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車中,祁訣給白杉喂了點水。少年乖乖喝了,眼淚還在流,他也不哭出聲,只把臉埋在祁訣懷裏,偶爾洩出一兩聲沒藏住的啜泣聲。祁訣半環住他,一下一下輕拍少年的脊背。
一路無話,很快便到了醫院,醫生檢查了一番,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單根肋骨骨折,左膝蓋骨折,醫生開了些活血化瘀的膠囊,又囑咐拿了冰袋冷敷,待紅腫消下去後,再上夾板石膏固定住,慢慢養着等骨頭自己長好。
高達見祁訣面色疲憊,便道:“我來吧”,伸手想從祁訣懷中把人接過來。
祁訣微微側身,避過他的手,“你先聯系駱陽榮,問問他那邊情況如何。”
“行。”高達看着祁訣把少年抱進病房,沒跟着進去,走遠了些打電話詢問情況
祁訣将人放到病床上,起身準備去拿冰袋,衣角卻被少年攥住。
“我不走,我去拿冰袋。”祁訣耐心哄道。
少年遲疑了一瞬,緩緩放開手,祁訣見他另一只手一直遮着眼,便脫下外套蓋在他臉上。
眼前忽然一暗,熟悉的氣息傾瀉而下,關門聲随後響起。白杉攥緊了外套,骨節用力到發白,慌亂如荊棘在心上瘋長,他掙紮着起身下床,想要追上祁先生把事情解釋清楚。
淩晨的醫院走廊很空曠,他推開門,看見祁先生就在走廊盡頭。他正準備追過去,卻忽然止住了腳步。冷調的燈光下,祁先生垂着眼看向面前的女人,兩人不知說了什麽,女人突然側着頭靠近祁訣懷裏。
白杉後退了一步。
“白杉,你怎麽出來了?”高達打完電話回來,見到白杉一個人站在走廊裏,“快回床上躺着,你這要是再磕着碰着祁哥不得心疼死。”他上前一步扶住少年,見少年死死盯着一處,便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見祁訣和一個女人站在走廊盡頭交談。
“黎醫生,她竟然大晚上直接過來了。”高達喃喃自語道。他回過神,對白杉道:“那是祁哥的私人醫生,我先扶你進病房吧。”
“好。”白杉最後望了一眼,轉身進了病房。
“黎醫生是專業的醫生,應該知道不用聽診器,光用耳朵聽是聽不出什麽的。”祁訣後退一步,與女人拉開距離。
黎年笑了笑,“抱歉,我也是關心則亂。”她望着男人疏離的神色,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些,“你最近狀态不太好,我也是擔心你的身體,才會跟過來。”
“謝謝關心。”祁訣冷淡道,“不過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黎醫生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行了。”
“是。”黎年低下頭,有些洩氣,下一秒又振奮精神道:“不過我來都來了,剛好看看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她跟着祁訣取了冰袋又回到病房,看着男人坐在床邊,握着少年的腳踝将寬松的褲腳一點點卷上去。冰袋觸上紅腫的膝蓋,刺|激得少年小腿一顫,緊接着被男人的大掌握住,于是乖順地卸了力任其施為。
黎年看着這一切,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覺得氣氛有點說不出的怪異。她擡眼,對上站在一旁同樣無事可做的高達,“不如,我們先出去?”高達開口道。整件事情的始末他都清楚,他覺得也該給祁訣白杉二人留些獨處空間好好談談。
“啊,好。”黎年确實覺得自己有些呆不下去了。
他們走後,病房內的兩人誰也沒出聲,祁訣垂眼看着手中的冰袋,白杉則望着祁訣低垂的眉眼。
半晌,祁訣擡眼,灰眸一錯不錯地望向白杉,“什麽時候和成果聯系上的?”
“是在游樂場那天。”白杉移開目光,不敢和他對視,攥着手中的外套。
“游樂場?”祁訣想起那天少年的反常,自嘲地笑了笑,“那天哭成那樣是因為遇見了親爹?”
