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上一世婚禮的禮服是楚見星自己去訂的。
那是他期盼已久的日子, 在他的幻想中，那一切都該是最好的。他按照路深年的習慣，選擇了他最喜歡的品牌, 約了設計師專門為兩人定制禮服。
那套衣服真的很好看，在楚見星的幻想裏, 一切會留下最完美的樣子, 在他們垂垂老矣時，并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沐浴着和煦的陽光, 而後不經意間想起, 相視一笑。
可惜。婚禮前夕，楚見星因為各種各樣的人和事情，和路深年爆發了多次争吵。婚禮只不過是一場潦草的鬧劇，全程路深年面無表情，儀式也被大幅簡化。若不是為了安慰爺爺, 路深年甚至可能直接取消婚禮。
而那場婚禮，成為了他們二人決裂的正式開始。婚禮的當天晚上，路深年就以工作為由離開了家前往外地，在三個月的時間裏沒有再回來過，也從未主動聯系楚見星。而楚見星也漸漸被多疑、崩潰、抑郁等等消極情緒不斷拉扯着滑向深淵, 他開始酗酒，推開了所有親朋伸出的援手, 還幹出了在路深年洽談重要合作項目的酒會上當衆哭鬧的蠢事。
雖然這一切不可能再發生，但楚見星一聽路深年提到婚禮, 他腦海裏就迅速閃過幾個那樣的畫面。上輩子他是局中人, 看不透，放不下, 無法擺脫，自以為自己不過是為情所困的可憐人。如今他也算局外人，他只覺得別說旁人了，連自己都想離那種生活遠一點。
但或許該說路深年太聰明，又或許該說他太傻，此時此刻，耳邊是音浪席卷，人聲鼎沸，懷中的玫瑰在忽明忽暗的燈光裏氤氲着若有似無的香，這一個月來楚見星過得充實但疲勞，而最終他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機會。一切都恰到好處，他取得了他想要的，又依賴了他能依賴的，就連暧昧也在這個燥熱的夜晚升溫到模糊了界限的程度。所以楚見星突然對這場婚禮有了一點點期待。
只是一點點。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低頭嗅了嗅玫瑰的香味，把語氣盡量放得輕快一些：“好啊，正好在進組前我也有空。”
路深年看着他不再多說什麽。他看出來楚見星身上那種隔閡感消退了一些，但他敏銳地察覺，如果再進一步，他又該像之前一樣，裝作視而不見，卻會默默把那種隔閡再上一層加固。
就保持這種恰到好處吧。
野夏的LIVE在近淩晨時才結束，比預定時間晚了很多，實在是現場氣氛太好，大家都玩嗨了。
原定在LIVE結束後的聚餐，也被迫推得很晚。楚見星本來打算簡單地聚一聚，然後騎着摩托車回自己租住的小房子。如今安排看上去又要被打亂了。哎，看來他的寶貝得有那麽一段時間見不到面了。他決定幹脆找遙哥幫忙取回去得了。
不過這不算要緊事，這個點了，路深年還沒能回家休息，那才算大事。楚見星是這麽想的。
但他看着包廂裏，心大的方诩刷着微博看到熱搜，竟然直接戳到了路深年面前：“路哥，您看，您和星星一起上熱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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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路深年竟然一本正經地去看他那屏幕，還跟方诩仔細探讨野夏今晚上的LIVE，楚見星忽然覺得，或許，大概，可能，他把路深年帶壞了。
養生專家都開始熬夜了。令人痛心。
周自樂和許離兩個麥霸，抱着點歌機不撒手，兩個人唱歌跟掰頭似的，其他人也插不進去。
洛夕照挨着楚見星坐，也在刷微博。今天的LIVE很成功，洛夕照在結束時就發了條微博，不少歌迷在聊今天發布的新歌。她也看到了熱搜，把屏幕遞給一旁無所事事的楚見星：“星星，別說，你被拍的挺好看的。”
楚見星看了過去，熱搜詞條是#路深年楚見星野夏LIVE#。置頂是營銷號的微博，但圖片是現場歌迷的repo截圖和拍攝的視頻。視頻剛好拍到了楚見星從臺上下來時，路深年去扶他的場景。從另一個視角看，路深年的姿勢很有保護意味。
評論區果然就有人說，嗑拉了。再往下翻翻，還有人拍到了楚見星用玫瑰花撩路深年的那一瞬間，好家夥，又嗑到了一片。
楚見星也麻了，至少目前兩人應該屬于大衆眼裏的婚姻蜜月期，這樣也不算不好吧，也能讓沖浪第一線的爺爺開心開心。
