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尹詞接到成陽景,先回家放了行李才出門。
和成陽景在一起後,他出門的次數都變多了,以前也不是因為懼怕什麽,尹詞只是單純的對這個世界感到無趣。
現在卻不一樣,他想和成陽景一起,體驗這個世界上所有新奇的事物。
成陽景其實從見面起就察覺尹詞的情緒有些許不對,但他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問,暫時放到一邊,帶尹詞去吃東西比較重要。
回了趟家,現在已經八九點了,他估計尹詞沒有聽話,吃點什麽墊肚子。
本來是打算在家裏随便吃點什麽,但成陽景走這兩天,家裏半分存貨都沒有,沒辦法,家裏養了一只生活小廢物,成陽景也很是無奈。
時間已經有些晚了,成陽景本來沒打算帶尹詞吃什麽油鹽太重的食物,但路過街邊的燒烤攤,尹詞卻停住不動了。
淡色瞳仁望着成陽景,像是撒了點點水珠,看上去可憐巴巴,宛如一只讨要零食的貓崽,不僅如此,尹詞還淡淡地說“我都沒有過晚上撸串的經歷。”
語氣明明是平鋪直敘的,可配上那透着些微渴望的眼神,又莫名多了絲絲縷縷的委屈。
成陽景敗下陣來,他總是拿這樣的尹詞沒辦法,好在這段時間被他養着,尹詞的腸胃強健許多,能承受得住這些“垃圾食品”了。
他剛比完賽,也想放松放松,便點了頭。
尹詞嘴角邊露出狡黠的笑,像只得逞的漂亮小白狐,将成陽景一顆心勾得蠢蠢欲動。
現在不想吃燒烤了,倒是想吃點別的什麽。
但他的漂亮寶貝還餓着,成陽景只能忍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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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陽景帶着尹詞找了個比較角落的位置坐下,用筆在老板給的小本子上寫下菜品。
菜大多是他定的,尹詞不太了解什麽好吃什麽不好吃。
成陽景發現尹詞有點小吃貨的隐藏屬性,只是之前被尹頌芝苛刻得厲害,全部都藏了起來,現在逐漸被挖了出來,但他的腸胃卻又承受不了太多。
那樣的自律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好事兒,但成陽景更希望尹詞活得自在、輕松一些。
将記好菜的小本子和菜單還給老板,成陽景又去拿了兩瓶茶飲,才返回來坐下。
他沒有選擇和尹詞面對面坐着,即便只是隔了一張桌子也讓成陽景覺得距離遠,所以他就挨在尹詞旁邊,若是沒有輪椅當着,他們定要貼在一起。
說不上誰更粘人,但彼此都不讨厭這種親近。
把茶飲倒在小玻璃杯裏,成陽景輕輕碰了一下屬于尹詞的那個杯子“怎麽我回來,沒覺得你比預想的高興啊?”
尹詞一頓,淺瞳色的眼睛微微張大,似有些驚異,他以為自己掩藏得很好,卻還是被成陽景看了出來。
現在想想,其實也沒什麽,尹詞便坦然告訴了成陽景“下午尹頌芝來找我了。”
尹詞很少叫她“媽媽”,下午的那一聲也許就是最後一句了。
成陽景聽見這個名字便皺起眉,在他的印象裏,尹頌芝已經變成了童話故事裏的女巫形象,這印象根深蒂固。
每次尹詞遇上她,都不會有什麽好事兒。
在尹詞重新打起精神,向往以後的生活之前,尹頌芝都是影響尹詞情緒的源泉。
那影響始終都是壞的,總是讓尹詞崩潰、絕望,卻又找不到出路,像是在森林裏迷失的小獸,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出去的辦法。
“她又來找你做什麽?”成陽景焦急詢問,心底生出想要随時随地把尹詞揣在兜裏帶走的想法,随時看守着,不讓他的寶貝有絲毫磕碰。
但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尹詞把下午的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下,聽完的成陽景只餘沉默,或是家庭過于完美,他無法想象真的會有母親只顧自己的目的和意圖。
他甚至覺得那已經不是尹頌芝的夢想,只是她偏執的,想要達到的一個目标。
沒有任何意義的目标。
不過尹詞的拒絕讓成陽景感到欣慰,他不禁像哄小動物一般,揉了揉尹詞的頭發“做得很好。”
曾經的尹詞雖對尹頌芝感到厭倦、失望,卻從未想過逃離,他想得是和這個給自己帶來痛苦的女人互相折磨,把自己和尹頌芝困在一起,共度地獄泥沼。
現在不一樣了,尹詞在往外走了,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遠離曾經的束縛和牢籠。
成陽景終于在尹詞身上看見了逐漸鮮活的氣息,并且越發濃烈。