“讓我猜猜,那天是不是一遇見他就求着他帶你走,結果他不願意?”祁訣眼中幾乎要燃起火,手上也不自覺用了力道。
少年痛呼了一聲,喚回了祁訣的理智。男人冷哼一聲,将冰袋塞到少年手中,轉身欲走,卻聽見身後少年跳下床,緊接着身體被從後面抱住,“別走,我可以解釋。”
“誰讓你跳下床的?”祁訣心口的火越燒越旺,他轉身把少年打橫抱起,也沒控制力道,将少年摔到床上,他拖來一把凳子坐在少年床前,“坐好,現在解釋給我聽。”
“您答應過我永遠不會抛棄我的。”白杉惴惴不安地爬起身,抓着祁訣的手不願意放。
“這是解釋嗎?”祁訣甩開手,眼睛卻熱了,他想起那天少年明明也答應過不會抛棄他。
“我說,我現在解釋!”少年見祁訣甩開手,偏過臉好似一眼都不想再見自己,急得話都快說不清楚,“那天在游樂場,我認出他。我确實求他帶我走。但不是因為我想離開您。我只是覺得……只是,我們只是收養與被收養關系,成果是我親身父親,我好像應該跟着他生活。”
“是的,我們只是收養與被收養關系。”祁訣閉了閉眼,雙眼都紅了,轉頭看向白杉,“你說得很對。”
“祁先生。”白杉抓住祁訣的手,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不是這樣的,我以為就算我和,和成果一起生活,我們還是可以經常聯系,我長大以後會報答您。我不是想要和您斷絕聯系。”
白杉擡眼看見祁訣冷漠的眼神,有些說不下去了,即便是第一次見面,祁訣也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他,“我愛您。”他說,慌忙地補救,近乎口不擇言,他死死地抓着祁訣的手,“其實我很愛您。”
“那你的愛真是愚蠢又廉價。”祁訣起身,甩開他的手,高高在上地俯視他,“你也愛成果,愛周秀娟,不是嗎?”
白杉想說那是不一樣的,卻又不知道哪裏不一樣,張了張嘴,最終在祁訣冰冷的眼神中閉了嘴。
祁訣轉身,倒了杯溫水,和藥一起遞給白杉,“先把藥吃了吧。”
“對不起。”白杉接過水和藥,一口吞下後,眼巴巴地望着祁訣,“我真的知道錯了。”
祁訣接過空水杯,放在桌子上,轉身出了病房。
白杉慌了,眼看着祁訣已經出了病房,他也跟着跳下床,光着腳去追祁訣,卻沒想到祁訣在房門口站住腳,背對着他道:“今天你踏出這間病房一步,我們就永遠別見面了。”
“祁先生。”白杉扶着牆,小聲地叫他,卻還是無濟于事,他眼睜睜地看着祁訣腳步如風,很快便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高達和黎年本就在病房外等着,見此場景,立刻上前,一個追着祁訣去了,一個進病房陪白杉。
黎年将白杉撫回床上,溫聲道:“祁先生只是有些生氣,等他氣消了,你們再好好談談就行了。”
“真的嗎?”白杉靠坐在床上,将一旁祁訣留下的外套抱進懷裏,擡眼看向眼前的女人。她看起來很漂亮,有氣質,說話做事也溫柔,職業是醫生,好像——和祁先生很相配。“你們之前吵架也是這樣和好的嗎?”
“嗯?”黎年撿起地上的冰袋,“我們沒有吵過架。”祁訣在她面前從來公事公辦、彬彬有禮,她想吵都吵不起來。
原來是這樣,他們果然很般配,連架都不吵。或許他們不久後還會有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祁先生會很幸福,也會很快忘了他。想到這,白杉的心髒便一抽一抽地疼痛,他将臉蒙進外套中,悶聲道:“你去看看祁先生吧,我擔心他的哮喘會發作。”
“那你一個人……”黎年有些遲疑地開口。
“我一個人沒關系的,剛好我也想一個人靜靜。”
“好。”
黎年走進休息室時,祁訣已經恢複了平靜,桌上放着藥,顯然已經吸過藥了。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很好。”祁訣閉着眼答道,“今天下午我們會開車回羲市,黎醫生要随我們的車一塊回去嗎?”
“好啊。”
約定好出發時間後,黎年也不再多留,趕回下榻的酒店收拾東西。
黎年前腳剛走,後腳駱陽榮到了。
“祁總,綁匪全被警方抓獲了,一個都沒跑。”
“好。”祁訣看了眼外間的天色,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你們在這守着白杉,我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