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将近四點半時,黑車終于在一家臺球俱樂部門前停了車。白杉這一路也沒問到什麽有用的信息,惴惴地跟在男人身後進了屋。他的左膝蓋大概是摔得狠了,在車上不動時就一跳一跳得發痛,經過了一小時,腫得老高,走路時左腿根本不能發力。白杉剛下車時用左腿撐了一下,一下子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俱樂部內還有不少人,男人帶着白杉進去,有人盯着白杉暧昧地笑,“呦,辛哥趕潮流玩兔子了?在哪玩完回來的,啧啧……這身上滾得全是灰。”

“別瞎說啊。”男人不在意地笑,“這哪是兔子,這是只小貍貓。”說完也不待白杉反應,搭着少年的肩膀,半強迫性地往前趕。

終于兩人停在一扇緊閉的門前,趙辛擡手敲門,“楊哥,我把人帶來了。”

“進來。”是電話裏的那道聲音。

趙辛帶着白杉進門,這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白杉一進門便瞧見有一個男人背對着門蜷曲着身體倒在屋子中央,看背影,是他爸。

他撲上去,沒顧左膝的疼痛,“爸,你怎麽了?!”

成果攤在地上,在白杉的搖晃下顫顫巍巍睜開眼,看清眼前人是白杉後一把抱住他,哭道:“兒啊,周成,你終于來了。”

他動作很大,撞到白杉左膝,白杉痛得眼淚都被激出來了,成果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心中稍安,撫着少年的頭發道:“你一直沒聯系爸爸,我還以為你嫌棄爸爸窮……”

“不是。”白杉否認道,他只是舍不得祁先生,并覺得他爸也不是那麽想要與他一起生活。

“不是就好。”成果摸着白杉的臉,“不要擔心爸爸,爸爸沒受多大的傷。”他看見白杉身後的書包,“書包裏裝的是錢嗎?”

“是。”白杉剛解下書包,便被成果一把搶過。他拉開拉鏈,看見滿袋子紅票,抓起一把便朝着楊哥急聲道:“錢,這是錢,楊哥,這裏有錢,錢給你,快放了我。”

被稱為楊哥的人坐在老板椅上,手裏捏着支筆轉得飛快,目光掃過少年的膝蓋,他露出一個堪稱和藹的笑“趙辛,讓你把人接回來,怎麽還給人弄傷了呢?還不快給人搬把凳子。”

趙辛搬了把鐵凳子放在白杉面前,白杉和成果相互攙扶着起身,成果正準備坐下,卻聽見楊哥将筆甩在桌子上,面上還是笑着的,聲音卻冷下來,“白杉坐。”

“我?”白杉扶着椅背,“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明明成果從來只叫他周成。

“我知道的可不止這些。”楊哥重新将筆拿起來轉,“我還知道你的養父叫祁訣,去年三月他從泗市的兒童福利院裏領養了你。看看,被養得這麽好,你養父很疼你吧?”

他一句一個“養父”砸得白杉有些眼暈,祁先生只是祁先生,他從來沒把祁先生當作自己的養父。他想,祁先生也不想當他的養父。祁先生還那麽年輕,以後會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一個真正骨肉相連從小養大的孩子。只是現在不是解釋這個的時候,白杉捏着椅背的手微微用力,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好像闖禍了。

白杉抿着嘴不動也不答話,楊哥看了趙辛一眼,趙辛立馬上前将白杉按在椅子上,白杉痛叫了一聲,緊接着那椅子便彈出幾道鎖鏈将白杉牢牢綁住。

“不乖的孩子就要坐鐵板凳。”楊哥将筆插在西裝外套胸前的口袋裏,像拎條死狗似的拎着成果的上衣領子将他從地上扯起來,“你走吧,你的十萬塊錢算你還清了。”

“謝謝楊哥。謝謝楊哥。”成果驚喜萬分,他甚至沒有給白杉一個眼神,谄媚得幾乎想要立刻跪下給楊哥磕頭。等他小跑幾步,快要走出房間時,才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我的兒子……”

“滾。”楊哥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這裏的事情敢說一個字給別人聽,我就打斷你的雙手雙腳,讓你下半輩子都只能在地上爬。”

“不敢不敢。”成果渾身一激靈,“我保證一個字都不說。”他像是怕楊哥反悔似的,語速極快地說完,掉頭便跑,再也沒回頭。

白杉坐在鐵凳上,一顆心要墜入谷底,他不知自己是該傷心自己的生父竟是如此的薄情寡意,還是該憂心自己如今的處境。

趙辛帶他進來時說他是貍貓,當時他沒反應過來,如今明白了——貍貓換太子。他不是祁先生的親生子,但在他們眼中,是祁先生喜愛的養子,可不就是貍貓嘛。

這些綁匪會不會獅子大開口?祁先生知道他偷偷和自己的生父有聯系會不會生氣?祁先生願意贖他嗎?祁先生不贖他也是應該的,誰讓他自己不争氣,非要跑出去身涉險境。

種種念頭走馬燈似的在白杉腦中閃現。

“小朋友,你說,我向祁訣要多少贖金合适?”楊康伯走到白杉面前,手掌擦過白杉臉上沾染的血污。

白杉別過臉,卻又被捏着下巴轉過頭,“五千萬,你說怎麽樣?”

