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陸建明這回本來沒打算回去的,新兵入營,他忙着帶隊拉練,可沒時間在這種事情上浪費。

他原本打算寫封信回去警告一番,先停了每月給老家彙的十塊錢孝敬,等那老兩口想明白了知趣了,他再考慮看看要不要繼續給這錢。

但當他在醫院養傷一周後回部隊,剛進營地大門就被上頭的領導喊進了辦公室。

“江政委,我什麽時候說要休探親假了?”陸建明眉頭一皺,不解反問道。

“什麽什麽時候?是我要給你放半個月的假讓你回去處理私事,怎麽,家裏給你說了媳婦的事你還要瞞着我?”江政委端着搪瓷缸子喝一口白開水,不滿道:“建明啊,我跟你嫂子操心你的終身大事多久了?你這突然有了情況也不跟我們說一聲是不是不太對?”

“前兩天咱們部隊醫院的護士剛表達了願意跟你相處試試的意願,你這幸虧你嫂子沒直接答應下來,你看看你這事辦的,差點讓我們兩口子沒法見人!”

“我什麽時候……”之前接到那封家裏的信,陸建明記得最深的就是老兩口又開始找事了,得好好警告警告,至于他們先斬後奏給他找了個媳婦的事。

什麽媳婦不媳婦的,張秀梅找的人他敢接?就是敢他也嫌麻煩,反正等他回了信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去,這人陸建明壓根就沒往心裏放。

“江政委,你這又是聽誰說的?那都是老家父母鬧出來的笑話,不用當真,我現在根本沒考慮過個人問題。”陸建明舌尖抵了下牙根,心裏已經猜到了是誰。

正在操場上盯着新兵訓練的宋文嘉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左右環視了一圈,招來一旁的班長問道:“怎麽沒看見你們陸大隊長?他今天不是要過來?”

陸建明的軍職是副營長,不過他這次受傷是因為立了功,估計升任正營的文書很快就要下來了,但在特種作戰部隊這,大家更喜歡喊他陸隊長。

宋文嘉是他的搭檔,一般都喊他宋隊長,為了區分他倆,他就在陸建明的稱呼上加了個大字。

“報告,陸隊長去江政委辦公室了。”

“……”完蛋,某人待會兒肯定要過來報複他了。

宋文嘉心頭頓時一跳,懊惱的搖了搖頭,這事也怪他,那天他去江政委辦公室送文件,順便跟人聊了兩句,話題就是陸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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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江政委說着說着忽然提起了要給他介紹個對象的事,宋文嘉也不知腦子怎麽就一抽,嘴一禿嚕就把陸建明後娘在老家給他找了個媳婦的事說了出來。

當時說完他就開始後悔,但江政委顯然很感興趣,又追問他兩句還說等陸建明傷養的差不多了就讓他過來好好說說這事。

“咳,我突然想起來還要去團部一趟,你們好好訓練,不準偷懶耍滑知道嗎!”趁着陸建明還沒回來,宋文嘉趕緊溜了。

辦公室這邊,江政委喝了半缸子茶,最後敲定放陸建明半個月的探親假,養傷順便回去把個人問題落實了,不管是誤會有事也好還是真的對象也罷,總之他是部隊人士,就算是假的,這個人作風問題也要重視好,不能留了話柄。

陸建明出了江政委辦公室就黑着臉直奔操場,可惜到那就撲了個空,“呵,跑的比兔子還快,個老狐貍。”

沒找着宋文嘉算賬,陸建明嗤笑一聲,胸腔裏的悶氣也讓風吹散了不少,“也好,就回去一趟看看。”

——

“鎮上郵局和縣裏的郵局我都去問了,沒有咱家的信,更沒有老二部隊寄過來的信,那個,這個月的彙款單也沒了。”陸建設跑了一上午算白跑一趟,氣都沒喘勻就趕緊跟張秀梅說。

家裏每個月都能收到一張彙款單,拿着單子能去郵局裏領十塊錢,這是老二當兵後每月寄回家的孝敬,從他當兵第二年起,就沒斷過,每月都是陸建設跑縣城去取回來。

十塊錢聽着雖不多,但一年十多個月累計下來可不少,一大筆錢呢,這突然一下沒有了,陸建設接受不了,臉上也十分不好看,“這老二怎麽回事?他是不是把這個月的錢給忘了?”

張秀梅聽完眼前頓時一黑,心裏把陸建明從頭罵到腳,咬着牙吐出一句,“喂不熟的狼崽子!”

這還能是怎麽回事?翅膀硬了呗,這是告訴她不滿意呢,不滿意她安排他的終身大事。

“老陸!你趕緊說句話啊!”張秀梅一着急,顧不得語氣伸手推了下坐在床邊的陸長根。

陸長根爬滿溝壑的額心緊鎖着,低頭猛嘬一口煙杆子,語氣沉沉道:“你自己瞎出的馊主意,我沒法子!你自己想去!”