他不當一回事，把手機還給洛夕照。洛夕照卻有幾分好奇：“星星，你領證那天咱們喝了那場大酒，一開始你說你倆是假的，喝醉了卻又大哭，一副對路深年情根深種的樣子。現在這……再怎麽說，在姐這個角度看就是挺暧昧哈。本來就是你自己的事，我們不摻和才是對的，非要說那我看到你們關系這麽好，我才是真高興。但是，我是真的不懂你這個矛盾的态度。”
“嗯……”楚見星抱着果汁沉吟。
洛夕照聳了聳肩：“你不說也沒什麽，我只是擔心，這種矛盾的狀态，會讓你受傷。”
楚見星心軟了一瞬。洛夕照對他是真的很好，上輩子到最後她都不想放棄他，可惜是他太瘋狂，逼得洛夕照不得不遠離。
雖然這輩子也談不上虧欠，但楚見星覺得，對自己最好的朋友，應該是坦誠的。
當然，說自己是重生的，活過一次了，對洛夕照來說肯定有點難以接受，也沒必要講這些。楚見星想了想，道：“夕姐，你說，黃粱一夢，為什麽會流傳下來，成為這麽一個發人深省的成語呢？”
洛夕照一挑眉：“要當哲學家還是文學家啊，弟弟？”
楚見星放下果汁，笑道：“不是。只是我也這樣做過一個夢，那個夢太清晰了，就仿佛我真的那樣活過一次。也因為那個夢太可怕了，所以夢醒來之後，我之前很多錯誤的執念，就都煙消雲散了。”
“錯誤的執念？”洛夕照有些不明所以。
楚見星倒不意外。洛夕照他們和他是發小，無話不談，但再親的人也不是他自己，他們很難理解那時候楚見星對路深年的感情。在發小們看來，楚見星只是比較熱切的追星人，喜歡個明星不是很正常的事嘛；追星人能圓夢，那更應該是“從此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這種Happy Ending嘛；若是不如意了，好聚好散，有什麽的，日子照過。他們不知道那時楚見星的愛長滿了獠牙，也無從知道當時楚見星和路深年之間尚未來得及開始就徹底決裂的感情。
感同身受，從來都是最難的。
楚見星也很明白這一點，他不糾纏于讓洛夕照明白這些，反正都是再也不會回頭的過去。他笑了笑，輕描淡寫道：“就是，我以前真的很喜歡路深年，喜歡到如果他不喜歡我，就會瘋掉，會讓你、樂哥、方诩、離姐還有我爸媽等等等等所有的親朋好友，都不願意再與我往來的發瘋模樣。”
“不可能。”洛夕照斬釘截鐵道，“我知道你喜歡路深年，但是再喜歡路深年，你也不可能變成這樣。”
楚見星笑着搖了搖頭：“沒事，現在也确實不可能了。因為我決定，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我放棄再愛路深年。無論我多麽動心，以後他在我這裏，就是一個單純的偶像，不會跨過任何界限。”
洛夕照困惑地搖了搖頭：“只是一個夢……就讓你如此決絕嗎？”
楚見星笑：“是黃粱一夢那樣的夢呢，我覺得可能是上天給我的暗示吧。”
洛夕照沉默了一下。這種過分的杞人憂天讓她難以理解，可她看着楚見星說得那麽認真，最後她搖了搖頭：“只要你想明白了就行。無論如何，你永遠對我們最重要。”
“那我可是再明白不過的。”楚見星笑。他有點口渴，又去拿桌上的果汁，發現已經喝完了，而大瓶的果汁在桌子的另一端。楚見星想起身去拿，另一個只手卻伸了過去，幫他把果汁倒進了杯子裏。
楚見星看着一旁不知何時安靜坐在那裏的路深年，他接過他遞來的果汁，輕聲說了句：“謝謝。”
路深年也不過平靜地把果汁瓶放回原處。
他的動作很簡單，他腦海裏一片混亂。剛才楚見星的話音不大，但路深年聽見了。他終于明白了那層永遠的藩籬樹在了哪裏。
如果是他的問題，他可以做很多事，他可以做到一切。可楚見星只是不希望自己改變，不希望自己走向那種不好的結局，而路深年無能為力。
他也不是很難過，只是有一點點悵然。一切無非是要回到最初的劇本，完成一年的約定，然後友好地道別，從此不相往來，互不虧欠。
路深年忽然感覺悵然是一種比難過更令人難過的情緒。
正在這個時候，路深年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是高時澤打來的。
路深年拿着手機出門，他調整了一下情緒但是失敗了，所以開口的聲音有點低沉：“怎麽了師兄？這麽晚給我打電話？”
高時澤的聲音很嚴肅：“深年，有個事本來不應該告訴你，但老葉授意我還是跟你說一下，想知道你的想法。星星的男主大概率要被換掉了，投資方給老葉追加了條款要求換人，老葉應該是說不上什麽話了。”
路深年下意識想了三秒。雖然他應該是想了些什麽，但大腦其實是一片空白的。
三秒過後，他平靜而冷靜地對高時澤說道：“那本來就該是他的男主，如果別人要搶走的話，那麽我給他。你告訴老葉，我可以投資，明天早上我會正式跟他談投資意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