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陰陽

第10章 陰陽

“唔!”

銀鯉驟然吃痛,卻只來得及發出氣音,舌尖遭了舔舐,酥麻感肆意湧向四肢百骸,叫他雙腿發軟,險些跪下。

卻被一雙修長的手溫柔地捧住了下巴。

白敕松了口,改為細咬慢咽,淺淺逡巡于皓齒之間。

酒香愈發纏綿,銀鯉在這濃稠醉意裏幾乎睜不開眼,他雙睫顫動,極力想要去看對方神色間是否浮現癡迷,卻眼睫撲簌着,對上了一雙清明的金眸。

銀鯉倏地一怔。

下一瞬他往後倒退半步,手掌向前作出推拒動作,惹得白敕眸光晦暗。

“咳。”銀鯉摸了摸唇上的傷痕,“你怎麽又……”

你怎麽又沒中術?

他話未講完,白敕喉結滾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

銀鯉猛然頓住,呆呆地望着他。

“我雖不曾中術。”白敕垂下眸,低聲道,“但公子曾言,白敕是公子的人,只能任由公子施為。”

言畢微微勾唇擡眼,淡淡掃了一眼銀鯉。

那一晃而逝的笑意宛若雪色昙花瞬綻,銀鯉被晃了眼,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只是恍惚地想,他什麽時候說過這種混賬話?

末了只得清咳一聲,尴尬轉移話題,掩飾般地別開臉,匆匆道:“我、我困了,我要睡了!”

白敕低低道:“好。”

言畢忽而傾身,将他自地面攔腰抱起。

腳丫驟然騰空,銀鯉驚呼一聲,又堪堪捂住了嘴巴,睜大眼睛看着白敕,白敕眸色淡漠,長眉卻舒展着。

他抱着他步步向前,平穩地将他安置在榻上。

銀鯉抿了抿唇,蹭掉鞋襪,乖乖躺下,閉上眼。

半晌,察覺到身側之人久久靜立,是以又睜開一只眸,露出淺綠色的瞳,望向白敕。

“你要不要一起睡?”他輕輕道,卻是沒察覺自己的尾音是怎樣的綿軟勾人。

白敕驀地一滞。

但很快,金眸低斂,他緩聲低應道:“白敕不敢。”

不敢?

銀鯉另一只眸也睜開,兩眼一起眨了眨,露出疑惑神色。

白敕卻沒再說什麽,欺身一禮,道:“白敕請告退。”

一滴裹挾着冷香的酒液随着對方低頭滾落在銀鯉唇邊,他以舌尖舔了舔,甜的,而後怔怔道:“好。”

說着,烏衣人欺身後退半步,轉身,穿過月下清輝,無聲離去。

*

次日一早。

由着陸羌指引,一行人規劃好路線,上馬出發,去往倉央劍鞘尋得之地。

途中,陸羌與銀鯉在前引路,靈玉、簫婁居中,顧衡同白敕綴在最後,作為護送。

期間,靈玉屢次瞥向白敕,又見銀鯉與陸羌談起倉央劍舊事,而無暇顧及身後,他猶豫許久,終于慢行一步,退到白敕身側。

“白敕。”他喚他,語氣有些支吾,見對方漠然擡眸,他吞吐着開口道,“那日……那日叫你淋雨之事,我同你道歉。”

說着,他從懷中拿出一包驅寒草藥,遞了過去。

白敕眸光微滞。

末了,他卻是輕啓薄唇,淡聲道:“不必。”

靈玉神色一僵。

他猛地攏起眉,沉聲道:“為何?”

“沒有為何。”

這一句冷寒至極,聽得人心口發涼,靈玉一下氣悶,又覺難堪異常,低罵了聲,将草藥包扔到地上,騎着馬擦肩而去。

不遠處,簫婁似将一切看在眼中,驅馬靠過來,溫聲喚他:“白敕。”

白敕微微掀起眼睑,望向他。

“我觀你唇色偏白,眼尾泛紅,分明是頗有不适,為何不收下草藥?”

頓了頓,見白敕不答,他補充道:“那草藥是靈先生找我,特地為你調配的。”

“有勞。”白敕低聲答,嗓音帶着些許嘶啞,但毫無情緒。

“你起熱了。”簫婁蹙起眉,“你淋了雨,昨夜又粒米未進,你染上了風寒。”

“白敕。”簫婁頓了頓,“你不應繼續趕路,你該歇息的。”

這一句落下,白敕終是壓抑不能,抵着唇,輕咳了一聲。

但他神色極淡,道了句“無礙”,便不再開口,任由簫婁在他身側長嘆一聲。

這一聲嘆息驚動了銀鯉,他回首,望向二人,問:“怎麽了?”

簫婁一禮,将事情告知與他,銀鯉霎時斂了笑意,蹙起眉,打了個停步的手勢。

待衆人頓在原地,他翻身跳下馬,走到白敕身側,命他彎身。

白敕躬身,他踮起腳尖,掌心覆上白敕額頭,觸到滿手滾燙。

真的生病了。

銀鯉眉心愈緊,他一把将白敕拽下來,白敕落地,不穩地晃了晃,沉默地任由他牽着手,金眸混沌一片。

這般狀态,分明哪裏不對。

倏然間,銀鯉想到什麽,踮起腳,掀開對方高立的衣領,卻是雙瞳一顫。

只見那修長脖頸之上,有數道細小的血點,皮膚已近烏黑。

那分明是不久前,懸絲留下的痕跡。

想來,是那懸絲亦是盯上了白敕的金瞳,故而釋放了不少毒素。

冷靜片刻,銀鯉道:“如此,你們先行,我同白敕在此鎮上留宿一夜,待他燒熱退下,我再行瞬移之術追上你們。”