“我和祁先生關系不好。他不會來贖我的。”白杉死死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你放了我,我把剩下的七萬還你。”

“哈哈哈哈哈。”男人像聽了什麽笑話,轉身從書桌邊拿起一沓照片,扔在白杉臉上,“這叫關系不好?”

照片散了滿地,白杉低頭看見照片上全是自己和祁先生。

游樂園的長凳上,祁先生替他擦去眼淚。醫院門口,祁先生一手拎着藥,一手牽着他。公園裏,他與祁先生一前一後晨跑……甚至祁宅花園中,祁先生剪下一束白色山茶随手插|進他衣袋的場景也被拍下了。

“……怎麽會?”白杉擡頭,“你們,在監視祁先生?”

“怎麽會是監視呢?是關心他。而你身為他的養子,我們自然也要好好關心。”楊康伯面上重新挂起令人作嘔的笑容,“把他帶下去。”

白杉被關在地下室裏,左腿膝蓋的疼痛在蔓延,他覺得全身散架似的疼痛,同時他似乎還發燒了,身上陣陣發冷。或許是生病時人的心理格外悲觀脆弱,他有些鴕鳥心态地希望祁先生永遠不要有他的消息,這樣就不會為了他生氣。或許在這樣一個不見天日的小屋子裏痛死冷死就是他欺騙祁先生的代價,這是他應得的懲罰。

分不清是過了多久,白杉昏昏沉沉地靠在椅背上,他仍被綁着,沉沉的鐵鏈絕了他逃跑的可能。門口忽然照進一束光,他看見趙辛陰沉着臉罵罵咧咧地走近,他有些害怕,但不是怕趙辛。難道祁先生來贖他了嗎?祁先生已經知道他做得所有混賬事了?

趙辛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嘴裏不幹不淨罵着什麽,白杉沒聽清,忽然便感覺脖子一沉,疼痛讓他的大腦勉強清醒,一道金光在他眼前一閃而逝,那是祁先生送他的長命鎖。“不要!”他喊,聲音虛弱又沙啞,“不要拿走我的長命鎖!”

趙辛理也不理他,用力一扯,生生将項鏈扯斷了。白杉感覺到後頸火|辣辣地痛,肯定是破皮了。“把我的長命鎖還我!”他憤聲喊道,掙紮中臉朝地摔在地上,他眼見着趙辛轉身像外走,對他的大喊大叫無動于衷,他用肩膀抵着地面拼盡全力向前挪,這個姿勢使得他的膝蓋在地上不斷摩擦帶來一陣陣剜心般的疼痛,但這痛和他的長命鎖比起來有算不上什麽了。他咬住趙辛的褲腳,卻被後者一腳踹翻過去,他還被綁在椅子上,被踹翻後便像只烏龜似的仰躺着,無論如何也翻不過來,滑稽又凄慘。

趙辛喊了一聲,進來兩個人一左一右把他擡起來,擡上了車。

車子在高速上飛快行駛,白杉在後座不斷得央求趙辛将長命鎖還給他,趙辛喊人将他的嘴堵上,而後開窗,一揚手将他心心念念的長命鎖随手扔了出去。汽車速度飛快,轉眼長命鎖不知落到哪去了。白杉急得用頭撞身邊的人,左右兩個人一時都按不住他,還是坐在副駕駛的楊哥反手給他一個手刀把他劈暈過去。

車內徹底安靜了,趙辛道:“是我沒有仔細檢查,沒想到他那個長命鎖裏還有一個定位裝置,差點就被祁訣找到了。”

楊康伯冷笑了一聲,“這不正說明祁大少爺很喜歡這小子嗎?呵呵,辛辛苦苦養了一年結果這小子卻為了救自己的便宜爹落到咱們手上。一開始我都擔心祁大少爺直接不要他了,不懂得忠心護主的狗養着有什麽意思呢。沒想到啊!”

男人忽然仰頭大笑,片刻後平靜下來道:“還以為祁訣多精明,原來也是個蠢貨,為了條不護主的狗做到這種地步。不過,他要是不蠢,咱們也就白忙活一場了。哈哈哈哈哈哈!既然祁大少爺這麽喜歡他,那我們不妨擡擡價,一個億!”

車子行駛了一整天,天黑下來後在一個小村莊停下。這個小村莊似乎也是他們的據點之一。一行人到地方後進了一戶不起眼的農家,那家的農戶見到渾身是傷被綁得嚴嚴實實的白杉也不覺得奇怪,只低聲道:“快擡地窖去,別叫村裏人看見了。”

白杉醒來後沒再大喊大叫,一整天沒吃沒喝,一直被綁着,身體都快沒知覺了,他睜着紅腫的雙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道:“要不你直接殺了我吧。”趙辛抽煙的手一頓,他将嘴中的煙氣吐到少年臉上,手中煙頭按在少年手背上,“怎麽會殺了你呢?你現在可是我們的搖錢樹啊!哈哈哈哈哈!”

“呸”白杉一口口水噴他臉上。男人臉上的笑容凝住了,他緩慢地擡手抹掉臉上的唾沫,“看來我還是太和善了。”他說,反手給了白杉一耳光。

白杉被掀翻倒在地上,耳邊傳來轟鳴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男人一腳踩上白杉的臉,“祁大少爺沒教你的,我來教你。”

“趙辛,适可而止。”楊康伯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進來,他示意身旁的手下将白杉扶起來,掏出手機,拍下少年狼狽的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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