他會堅定的陪着尹詞一起走向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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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會有個惬意夜晚的成陽景沒想到,還沒等他們的菜上來,就遇到了一夥人。
譽大游泳隊的隊員,其中一人很紮眼,黑色頭發裏挑染了一抹藍,個子也是一群人裏最高的,和成陽景差不多。
尹詞看了一會兒,猜測出這個就是那個可能會對上成陽景的人。
沒看多久,尹詞便收回視線,并沒覺得這人能贏過他的成陽景。
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臉上挂着玩味的笑,嘴裏甚至叼着煙,怎麽看都不像是大學生,更像街邊的小混混,可見對訓練的态度也不夠嚴苛。
尹詞甚至不想多浪費注意力在這人身上,更讓他和成陽景在意的,是一群人身後,像一抹黑色影子的人,他跟在這些人後面,默不作聲,像幽靈。
成陽景的五官立體,眉骨挺立,眼窩深邃,這讓他在不笑時,或面無表情時看上去有些兇,他亦沒看眼前那滿臉嚣張的何煜。
游泳隊訓練了這麽久,成陽景自是認識這人,他也确實會在本市舉辦的地區選拔賽上和何煜對上,但他也将這人放在眼中。
何煜也是個有天賦的,但能上賽場的或多或少都有天賦,即便是成陽景如此高的天賦,不付出努力和辛苦,也遲早會浪費掉。
可何煜偏偏就覺得天賦可以戰勝一切,比賽總是一副玩樂的樣子。
太自負,早晚會從高臺上摔下,成陽景沒必要将他放在眼裏。
他只是用銳利的視線盯着人群後的任沅,眼裏不是別的,是失望和不解。
在尹詞告訴他,任沅一直會去游泳館後,成陽景也開始注意到他,但他發現這人沒有下過一次水,一直都跟在譽大游泳隊員身後拎包、遞浴巾,幹着後勤的活兒。
本以為看見這樣的任沅,心裏會痛快,但成陽景發現自己并沒有,反而覺得他不該在這裏,不該做着那些屬于後勤的工作。
任沅是他的發小,兩人曾一起長大,一起學習游泳,但...人的心思是最不可控的。
他們在高中時鬧掰,此後再也沒有見過面。
他不知道任沅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又是出于什麽原因待在游泳隊的後勤。
但成陽景已經不信任他了,他們的友誼不可能修複,不管任沅抱着何種目的,成陽景對他都只有冷漠這一種态度。
可顯然對于成陽景的漠視,最先不滿的是何煜。
何煜很不爽眼前的兩人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他早就想挑事兒了,湊上前去蹲在尹詞身邊“這麽漂亮的弟弟,坐在輪椅上可真可惜...”
成陽景的視線從任沅身上收回,又化作一把利刃投向何煜“離他遠點。”
見成功挑起成陽景的怒火,何煜露出得逞的笑,要知道在賽事前若是爆出打架鬥毆事件,是會停賽的,他就是不太想成陽景好過,看不過比他得意威風的人。
哪怕自己也有可能被影響,也不想成陽景得意,畢竟比賽對他來說其實沒那麽重要,集體榮譽感對他來說也是很可笑的東西。
何煜故意又往尹詞身邊湊了湊,那距離太近了,只是還不等成陽景動作,何煜瞳孔皺縮,感到腦袋上一疼。
面前這個看似帶着破碎感的漂亮弟弟,打起人來毫不猶豫,桌上裝着茶飲的玻璃杯毫無預兆就招呼在了何煜腦袋上。
何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其他人像是要圍上來,卻聽尹詞的聲音冷得像是從極地吹來的風“你們都有比賽吧,要為了一個垃圾,斷送前程?”
幾個人面面相觑,都不願再動作,沒人想斷送前程,即便何煜看起來像是他們的領頭又如何。
何況對面的成陽景也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人惹得起的,看似平靜如水的尹詞更不知道是哪號人,打人打得毫無波瀾。
還不等他們反應,尹詞又晃了晃手機“報警了,你們不想待會去喝茶就趕快離開。”
衆人轉頭去看額角上流着血的何煜,那人狠狠瞪了尹詞一眼,罵了聲“艹”,邀着其他人走了,遠遠墜在後面的任沅轉頭看了兩人一眼,腳步微微一頓,但終究還是轉頭離開。
等到他們走遠,尹詞才松開緊緊拽住成陽景的手,那些人都沒發現,成陽景之所以沒動手,就是因為被他一直緊緊拉着。
脖子上今天才享受過男朋友的金牌項鏈,還想要享受更多,不能讓成陽景被影響,所以盡管坐在輪椅上,盡管看上去比成陽景瘦弱許多,也要擋在前面。
尹詞仰頭去看成陽景,對上對方一臉無奈又有些好笑的表情。
只見高大男生蹲下身,用兩根手指的骨節處夾了一下尹詞的鼻梁“我們詞貓貓這麽兇啊?”
尹詞臉上不見先前的淡然和冷靜,臉上起了一層薄紅,詞貓貓...又是哪裏來的昵稱?
老板被他們吓了一跳,還以為尹詞真的報警了,但那不過是一張圖片而已。
最終燒烤讓老板打包,成陽景帶着他家兇完人的漂亮小貓回家。
這頓晚飯徹底推遲成了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