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黑月光

第21章 黑月光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什麽“老林家的希望”這種問題, 林杳覺得自己的目光一直很短淺,只會走一步看一步,很少去考慮更遠的未來, 她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成為什麽樣的人, 也是近來才有了目标。

隔天晚上下了自習,林杳出了校門,看見那輛熟悉的車, 這次是沈科親自來接她的,後備箱和後座上都放着她的行李,估計是舅舅和阿婆一起把她的東西收拾了。

林杳沉默地拉開車門坐進去,車窗大開,偏頭能看見亮堂的街道和成群的學生, 各種書店和文具店都開着, 浸泡在路邊攤的油煙裏。

沈科從後視鏡裏看看她, 又安慰:“不用擔心的, 你奶奶和舅舅有時間都會到我們家來看你的,家裏的房間都收拾好了,你可以先住幾天,要是不适應的話,再回去,行嗎?”

林杳笑了笑,說“好”,然後唇角又緩緩下落。

沈科的妻子,叫萬茜,也是千金出身, 經常出席滬圈的一些名媛聚會,兩家人算是聯姻, 但是并不是貌合神離的那種,姑且也算是先婚後愛吧,這麽多年一直和和美美的,連架都沒吵過。

萬茜是個熱情但溫柔的人,拉着沈郁白一直在家門口等她,林杳一下車就被她拉住,牽着她去了房間,還給她看了衣帽間,溫溫柔柔地笑着,說家裏從來沒有個可以跟她聊天的女孩子,林杳來了可真是太好了。

但是林杳反而有點不知道怎麽應對,她并不打算真的一直在這裏住下去,本來想着等過幾天就說早就向學校申請了住宿,就有理由再搬回學校裏。

這下她倒不好意思開這個口了,總不好掃了人家的興。

她把房間的鑰匙塞進林杳手裏,小聲囑咐着:“這個房間只有一把鑰匙,給你拿着,現在只有你能進這個房間,家裏的其他人都不會打擾你的,放心吧。”

林杳捏着鑰匙,點了點頭。

房間裏有獨立衛浴,林杳洗過澡換了衣服,順手把換下來的校服給洗了,拿到陽臺晾,她舉着撐衣杆,白色校服的衣擺劃過眼簾,視線變得開闊以後,她看見了對面的人。

隔壁是沈郁白房間的陽臺,少年在陽臺上支了個桌子,桌子上擱着幾本課本和筆記,正閑閑地轉着筆。

林杳在房間裏沒有找到吹風機,又不想再把沈母喊起來,只能讓頭發濕着,反正她頭發短,不一會兒就能幹。

于是此時此刻,沈郁白的視線從桌子上的課本上慢慢游離開,看了兩秒她濕掉的發,又挪開視線,頂在紙頁上的筆尖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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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吹得剛挂起來的校服獵獵作響,林杳沒住過有陽臺的房間,就在外面多站了一會兒。

隔壁的少年丢了筆,單個胳膊撐在桌子上,用手拖着下巴,懶懶搭了句腔:“你打算在這裏站到把頭發吹幹為止?”

林杳的唇角繃了繃,她嗆了一句:“什麽都管只會害了你。”,然後轉身,用背部抵着牆,兩只手搭在欄杆上。

林杳看見屋子裏自己的東西還沒收拾,但是似乎也沒什麽好收拾的了,沈家把一切生活用品都準備得妥帖,她自己帶過來的東西基本都用不上了。

他們像是真的做好了留她在這裏長期住下去的準備。

沈郁白也不坐着了,站到圍牆邊上,兩指胳膊交疊搭在上面,手指松松往下垂,像是順嘴問了一句:“住不慣?你可以直接跟我爸媽說,他們又不會對你怎麽樣,我爸也不會撤了你的助學金。”

林杳的手指縮了縮,她垂了眼,回:“你怎麽知道不會?”

沈郁白嗤了一聲,“哪有人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麽樣的人。”

這下換林杳想笑了,她偏了偏頭,心說當然有,你面前這個人就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父母,活到這個歲數甚至沒跟他們見過幾次面。

她的身子往前傾了傾,因為風吹得有點冷而跺了跺腳,語氣裏帶了點很輕的笑意:“你父母确實是十足的大好人,你命挺好。”

沈郁白聽得皺了眉,側眸瞥過來一眼,看見林杳把衣領攏了攏,往前走了幾步,又很釋然地對他說:“說這話并不代表我羨慕你,說實話我也沒覺得自己過得有多差,不需要你覺得我可憐。”

“所以,”她呼出一口氣,偏頭回望他,“收了那副表情吧,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一直努力往上爬的時候很可笑。”

沈郁白收了視線,淡然說:“我剛剛只是懷疑你什麽時候也開始信命了,哪有什麽其他的意思?你怎麽會把我當成那種會可憐別人的人?”

他扯了扯唇角,冷笑着:“太擡舉我了,我翻遍自己身上也找不出什麽同情心。”

林杳覺得他說話一直很古怪,就蹙了眉:“你倒是會貶低自己,明明什麽都有,偏要說自己又沒道德又沒同情心的,把自己說得一無是處讓你很高興?”

