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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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過後，天氣開始慢慢回溫，尹詞在雅林別院一直待到了開學，才跟成陽景回公寓。
不知是不是錯覺，尹詞察覺成陽景這段時間有些躲着自己，卻又在一些細節上照顧着他。
奇怪，尹詞想。
成陽景從宋旻那裏聽說了尹詞想去特殊學校看看的事情。
那晚宋旻察覺兩人之間的奇怪氛圍後，就不太愛搭理成陽景，但他答應了尹詞開學後去特殊學校看看。
臨到頭卻沒有時間，還是只能拜托給成陽景。
成陽景到現在都還記得宋旻拜托他時，不似以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而是藏着些許古怪，帶着某種深意打量着他。
在說完事情後，還有什麽想要呼之欲出，卻又被宋旻給壓下了。
從宋家離開，這還凝結着冷空氣的季節，成陽景後背浸出一層汗，很想對宋旻解釋，他對尹詞沒有那種意思，可這話堵在嘴邊，又說不出口。
真的沒有嗎？就連成陽景自己都在懷疑。
那天被成白榆提醒後，成陽景連着好幾天都在琢磨這件事，他還跑去看了一些東西，別說生理反應了，就連看也看不下去，只覺得畫面辣眼睛，聲音刺耳朵。
成陽景在經過幾天的反思後，确定自己還是比鋼管都直，勉強放下心來。
回到公寓後，對尹詞的态度沒有那麽拘謹，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樣子。
兩人到家都很晚了，成陽景叮囑尹詞早點睡，第二天早些過去，他們打聽到特殊學校開學要早那麽幾天，現在已經恢複正常課程了。
明天去看也正好，回自己房間前，成陽景視線在尹詞輪椅上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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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想法其實和宋旻差不多，覺得尹詞可以再嘗試着治療，不過還是得尊重尹詞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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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特殊學校的那天，天空是響南的，潔白的雲團大朵大朵漂浮在空中，看得人心癢癢，想上手揉捏兩下。
成陽景帶着尹詞，按照宋旻給的地點過去，他們提前打過招呼，到了學校在門口登記過就能進去了。
因為尹詞想自己逛逛，宋旻也就沒安排人來接他們，學校只是囑咐他們不要打擾學生正常上課就行。
進入校門，成陽景跟在尹詞身後慢慢推着。
對于成陽景來說像是進入了一個異世界，以前他也見過不少身體有殘缺的人，或是受傷再也不能站在領獎臺上的人。
并且在去觀看殘疾運動會時，也見過不少，但那些還是小部分的。
這所學校裏其實也是小部分的，但卻還是太多了，成陽景心底細微的震顫，像是鐵錘敲擊在堅硬石頭上時發出了共鳴。
實際上成陽景沒聽見任何聲音，卻還是感到震耳欲聾。
他下意識往尹詞看去，卻沒看出什麽情緒，尹詞臉上一如往常，是淡然的狀态。
學生們有統一的課程，也有各自的專業課程，來之前成陽景了解過，他們有專項培養的方向，看來尹頌芝也是做過功課的，但成陽景還是對她把自己的期望強加在孩子身上都的做法不敢茍同。
直到經過一樓樓梯拐角旁的一間教室，成陽景發現推不動，低頭一看瞧見尹詞細瘦的手指扣住了窗沿。
他跟着朝窗戶裏望去，心下頓時了然。
估計這也是尹頌芝所想的，教室裏正式一群殘疾學生，他們正在老師的指導下笨拙卻認真的學習着舞蹈。
尹詞的視線落在一個小女孩身上，她一條腿到大腿根部都沒了，另一條腿卻穩穩地立起，将整個身體都撐起來，肌肉緊繃，可以看出其中迸發的力量。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芭蕾站立姿勢，光是常人都很難做到，更別說這些身體有缺陷的孩子。
眼睛很久才緩慢地眨一下，尹詞看着女孩腿上的肌肉，扶着把杆的手，覺得她背後仿佛生出了翅膀。
忽然對自己感到厭惡，這個世界上遭遇比他壞的人都還在努力，他卻自怨自艾，幼稚地拿生命和尹頌芝賭氣。
卻是不應該，他無數次在看見成陽景訓練時，那流暢的肌肉線條起伏和旺盛的生命力，不正是他所羨慕的嗎？
