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久不見

第3章 好久不見

對鳳凰臺大樓的整體構造，簡豫比經常過來參加劇本研讨的李君臻熟悉多了。李君臻每次來都是固定的幾個場所，其他地方就很陌生了。

而簡豫則不然，鳳凰臺的大樓是在他繼任的時候，為了振奮人心，宣布新造的。

原先鳳凰臺的地址在老城區，外觀風格老舊，臺內各項設施都比較陳舊，在造新樓的時候，電視臺也乘着東風，将設備更新換代，臺內人員也大地震了一番，簽約新藝人，引進新欄目，一下子就取得了不俗的成績。

如今鳳凰臺的風光，簡豫是下過不少的心思的。

正是因為了解，李君臻才對鳳凰臺有不一樣的感情，當初成為編劇，說沒有受過一點簡豫的影響，他自己都不相信。

李君臻認識簡豫的時間很早，追溯起來，大約也快有十年了。他的身世，圈內知道的很少，這跟他不怎麽參加圈內的酒局有關，只有少數幾個親友才了解到他是孤兒，唯一的親姐姐也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因病去世了。

更詳細的，李君臻不主動提及，就更沒有人知曉了。

當然親友們也有疑惑的，比如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突然成了孤兒，他是怎麽維持生計，又如何考上名牌大學，最後還成為一名名編劇的，這個故事說大了，都有了市面上流行的勵志人物色彩。

不過，李君臻聽到這種說法，都只是搖頭一笑，從來不加以解釋，這副明顯不想暴露隐私的态度，讓好奇的人也只能按捺下來。

勵志傳奇什麽的，李君臻自覺自己實在愧不敢當。他的故事說來，其實很簡單，就是在人生最悲慘的時候，被貴人拉了一把。

貴人當然不覺得自己一次無心幫助有什麽值得挂念的，但是李君臻卻不是那種不識好歹的人，很認真地記在了心裏。

但是誰想，李君臻的運氣就是這麽得差，哪怕已經有了貴人全額免除他的醫藥費，姐姐李歸薏還是沒有等到心髒移植的機會，便在最好的年紀，如同枯萎掉的花一樣迅速凋零。

而那個時候，李君臻連給姐姐辦葬禮的錢都沒有，醫院的護士看他太可憐了，把他的事說給主任聽。

這間醫院是簡豫家開的，之前簡豫就發過善心，主任也就當湊個趣，把這事又說給簡豫聽。

簡豫當時也頗為感慨，這個孩子确實不怎麽走運，不過人嘛，生死有命，器官移植這種事哪是強求就能強求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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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想着送佛送到西，簡家根本不缺點錢，而且幫助一個貧困的孩子，對他們醫院的聲譽也有好處，于是就吩咐主任去處理那孩子的事。

這也就是動動嘴的事，簡豫吩咐完就忘了。但是他忘了，下面的人還替他記挂着呢。

這不，李君臻剛剛處理好姐姐的葬禮，醫院的人就忙不疊地帶他去見簡豫，說是讓他當面和簡豫說聲謝謝。

一路上，那人都在對他耳提面命：“見到人，要嘴甜一點知道嗎？你姐姐的住院費和治療費用，都是簡總個人免的，不走醫院的賬，專門給你們開了一個愛心通道。”

李君臻認真地聽着，其實不用別人說，他也在心裏感激着呢。

不過，他還以為是醫院的醫生發善心，沒想到背後是醫院的董事。

他在心裏構建了一個白發蒼蒼、面容慈祥的董事長老爺爺的形象，想着待會兒見到人，就對他好好道謝。

到達地點，敲門，等了一會兒才聽到裏面的人說：“進來。”

這人的嗓音低沉渾厚，聲音不急不慢，十分有辨識度，李君臻一下子就記住了。

那時他沒想到，這個嗓音的主人會改變他的一生。

聽到簡豫同意進門的聲音，帶李君臻過來的人連忙推搡他的肩膀，李君臻這才回過神，推門走入這間看起來十分高大上的辦公室。

進入之後，李君臻下意識回頭，等着帶他來的人為他介紹，結果那人卻沒跟着一起進來。

李君臻傻了，他慢慢轉過頭去，就看到辦公室左手邊擺放着一張寬敞厚重的桃木色辦公桌，落地窗投進來極為明亮的光線，那光線落在靠坐在椅子上的那人身上。

這人手上拿着幾張文件看得認真，他的面容輪廓硬朗，眉毛和眼睛的線條分明，然而眼睫毛極長，光線投落下來，留下一道濃郁的陰影，卻淡化他本身的冷淡氣質，竟有一種特別的、屬于男性的英俊味道。

李君臻從未看過如此富有魅力的男性，一時看呆了。還是對方先察覺到李君臻的存在，只見對方擡起眼睛，淩厲的目光直直地投向李君臻。

李君臻不知道如何形容簡豫的眼睛，只知道自己被他一看，就忍不住呼吸一滞，好像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你是誰？”簡豫放下文件，疑惑地看着李君臻。

他的嗓音沒隔着門，顯得更低更渾，李君臻被他看着，瞬間就有點無地自容之感，他忍不住垂下目光，說：“你、你好，是陳院長帶我過來的，簡——簡叔叔，謝謝你的大恩大德，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什麽？”簡豫沒把李君臻的感謝當一回事，反而錯愕地脫口：“叔叔？你在叫我嗎？”

天知道簡豫今年才不過二十五歲，這樣年輕的年紀，被人叫叔叔，他簡直有些哭笑不得了。

李君臻聽到他的話，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臉上一時漲得通紅，只睜着一雙柔潤烏黑的眼睛看着他。