她十分不能理解,“搞不懂,還是你覺得扮豬吃老虎很好玩?”

這話倒是讓沈郁白覺得很好笑,他眼睛彎成兩道上揚的月牙,唇角往上挑着,慢悠悠地反問:“我扮豬——吃哪只老虎?”

林杳一時沒說話,少年用手指輕輕敲擊欄杆,又笑着問:“哪有老虎?我明明只看得見你這只狼。”

她動了動嘴唇,面無表情地說:“調侃完了沒?我睡了。”

說着,她抓了把頭發,跟沈郁白聊天的這陣功夫已經讓她的頭發半幹了,就是發根還有些濕,不過對于林杳來說問題應該不大。

林杳走得幹脆,把落地窗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沈郁白倒沒有立刻走,而是留在陽臺又吹了一陣子風。

少年的眼睫微微下耷,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淩亂了幾分。

他是什麽都有,又好像是什麽都沒有。

沈郁白回到桌子邊把課本合上,打着呵欠回了房間,什麽也不想考慮了。

他上課的時間比較寬松,早上也不用像林杳那樣六點就得起,她起得最早,家裏還是黑的,林杳盡量把動作放輕,打算一個人安安靜靜出門上學。

只是剛下樓到玄關換鞋,就聽見沈郁白兩手搭着靠在鞋櫃旁,倦怠地垂着眼看她,嗓子還帶着清晨沒睡醒的喑啞:“你知道怎麽去?”

林杳低着頭把鞋帶綁好,“我查過交通線路了,搭702路公交就能直接到校門口。”

少年身子沒動,調子拖得慢:“702路七點鐘才來第一班,你去那兒等一個小時?”

還不僅僅是等一個小時的問題,七點鐘都已經錯過早自習了。

于是林杳的肩膀僵了下,她站起來,“那我打出租,總不能叫我翹了早自習吧。”

沈郁白看了眼牆上的鐘,問着:“什麽時候到校?”

“六點四十。”

現在已經六點十分了,他松開搭在一起的胳膊,只丢下一句“等我十分鐘,我送你”,就上了樓。

還沒要到十分鐘,沈郁白就梳洗好了,修長如玉的手指上挂着一個車鑰匙,鑰匙扣在他手指上轉了幾圈,少年擰開門,沖她揚了揚下巴:“走。”

他跨上摩托車,把後面的位置讓給林杳,熟練地把頭盔固定好,聲音悶在厚厚的頭盔後面:“僅此一次,下次随便你騎自行車還是走過去,我不管你。”

林杳抿了抿唇,心說我稀罕你載我?

但他确實做了好事,還是要感激一下的。

“扶好。”沈郁白說了一句,擰動把手,摩托車飛了出去,“走了。”

摩托車停在校門口的時候,很多學生都擰着腦袋往這邊看,這個年紀的人都覺得這種重摩托看起來很酷,況且還挂了個那麽顯眼的京A車牌,回頭率百分百。

林杳往他帽子裏扔了把糖果,沈郁白擰着眉扯着自己的帽子問她:“你往裏面丢了什麽東西?”

她拍了拍手,從車上跨下來,回答着:“糖,當謝禮了。”

沈郁白沒摘頭盔,但從鏡片後面隐約能看清他的眼神,雲淡風輕的:“我不愛吃,以後別給我了。”

林杳的嘴角抽了抽,反問:“以前也沒見你少吃,而且,你不愛吃你在罐子裏裝那麽多?”

他嘲諷般笑了一聲:“你從我糖罐子裏拿的,然後又塞給我,還說是謝禮?”

她不說話了,偏了偏頭,默然一會兒才回答:“阿姨說我可以随便拿的。”

林杳繞過他往前走,“再說,我也沒少請你吃吧?難不成你還想一顆一顆地算賬?”

她走到了摩托前面,背對着沈郁白甩了甩手,“我進去了,你走吧,一路順風。”

沈郁白坐在車上哼了一聲,又騎着車走了。

路上他的外套口袋一直不停震動,沈郁白啧了一聲,把車靠在路邊,抽空看了一眼,王栩文一串消息轟炸。

他不知道王栩文怎麽會有這麽多少男心事,一會兒說白檸不理他了,發一串表情包;一會兒又說林杳也不樂意回他消息,他是不是不讨女孩子喜歡。

沈郁白也懶得搭理他,他就又發幾個表情包,說他真是全天下最可憐的小男生。

神特麽小男生。

他摁了個語音過去,嗓音不鹹不淡的:“你話這麽多,誰樂意一條一條地回你,揀着重要的說。”

他看着對面輸入了半天,坑坑巴巴地擠出來幾個字:

“好吧,那我也少給林杳發點,不想她煩我。”

沈郁白的手指停了停,垂眸把那行字盯了幾秒,臉上仍舊沒什麽情緒,只是問王栩文:“你認真的?”

“當然,不能再認真了。”

他看完,把手機一扔,冷嗤了一聲,心想林杳啊,你裝乖的手段夠高明的,還真騙着了一只哈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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