靈玉一驚,下意識脫口道:“不可!怎能再讓少主……”

“靈玉。”銀鯉打斷他,向來帶笑的尾音低沉下去,顯得肅然無情。

靈玉霎時噤聲。

“那也好。”陸羌适時道,“萬事不比身體緊要,銀公子保重,我們便先行一步了。”

“好。”銀鯉颔首,牽着白敕消失了身形。

*

片刻之後。

兩人出現在清泉鎮街道之上。

白敕整個人搖搖欲墜,卻緊咬着唇,強撐而立。

銀鯉牽着他的手,帶着他就近邁入一家客棧內,放下銀元,朝着前臺簡短道:“住店,一間上房。”

掌櫃笑着接了,喊來小二迎二人上樓,開了門,屏退小二,銀鯉帶白敕在榻上坐下。

伸手探了探白敕額頭的溫度,銀鯉蹙起眉。

更燙了些。

這樣不行。

——得想法子,将毒素吸出來。

銀鯉傾下身,再次剝開對方的立領,而後低頭,以唇抵上了他的脖頸。

濕潤發燙的觸感落下,金眸倏地睜大,長睫狠狠一顫。

然而不依不饒地,銀鯉以唇含住他的傷口,而後,抵着舌吮咬起來。

“呃!”

喉結重重滑落,白敕發出悶哼,不自禁地仰起脖頸,金眸眯起,露出克制神色。

銀鯉絲毫不覺,一手摟住他的腰,一手扶着他的後頸,整個人幾乎要嵌在對方懷中,喉中不斷發出濕漉漉的吞咽之聲。

他在……不顧己身地,為他療傷。

察覺到此,白敕渙散的一雙眸極力聚焦,低喘道:“公子……”

“噓。”銀鯉打斷他,呼吸間炙熱氣流掃在對方頸間,激起對方一陣戰栗。

“別動。”他輕聲道,“很快就好。”

言畢再次吻上了他的肌膚。

痛與熱落下,分明柔軟的唇舌卻好似針芒般刺痛了他的肌膚,白敕額角青筋崩起,他閉上眼,薄唇微張,眼角、耳尖愈發緋紅。

濕而黏膩的水聲裏,眩暈感一陣一陣襲來,如潮般将他淹沒,白敕呼吸漸淺,一點一點失了力氣。

直至良久之後。

銀鯉松開唇,擡眸,望見對方已徹底陷入昏睡,勾了勾唇。

他将對方安放到榻上,伸手探了探溫度,燒熱已然退了下去。

“不錯。”他低聲道,擡手拭去唇珠上的水漬。

而後揉了揉酸脹的腰肢,他跪下去,趴在榻沿,跟着睡了過去。

*

再次醒來,卻是在夜半。

一陣陰風自窗外掃入,吹得人骨頭驟縮,銀鯉打了個寒戰,輕輕睜開眼。

四下,一片粘稠的漆黑,什麽也瞧不見。

頓了頓,銀鯉在指尖燃起火焰,朝着床榻照去。

榻上空蕩一片,人卻不見了。

心下重重一跳,銀鯉蹙起眉,站起身,往窗側走去。

又一陣陰風,帶着濃郁煞氣,教他腳步稍頓。

鬼煞?

不,不對。銀鯉心道。鬼煞并無此等陰寒。

這陰寒之重,就仿佛,是方從九泉之下走過一遭,初來人間。

銀鯉駐足片刻,而後一下消失,又出現在了窗臺外的屋檐之上。

擡頭,蒼穹黯沉,無星無月。

垂眸,街道空蕩,并無活物。

他雙眸微彎,笑了一聲,緩聲道:“何必躲藏,我找到你只是遲早。”

話音落,他猝然轉身,對上了一張骷髅鬼臉。

綠瞳輕顫,銀鯉倒退半步,避開骨手,化作虛影沿着屋檐疾速掠去,眨眼出現在骷髅之後,而後,一手掐住了對方的脊柱。

咯嘣!

脊柱應聲碎裂,銀鯉腳尖一點瓦片,騰空而起,眼睜睜望着那骷髅灰飛煙滅。

“先是屍釀,再是懸絲,今又來一鬼面骷髅。”

銀鯉負手歪頭,勾唇淺笑。

“閣下真是,好生看得起銀鯉。”

而不遠處,随着最後一字落下,有一女子綽約而立,面帶陰陽面具,又手執團扇掩唇,細聲柔語道:“妾愧不敢當,銀公子謬贊了。”

她頓了頓,提膝,欲要踱步過來,卻在這時被一柄劍刺入了胸膛。

劍貫穿而過,白敕将劍召回,在她不遠處落下。

銀鯉一滞,随着白敕目光看去,卻見對方那傷口之上黑氣缭繞,眨眼間,飛速愈合。

霎時,他明白過來,白敕是在告訴他,此女子并非尋常物,要小心對待。

女子被突襲,似也不惱,只有些訝異地擡眼望向白敕,笑道:“哎呀,好痛啊。”

“銀公子……”她忽而瞬移至銀鯉身前,距他半步之遙,輕輕道,“你這仆從,怎生如此暴劣?”

“嘻。”

那雙陰陽臉一蹙眉,一彎眉,詭異至極地張唇開合道:

“依妾看,不如公子舍一舍,将他那雙金瞳讓給妾,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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