簡豫好笑，面孔柔和下來：“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他大概已經知道李君臻是誰了。

這個問題簡單，李君臻飛快回答道：“我叫李君臻，今年十五歲。”

十五歲，簡豫點點頭，心想這個年紀叫自己叔叔确實說得過去，不過還是算了吧。

他道：“我知道了，也收到了你感謝，你姐姐的事處理好了嗎？”

想到已經過世的姐姐，李君臻的情緒迅速低落下去，他悶悶地點點頭說：“處理好了，謝謝你，簡、簡——”

簡豫這次果斷打斷他，他可不想再聽人叫自己叔叔，說：“你已經說過謝謝了，李君臻同學，你現在住在哪兒？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

李君臻用力搖頭，忙擺手道：“不用了，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都不知道怎麽還你了，我會自己去找工作養活自己的。”

“不上學了嗎？”簡豫問。

李君臻有些遲疑，想到學校，他忍住失落，還是堅定搖搖頭道：“照顧姐姐的時候，我已經落後不少課程了，學校的老師跟我說我要重新再讀一遍高一，才有希望考上大學，我想，等我穩定之後，再看書也一樣的。”

看着李君臻口不對心的模樣，簡豫挑挑眉，不甚在意地說：“我可以資助你繼續讀書，如果你成績不錯，考上不錯的大學，我還會繼續資助你讀完大學。你确定不考慮一下嗎？”

李君臻張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簡豫，“為什麽？”

為什麽對他這麽好，他明明什麽都給不了簡豫啊。

“為什麽？”簡豫想了一下這個問題，接着因為毫無意義而搖搖頭，道：“不為什麽，也許因為我今天心情不錯？接受的話，出去找我的秘書，他會安排的。”

他說完便重新低下頭，不再理李君臻，明顯是送客的意思了。

李君臻不知所措，這麽大的恩情砸下來，他慌了手腳。

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就讨人嫌了，默默轉身，手握住冰涼的金屬門把時，還是忍不住鼓起勇氣對看文件的簡豫道：“簡、簡先生，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簡豫“嗯”了一聲，頭也不擡地道：“不用了，你好好讀書，長大以後回報社會就是最好的報答了。”

這個答案讓李君臻又是一怔，這是什麽意思？

大概察覺李君臻還沒走，簡豫終于又擡起頭，他這次沒有笑，面孔帶着冷淡的英俊，嗓音依舊低沉悅耳，像有人在用手指輕輕撥動着大提琴的琴弦，只聽淡淡道：“你想報答我什麽？我什麽都不缺，也想不到什麽特別想要的。我幫你，不是為了圖你的回報，我這樣說，你聽明白了嗎？”

李君臻還是沒聽明白，但是卻把這個模樣的簡豫記了下來。

他在以後的時間裏，總是不斷揣摩簡豫這段話什麽意思，慢慢的，他都快忘了簡豫具體長什麽樣子了，但是他那時的眼神卻一直留在了李君臻的心裏，他後來才明白過來。

那是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

在李君臻考上大學那一年，他拿着名牌大學的通知書想要去跟資助他的聯系人說，他大學不打算再接受資助了，他想申請國家助學貸款，暑假找份工作，自力更生。

聯系人知道了他的打算，十分納罕，還有人把送上門的錢推了去吃苦的，想了想說，這個決定他也不好自作主張，等他聯系簡總再說。

李君臻點頭，等着對方的回複，對方的回複很快，說：“簡總聽了很高興，說你争氣呢，他還說，如果你想找工作，可以去鳳凰臺，那邊今年建了新大樓，人手不夠，正在招實習生呢，給的薪水不低，正适合你。”

李君臻忙道謝謝，對簡豫越發感激，他寫好簡歷，去鳳凰臺應聘，果然對方看他是有名牌大學的入學通知書，立馬就同意他上班了。

在電視臺裏，李君臻漲了很多以前聞所未聞的見識，十分受益，并且還在那裏意外撞見了前來巡視的簡豫。

簡豫行事很低調，從不在鏡頭前露面，哪怕是電視臺的人，也不知道這個長相英俊的成熟男士其實是他們的董事，還把他當成電視臺哪個藝人、或者新來的男主播。

反倒是搭乘同一班電梯的李君臻無意間掃過他的臉，快要忘卻的記憶立刻湧現在腦海裏，他反射性地出聲道：“簡叔叔？”

被叫簡叔叔的簡豫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直到電梯裏的人都看向他時，他才抓頭朝剛剛聲源方向看去。

電梯裏那麽多好奇的面孔，簡豫第一眼就看到了李君臻。

他已經完全不記得李君臻的長相了，也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善心大發，資助的一個貧困生。

他之所以看李君臻，完全被李君臻的長相吸引了。

十五歲的李君臻歷盡磨難，姐姐大病，沒錢住院，住院沒錢繳費，日日夜夜擔心被醫院趕走，好不容易減了醫藥費，姐姐卻等不及了，先走一步。

那時候的李君臻是真不好看，瘦得幾乎脫形，臉色蠟黃，除了一雙眼睛看人時熠熠有光，讓人覺得他還有精神氣之外，幾乎就是希望工程拍廣告該有的孩子樣。

而十八歲的李君臻已然大不相同，他的個子突然拔高，雖身形依舊單薄，卻也有了少年的清瘦柔韌，再加上他本就五官精致好看，見簡豫看他，便對他眼睛一彎，露出一個極為真誠的笑容。

“好久不見，終于又再次見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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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總覺得叫叔叔把他叫老了。

實際，小君臻一開始：一定是慈祥的老爺爺吧（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