被子上,不過沒有人去管他。
陸宛雙眼帶着濕意,躲在被子裏,顫動的睫毛暴露出他此時複雜的心情。
江雪瀾向來很不要臉,此時也很難得的沉默了。
“你快回去吧,”陸宛抿了抿唇,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我要睡了,有什麽事等醒過來再說吧。”
他的語氣實在有些僵硬,但還要裝作若無其事——他在害羞。
分明都是男子,看一看又不會少塊肉,為什麽會害羞呢?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又怎麽會害羞?
心中一旦起了這個念頭,江雪瀾就忍不住将視線一直留在他身上。
陸宛身上還是濕的,頭發也勉強算是半幹,如今全都叫被子裹着,又潮又黏,其實很不舒服。
偷看了江雪瀾一眼,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陸宛心中稍微有些着急。
以前江雪瀾受傷的時候需要人照顧,陸宛與他相處的時候單純把他當成行動不便的病人看待。
可是随着他的傷好了……再加上近來發生的事,陸宛突然就意識到他武功很厲害,年齡也和孟青陽相仿。
他甚至比孟青陽還要高大俊美一些。
陸宛對孟青陽一直很尊敬很喜歡,如今江雪瀾傷好了,昔日的鋒芒也逐漸顯露出來,陸宛終于意識到自己之前對待他的一些行為其實有些不妥。
不是有些不妥,是非常不妥。
陸宛低眉順目,眼睛盯着被面上的刺繡,盡量不到處亂瞄。
江雪瀾看着他,聞到他身上的香氣,将手撐在床上往前湊近了一些。
他臉上還戴着面具,面具上的花紋映着燭火,在昏暗的壞境中顯得十分猙獰。
陸宛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往後縮了縮,宛如受驚的兔子。
他看了江雪瀾一眼,然後移開目光,小聲說:“我真的困了。”
江雪瀾盯着離自己不過半尺的人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把人盯得面上發燙才緩緩起身:“我回去了,你睡吧。”
莫名的壓迫感随着他起身的動作消失,陸宛悄悄松了口氣,感覺自己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第二天起床,孟青陽已經押着具行雲往衙門去了。
裴員外留在府裏,得知他們要去武當,特地派人去尋了幾匹快馬來,還備了些薄禮讓他們一同帶上武當。
孟青陽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陸宛用過早飯以後就懶懶地趴在水池旁邊的欄杆上曬太陽。
員外府的水池裏養了很多紅色的鯉魚,這些鯉魚不怕人,反而見了水面上的人影就全都湊上來,将嘴巴露出水面要吃的。
陸宛看着底下擠成一堆的魚,其實很想去衙門湊湊熱鬧,但是孟青陽急着去武當,一大早就走了,大概是想要早去早回。
他自己又不識路,也不好意思麻煩員外府的人。
“陸公子。”
陸宛正低頭看魚,身側突然傳來一聲輕喚。
陸宛偏頭去看,一個身着白衣,膚色勝雪的姑娘站在不遠處,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見陸宛看過來,姑娘微微福身:“陸公子,小女子裴盈兒,先謝過公子大恩。”
他昨日已經與裴盈兒見過面,不過兩個人并沒有說上話,倒是江雪瀾為了詢問采花賊的線索與她聊了兩句。
陸宛直起身子,沖她微微點頭:“裴小姐。”
“陸公子,”裴盈兒巧笑倩兮,袅袅婷婷地向他走來,“怎麽自己在這兒看魚。”
她左右望了望,“怎麽不見昨日與你們一道的江公子?”
不等陸宛回話,她又補充道:“公子不要誤會,小女只是想當面與江公子道謝。”
他能誤會什麽?裴盈兒此言一出,陸宛驚訝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搖搖頭:“我也不知他在何處。”
“這樣啊……”裴盈兒臉上露出些許失望來,不過很快又挂上笑容:“陸公子,你是頭一次來荊州吧,要不要和小女一起出門走走?”
頓了頓,她補充道:“江公子應該也第一次來,不如我們找到江公子,同他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