“你!”張秀梅氣到恨不得搶過他手裏的煙杆子給他摔折了去,當初這事他可是點頭答應了的,如今陸建明連親爹的面子都不給,她想辦法,她能想什麽辦法。

林曼剛一踏進陸家院門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張秀梅在廚房裏把碗筷摔的乒乒乓乓的響,總覺得是沖着她來的。

張衛紅翹着腿坐在院裏,擡頭見她進門,扯了扯唇角不善道:“呦,二嫂這一天天的可是夠忙啊?見天的不着家,怎麽一讓下地幹活就不行呢?”

果然是沖着她來的,林曼眼觀鼻鼻觀心,心想,這一刻終于來了。

張秀梅出現在廚房門口,只是臉上沒了往日的和藹笑容,拉着一張驢臉跟林曼欠她錢不還一樣。

“還知道回來!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一家人都下地幹活就你閑着,連個飯都不會做嗎?”

“嬸子,我摘野菜去了,你這是咋了?誰惹你生氣了?”林曼突然被罵的一愣,弱弱的問了一句。

這借口找的也太不走心了,從林曼費勁心思把陸家的大鐵鍋戳了個洞開始,張秀梅就再也沒讓她進過廚房,鹽罐子都鎖了起來,她拿什麽做飯。

張衛紅早看她不順眼了,今天逮到機會一次性說了個夠,“摘啥野菜,這時候哪還有野菜?你看看誰家兒媳婦跟你似的,活活幹不好,連個飯都不會煮,洗個衣服還能讓水沖走,你咋沒幹脆跳下去淹死算了,幹啥啥不行,難怪沒人要,再這樣下去立馬就把你趕出陸家去!”

哦豁,終于說到重點了。

林曼心裏一激動,嘴角差點控制不住,趕緊壓下換了一副震驚又委屈的表情看向張秀梅,“嬸子,衛紅咋這樣說?我沒有啊,之前是我不好,我都知道錯了,嬸子你是不是也還在怪我?”

張秀梅不吭聲,心底飛快的衡量過一切,在徹底撕破臉把人攆走與要不要再等等之間反複糾結,徹底撕破臉就等于她的五十塊錢也徹底打了水漂,但這都一個多月還沒收到回信,今天連彙款單都沒了,再養下去廢的糧食她指不定更虧。

她臉色變來變去,最終還是有些不死心,扯了扯嘴角,語氣僵硬道:“二妮,嬸子想跟你商量個事,你看,是這樣。”

“你現在住的是你小叔子的房間,他過兩天就該放假回來了,到時候家裏沒地方住,這樣,你先搬到老宅那邊住兩天,等建軍去上學走了再讓你搬回來。”

說的好聽,讓不讓搬什麽時候搬可都沒說,還不是忽悠着想把人趕出去。

不過林曼的目的就是先搬出陸家,她自然不會戳穿張秀梅哄人的話,委屈着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接着就被領着丢去了老宅,除了林曼進陸家時帶的那個小包袱,就給了一床破被子,還有十來斤紅薯,美其名曰就湊合兩天,馬上就回去了,不用帶太多東西。

林曼真是信了他們的邪,眼帶微笑的目送張秀梅和一臉幸災樂禍的張衛紅離開。

她抱着破被子摟着自己的小包袱,腳下一小袋紅薯,回頭看向破破爛爛的老宅,心裏忍不住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草率了。

不過事已至此,她的第一個小目标毫不費力的達成,林曼心情還不錯。

陸家老宅就是三間泥胚房,挨着後山山腳下,沒有院牆,門前只有個破舊的石磨盤。

林曼吹吹磨盤上的落葉,先把破被子和包袱放上去,轉身推開了正中的大門。

吱呀一聲,滿屋的灰塵撲面而來,林曼捂着口鼻朝裏望了兩眼,把兩邊門都打開散散味,然後直接把上次洗爛的那條褲子撕成幾塊,跑去河邊沾了水回來擦拭屋裏。

三間土胚房,靠左是卧室,靠右是廚房,中間是堂屋,屋裏面積都不小,但是十分破舊,手一摳土就撲簌簌的往下掉,廚房那間後牆還裂了一條大縫,像是有随時倒塌的危險。

唉,真是,林曼打小住的孤兒院環境都比這強,以前下鄉支教,那些老鄉都把她們往自己家裏迎,這還是頭一次住這種危房。

陸家老宅不光遠離陸家,離村裏聚集地也有一小段距離,唯一值得高興的就是,離蘆葦蕩那邊近了些,以後林曼想進蘆葦蕩收集野鴨蛋,随時都能去。

屋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卧室那張床一按就嘎吱嘎吱響,林曼壓根也不敢往上睡,就把屋裏唯一一件家具,一個掉了櫃門的大衣櫃放倒擦幹淨,把破被子鋪在底下,然後從背包裏拿出積分兌換的新被子放上去,勉強能睡。

前後看了一圈,林曼對自己之後将要居住一段時間的地方還算滿意,就把做樣子的包袱和那一小袋紅薯也拿進屋。

林曼比較了下系統商場裏的東西價值,最後暫時沒換,她打算下午就去趟縣城,先把基礎的東西置辦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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