自以為對時間的一切都淡泊，其實他還是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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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參觀沒有持續太久，可在兩人心底都留下了些許震撼。
成陽景瞧不出尹詞的感受，他掩藏得太好，心緒好似不會浮動。
到了公寓門前，成陽景正在輸入密碼開門，卻察覺衣擺被身後的人拽住，對上那雙上擡的眼眸，成陽景有些怔愣。
認識這麽久以來，成陽景第一次在那雙霧蒙蒙的眼睛裏看到如此強烈的光亮。
仿佛那陽光終于穿透了濃霧，一道斜射的光直直打向人間，好似一把利落的劍，劈開陰霾。
尹詞什麽也沒問出聲，成陽景卻已經感知到了，他蹲下身，再次和尹詞視線平齊。
“我不是預言家，不能對你保證，但總歸也不會再壞了，不是嗎？”
對上他的視線良久，尹詞點點頭，他其實是有些無措的，像個剛開始學習走路的嬰兒，不知怎麽開始。
耳畔又傳來成陽景的聲音，“所以你決定好了嗎？決定好了，就可以跟宋叔說說你的想法。”
這對尹詞來說是有些困難的，因為他很少尋求宋旻的幫助，不知道該怎麽提起話頭。
但他還是接受了成陽景的意見，回屋後給宋旻打了電話。
對方還是接得很快，像是害怕錯過他的電話一般，尹詞頓了頓，意識到那些被他忽略的關心，其實很明顯地擺在眼前。
在宋旻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不是回家了，有什麽事情時，尹詞終于把自己的決定說了出來“爸爸，我想試試，可以幫我聯系醫生嗎？”
那邊的宋旻靜默一瞬，似乎被巨大的喜悅沖擊到了，他不停地說着“可以，可以，當然可以，爸爸會幫你安排的，寶貝。”
聽見最後那句“寶貝”，尹詞還是有點別扭，想跟宋旻道別挂斷電話，又聽對面囑咐他“寶貝晚上睡覺要關好門，最好鎖起來，平時和那臭小子相處也注意點距離...”
宋旻吧啦吧啦說了很多，看時間晚了才挂斷電話。
留下尹詞一臉茫然，宋旻都在說些什麽，單個字拆開都能理解，合在一起怎麽一個字也聽不懂。
還要鎖門，是怕成陽景來找他嗎？他該怎麽告訴宋旻，最開始說出“喜歡你身體”這種虎狼之詞的人是他兒子呢？
不過尹詞驚訝一瞬後，沒放在心上，覺得宋旻多慮了，成陽景是不會喜歡他的，對他照顧也像是照顧鄰家弟弟。
想到這裏，尹詞心裏有些悶脹，他不只是喜歡成陽景的肉體了，卻開始了一場只能無疾而終的暗戀。
尹詞打開他的速寫本一一翻過，本子已經用掉了一小半，每一張都是一個新的成陽景。
這天晚上又添了一個，是帶他在特殊學校裏漫步的成陽景。
尹詞開始想把他們相處的一點一滴都記錄下來，他想就算這段暗戀最終會消亡，他也能給自己留下一些念想。
并且祈禱，成陽景能晚一點發現他的心思，也就能晚一些把藏着貪欲的他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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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的成陽景則是悄悄鎖上了自己的房間，再次打開了電腦。
電腦屏幕上播放着尹詞以前的視頻，此刻正放到一個練功視頻，鏡頭下的小男孩已經十二歲了，正在壓腿。
鏡頭記錄着那弓起的腳背，和肌肉線條緊繃的小腿，白瑩瑩的皮膚在燈光下顯得很柔和，卻蘊藏着巨大的力量。
成陽景悄悄點了收藏，就在收藏成功的提示消息跳出時，心髒忽然劇烈跳動起來。
那一刻成陽景差點以為自己得了心髒病，他又不正常了，躺倒在大床上的成陽景望着天花板發呆，神情有些恍惚。
一旁的手機瘋狂震動，成陽景撈過來一看，是缪子輝他們發的消息。
他們已經開學将近一周，尹詞因為請了假沒去學校，成陽景他們訓練緊，倒是每天都沒落下。
開學時是活動最多的時候，大家一個假期沒見都想聚一聚。
并且平時最活躍的成陽景這個假期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缪子輝和彭原感到不滿，讓他周末出來吃飯。
他們這周剛好沒有訓練，成陽景想了一會兒答應了。
他也覺得可能是尹詞相處太久，産生了一些錯覺，出去跟別人玩一玩說不定就好了。
況且，萬一碰到喜歡的女生，他也可以嘗試着開啓一段戀愛。
于是成陽景還叫上了許飄飄，讓她帶些小姐妹一起玩兒，許飄飄給他回了一個大大的“OK”表情包，順帶問了一下他尹詞的事情。
上次成陽景突然跑來找她和康佑問尹詞的行蹤，把他們都吓了一跳。
事後兩人也沒來得及打聽尹詞究竟怎麽了，成陽景半真半假大概說了一下，沒有透露尹詞想要尋死的事情，只說對方和媽媽鬧矛盾了。
許飄飄也沒再多問，讓他出去玩把尹詞也帶上。
成陽景無奈扶額，怎麽繞來繞去還是沒繞開尹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