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她擡頭問道:“少爺,今年是哪一年啊?”

“慶安九年。”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韓師傅就是在慶安九年的中秋前夕,來到京城的。

和她這野路子出身的廚子不一樣,韓師傅六歲學廚,有顯赫的師承,可是正兒八經的名廚。

他來京城,是因為妻子患病,來尋醫問藥的。而他之所以入職陳王府,則是因為急着用錢。

成王府月薪高,克扣的情況卻很嚴重,也不輕易放人出府。韓師傅的愛人,就是因為感染風寒導致高燒,沒能及時被人發現,最終離世的。

韓師傅的手藝,可是陳王點名認可過的!可他也是因為這一手廚藝,被拘在了成王府,哪怕是在愛人死後,依舊沒能離開。

如果能趕在陳王府之前,把韓師傅挖到小食肆來……

鐘菱舉着個勺子,不知道神游到哪裏去了。

對此場面,祁珩早已見慣不怪,他将最後一口炒飯塞進了嘴裏。像在赤北村時的那樣,很自然就站起身來,端着碗去水槽。

而還剩了半碗飯的鐘菱回過神來,也跟着站起身,準備把剩飯倒了。

只是她剛一轉身,就猝不及防的和鐘大柱對上了目光。

鐘大柱也沒有說話,就只是看着她。

眸色漆黑,沉靜且毫無波瀾,沒有給她留下任何回旋的餘地。

鐘菱瞬間敗下陣來,怏怏地坐了回去,挖了一小口飯送進嘴裏。她胃口一直不大,有時候忙起來,都感覺不到餓。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從不管她的鐘大柱,開始盯着她吃飯了。

祁珩也沒急着走,等到鐘菱磨磨唧唧吃完了飯後,倆人商讨起了店裏招工的事情。

預算的大頭,鐘菱打算留給韓師傅。

如今舉國上下經濟形勢都相當不錯,正是由百廢待興走向快速發展的時期。各行各業都缺人。在政策也還清明的情況下,只要願意幹,基本上就不會餓肚子。

哪怕是女性,也可以出來找活幹,不僅有蘇錦繡這樣自己創業的,甚至朝中還設置了女官。當朝的女子除去嫁人之外,有了多種選擇。

這樣的情況,買賣人口的生意,雖然依舊合法,卻也蕭條了許多。

而鐘菱想要雇傭一個小姑娘,可以幫忙傳菜點菜,看着些客人們。

“我這裏倒是有一個人選。”祁珩聽完鐘菱的需求後,思索了一下:“她比你小幾歲,模樣周正,性格也不錯。”

鐘菱将削好的脆柿子遞給鐘大柱,又随手端了綠豆糕來放到了祁珩面前:“我信你的眼光,你若覺得不錯,那便帶她過來。”

夜色漸深,後廚裏早早就點上了燈,火光搖曳,宛若白晝。

“只是她的身份有點特殊。”祁珩頓了頓:“她也是赤北軍士兵的孩子。”

對他們談話一直沒什麽反應的鐘大柱動作一頓,他緩緩擡頭,目光深沉,投向窗外的黑暗。

“欸?”鐘菱問道:“不是說家眷們都在樊城嗎?”

“沒有,那個孩子的娘親那個時候剛好有了身孕,便将她放在了祖父家。她失去父母之後,由祖父祖母撫養長大,雖不富足,卻也還算健康快樂。可她的祖父母相繼過世後,她的叔父待她并不好。我正準備忙完這陣子,托人給她找份活。”

沒等祁珩說完,鐘菱就把荷包一拍,幹脆利落道:“別托人了,讓她來小食肆吧。”

和赤北軍相關的人和事,有太多的遺憾和悲痛了。懷舒守着的那盞青燈、這個姑娘因為失去父母兒吃的苦,她既然碰到了,能幫的,一定要幫。

鐘大柱自然也不會有意見,戰友的遺孤,他更不可能坐視不管。

“那我明日便派人去接她。”

祁珩點頭應下,站起身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鐘大柱緊跟着站起身來,和祁珩并肩說着什麽,一起朝停在巷子口的馬車走去。

大概是和赤北軍相關的事情,鐘菱沒聽,而是轉頭去把之前準備好的東西都搬了出來。

脆柿子給祁珩裝了一筐,用來練手的素燒鵝也裝好了,綠豆糕是下午剛做的,碼得整整齊齊。還有糖桂花也給祁珩勻了一小罐,連帶着還有懷舒師父寫的平安符,壓在了糖桂花下面。

……

祁珩帶着這大包小包的回到府上的時候。他的祖父正和另一位半白頭發,一身青白色袍子,頗有些仙風道骨的老人家坐在院子裏飲酒。

“祖父,柳大人。”

“又喊我大人。”柳恩毫不遮掩的翻了個白眼,憤憤地拍了拍桌子,“老夫都辭官多久了,你小子少帶官場這套到我和祁老頭的酒桌上。”

祖父摸着胡須,樂呵呵的看熱鬧。

祁珩無奈,只得再喊一聲“柳阿公。”

柳恩大聲地應下,朝着祁珩招了招手,“你這是帶了什麽回來。”

“一些小吃。”祁珩從小厮手裏接過,一一擺放在了桌子上。

“呦,沒想到在京城還能瞧見素燒鵝。”柳恩提起筷子,夾起了一塊送進嘴裏。咽下後,連聲誇贊:“這個味道,還就真讓人想起江南啊。”

柳恩是江南人士,科舉入仕後,便留在了京城。因為兒女都折在了十年前的政變裏。于是他整日就往祁珩家跑,找祁珩的祖父玩牌喝酒,打發時間。

祁珩吩咐下人去洗脆柿的功夫,柳恩已經夾着素燒鵝,給祖父講解了起來。

“你瞧瞧這,豆皮疊的,一層一層,蒸過之後,嫩得很。外面啊,又過了遍熱油,真脆!和吃肉有什麽區別啊!”他一揮手,招呼着候在一旁的小厮:“拿醋過來,這得蘸着醋。”

祖父顯然對柳恩興致高昂的樣子早已習慣了,他對桌上的綠豆糕興趣更大些。

綠豆全部泡水去殼,碾得細碎,口感細膩,在口中一抿就化,雜着桂花的甜香味,直叫人停不下來。

祖父又拿起一塊,仔細端詳了半天,緩緩開口問道:“這是京城哪家鋪子的啊。”

“是那個赤北軍将領的女兒,她來城裏開食肆了。我前幾日去定安侯府,就是買鋪子去了。”

祖父點了點頭,他還沒說話,柳恩雙目一亮。

“哪家鋪子?開在哪?老夫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麽合口味的素燒鵝了。”

“等開業了,我帶您去。”祁珩忙應下,他朝着柳恩拱手,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我想鬥膽替那小娘子,向您求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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