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南燈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早上六點就醒了一次。
他睜開眼,下意識尋找連譯,緊接着便看見連譯躺在他身邊。
兩人姿勢幾乎沒怎麽變過,南燈靠在連譯懷裏,一只手緊緊牽着他。
他一動,連譯也醒了,低頭看過來:“餓了?”
“沒有……”南燈的額發蹭到連譯的下巴,握着他幹燥溫暖的手掌。
連譯掌心粗糙,有好幾處繭子,摸起來很硬。
南燈瞥見床尾搭着一件黑色外套,遲疑着說:“你的工作,為什麽非要晚上去……”
連譯的工作應該比較清閑,可總是在夜裏出門,現在的居民都很怕鬼,天還沒黑就把門鎖緊。
如果他……那也不對,天師要到處抓鬼,也不可能這麽閑。
南燈心裏又有疑惑,更多的是擔心連譯。
畢竟晚上那麽不安全,就不能換到白天再工作嗎?
“等離開這裏,”連譯低聲道:“就換個工作。”
他這些年也積攢了一些錢,完全能夠維持生活。
禁制雖然還未解除,他卻不怎麽擔心,卓清已經被兔子頭吃掉,就算禁制發作,他死後也有自信逃脫業障塔。
到時只希望南燈不要害怕,不管他是天師,還是已死的怨魂,他都能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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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燈仰起臉,盯着連譯看了一會兒,覺得他可能又有秘密瞞着自己。
“那我們什麽時候離開?”他追問。
白天外出所需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地點也由南燈選好,從地圖上看,距離還挺遠。
“明天。”
南燈微微睜大雙眼:“這麽快……”
他還沒能完全适應陽光,有些擔憂道:“萬一我在路上……變回了鬼怎麽辦?”
到現在,南燈還沒弄清楚自己變人的原因。
雖然他有連譯護着,每天有吃有穿什麽都不需要管,但要出門的話,就不得不考慮一些問題。
能去別的地方玩,南燈很開心,也很忐忑。
“不怕,有我在。”
連譯當然也想到了這種情況,他做了完全的準備,一定要将南燈帶走。
南燈又問:“那小兔呢?”
兔子頭聽見喊自己,跳過來湊近。
連譯說道:“也帶着,我準備了箱子。”
這下南燈放心了,翻身抱起兔子頭,小聲和它說話:“小兔想出去玩嗎?”
兔子頭對玩不怎麽感興趣,聽着沒什麽要緊事,它蹭蹭南燈的手,閉眼繼續睡覺。
現在時間還早,連譯撫摸着南燈的發絲:“再睡一會兒。”
南燈确實還沒怎麽睡夠,他打了個哈欠,抱着兔子頭本能般往連譯那邊靠,也閉上眼。
等他這一覺睡醒,已經快到中午了。
因為準備離開,冰箱裏沒有購置新的食材,小紙人出來悄悄煮了兩碗面。
南燈還不太會用筷子,連譯給了他一把叉子,把面條卷成一小團再吃掉。
這像是什麽有趣的游戲,南燈樂此不疲,把面湯也喝得幹幹淨淨。
他從來不挑食,這點倒是和兔子頭一樣,也許是寵物随主人。
連譯為他擦了擦臉和雙手,讓他去陽臺等自己:“今天該澆花了。”
南燈乖乖起身離開,拿了澆花的水壺,走到陽臺又猶豫了,折返回屋翻出一把傘。
他打着傘,還戴上了連譯買回來的帽子,小心翼翼走出陽臺,蹲下來澆花。
角落的鮮花買回來才幾天,長得特別好,轉眼又冒出一朵小花苞。
南燈伸手去摸,指尖剛剛觸碰到,花苞突然“嘭”一下變大了一圈。
他吓了一跳,趕緊縮回手,等待了片刻不見花苞再有異樣,重新湊近仔細打量。
難道是看錯了,還是……這朵花本來就該長大了?
南燈不太懂,掏出衣兜裏的手機,想找一找別人是怎麽養花的。
他不會拼音,用手寫勉強打出幾個字,又嫌太慢,想去求助連譯。
南燈打着傘站起來,一擡頭看見遠處的路邊有個人,正匆忙往這邊走。
那人一身黑衣,衣領和袖邊有些模糊的花紋,看着很像天師的衣服。
南燈趕緊躲進屋,慌忙去找連譯。
連譯剛剛驅使着幾只小紙人洗完碗,還被兔子頭偷襲吃掉了一只,他抓住兔子頭的耳朵把它提出廚房,迎面碰上南燈。
“怎麽了?”連譯不動聲色地松手,靈術的禁锢消失,兔子頭落在地上。
即使變成了人,南燈還是本能地害怕每一個天師,他忐忑不已:“好像有人過來了……”
連譯立即讓他回卧室:“我去看看。”
南燈迅速躲回卧室,從門縫裏看見連譯去看了門。
外面的确來了個人,但大門很快被關上,南燈只看清了連譯的背影。
他抱起兔子頭,蹲在門邊安靜觀察。
門外,林玖表情複雜:“連首席,您收到傳訊了嗎?”
他聯系不上連譯,猜測對方又沒看通訊器,迫不得已才找了過來。
連譯果然沒看:“什麽傳訊。”
他站在門口,沒有讓林玖進去的意思。
林玖環顧四周,确認附近沒有別人,聲音刻意壓低:“謝運長老那邊發現了傳染病可能的來源,他們懷疑……是你。”
翁平然信任林玖,所以沒有對他隐瞞,昨晚林玖就知道了這件事。
他也看了那張地圖,與翁平然抱有相同的态度,僅憑一條路線斷定是連譯幹的太過草率,有人意圖陷害也能這麽做。
可內庭的天師,有大半都不會幫連譯說話,谷虛更是站在謝運那一邊的。
林玖快速說道:“他們今晚可能就會下任務指令,帶人過來審查。”
審查會關押連譯本人,收走他的所有物品一一搜尋可疑的證據,當然也包括連譯所住的房子。
連譯一臉漠然:“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林玖沉默了片刻:“難道真是您做的?”
他來這裏,一是這件事更像誣陷,不能太早下定論,二是他知道連譯并不是獨自居住在這裏。
谷虛那麽厭恨連譯,如果發現了那名少年的存在,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林玖是翁平然的學生,一直以來都不太喜歡卓清和谷虛兩位長老的行事風格。
他來通知,是想提醒連譯,不要把不相幹的人牽扯進來。
連譯冷聲道:“不是。”
林玖暗自松了口氣,繼續說道:“審查不在今晚就在明天,您……盡快準備吧。”
連譯雙眼微眯,聽出林玖話裏有話。
林玖是瞞着翁平然悄悄過來的,不能待太久,說完便向連譯道別。
連譯看着他的背影逐漸離開,轉身進屋。
南燈拉開卧室房門:“是誰?”
連譯擡手,拿着一張不知何時出現的黃色符紙:“來送驅鬼符咒的。”
他昨晚确實說過要準備符咒,用來貼在房子外面。
南燈慢吞吞走出來:“那就好……”
然而他卻看見連譯将符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不需要了,”他朝南燈走來,“我們下午就離開。”
林玖還是天真了,罪名既然已經有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名正言順地給他安上,審查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即使他與蔓延的病症無關,也一定會被找出“證據”。
反正他已經打算離開,不在乎提前這點時間。
連譯沒有向南燈解釋原因,南燈雖然好奇,但見他臉色似乎不太好,詢問的話欲言又止。
他望向陽臺,能看到一個黑點似的人影,從原路離開。
南燈回到卧室,看着準備收拾東西的連譯,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連譯動作停住:“怎麽?”
南燈摟着他的腰,仰頭看他:“感覺……你現在好像不開心。”
連譯沉默,擡手摸了摸南燈白皙的臉頰,微微彎下腰将他抱緊。
他眼眸低垂,呼吸有些沉,心口的鈍痛逐漸消散。
連譯的行李不多,南燈更是沒多少東西,一個手提箱就夠了。
還有一個小小的塑料箱子,裏面不透光,正好能裝進兔子頭,蓋子上有小孔。
兔子頭對這個箱子還算滿意,主動跳進去,悄悄在側面啃出一塊缺口,把一只眼睛對着缺口往外看。
南燈抱起小箱子,發現這會兒已經快要天黑了。
他依然戴好帽子和口罩,和連譯一起離開。
兩人沒有走郊外的街道,而是直接從房子後方的草坪繞去另一側,大概走了十分鐘,看見一輛出租車在路邊等待。
南燈第一次以人的狀态靠近除連譯以外的人,還有些膽小,低頭緊緊跟在連譯身邊。
等上了車,司機也不多話,确認地點後駛離原處。
南燈與連譯一起坐在後座,他逐漸放松,扭頭望着窗邊快速掠過的景色。
天色越來越暗,似乎要下雨了,比平時黑得更早一點。
與此同時,地洞中的霧鬼驀然睜開眼。
“它離開了……它想去哪兒?”
大量沸騰的霧氣喚醒地洞中沉睡的怨魂,霧鬼命令道:“去吧,去把那只醜陋的怪物引出來。”
怨魂不敢違抗他,齊齊朝着霧鬼所指的方向離開。
待地洞裏只剩下霧鬼,上方的圓盤旋轉亮起。
霧鬼安靜等待片刻,周身的霧氣在圓盤的作用下不斷凝聚,形成第二只霧鬼。
第二只霧鬼沒有思想,不會說話,猶如一只傀儡,也随着怨魂們的方向而去。
夜晚逐漸降臨,一只黑貓精神抖擻地醒來,跳下樹幹環顧四周。
最近醫院人滿為患,怨魂也變多了,黑貓更加忙碌,好幾天沒去找過南燈。
它此時又嗅到絲絲不尋常的氣息,邁腿朝遠處奔去。
霧鬼的追蹤依靠兔子頭殘留的氣息,無法太準确地定位。
有上一次被提前發現的經驗,傀儡霧鬼帶領大量怨魂悄悄從地底穿梭,來到郊外的房子仔細尋找。
稀薄的霧氣從地面升起,逐漸凝聚成型。
傀儡霧鬼剛剛現身,聽見後方有“嗚嗚”的吼叫聲。
他緩慢轉頭,看見路邊一只健壯的黑貓正緊盯着自己,炸毛做出即将攻擊的姿态。
傀儡霧鬼不悅地出聲:“礙……事……”
黑貓絲毫不猶豫,朝他撲過來,前爪拍飛一只意圖阻攔的怨魂。
它雖是新誕生的不久的地靈,身上靈氣卻很足,轉眼擊殺了好幾只怨魂。
然而将要接近傀儡霧鬼時,他揮手扔出一張黑色的紙片,擊中黑貓的身體。
這與尋常怨魂的攻擊方式截然不同,黑貓沒有防備,硬生生承受下來。
它負了傷,動作明顯有遲緩,還要提防霧鬼的再次攻擊。
加上附近的怨魂數量實在太多,郊外又根本沒有天師巡邏。
黑貓逐漸抵不過這群鬼,舔了舔受傷的前爪。
随後,黑貓爆發出最後一點靈力,擊退圍上來的幾只怨魂,趁機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