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三十章/放假
盛逸悔來了幾天,陳夕照就陪着她追了幾天的《将相同門》。
老實說,抛去細節不談,這部劇的确對史實給予了很高的尊重,演員的演繹尤其出彩,只要陳夕照不過度代入,還是很喜歡的,問題是這個前提并不成立。
好在盛辭怠對這劇并不感興趣,他來的這幾天基本上都在跟陳夕照安利自己的賽車。
屏幕上正在播放賽車賽事,盛辭怠和謝策一人叼着棒棒糖,一人叼着吸管,正看得津津有味。
“你猜猜我得了第幾。”盛辭怠眼神晶亮。
“第一呗還能第幾?”謝策面無表情。
“猜對啦!哈哈,看來你對我很有信心嘛。”
謝策“嗤”了一聲,沒再接茬。
另一側的陳夕照翻了頁書,并未擡頭:“你就差把冠軍寫在臉上了,他還能猜不到?”
兩輛賽車以細微的差距接連越過終點。
謝策點了點屏幕:“第二名是誰?”
盛辭怠不以為意:“哦,一個新上來的菜鳥,運氣好而已。”
謝策吸了口可樂,慢悠悠起身:“驕兵必敗,下次認真點。”
盛辭怠揪出棒棒糖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和陳夕照吐槽:“大嫂,你們這個阿姨上哪兒找的?簡直一點都不會讀空氣。”頓了頓他又補充,“也就飯做得還可以。”
陳夕照真誠建議:“他說地你談天,他說正事你發癫,這樣就不會吃虧了。”
“……”
盛辭怠選擇結束這個話題。
陳夕照又翻了一頁,沒多久忽然擡頭看了盛辭怠一眼,随口問道:“你和逸悔都是高二吧?”
盛辭怠漫無目的調着臺:“嗯,同一個班。”
陳夕照:“你覺得學校有趣嗎?”
盛辭怠:“還行吧。”
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像陷阱,他恢複了些正經:“讀書學習這麽嚴肅的事,我說有趣你肯定會說我瞎扯。”
陳夕照正經臉:“不會啊,我就覺得很有趣。”
鑒于她言行較為一致,盛辭怠沒有反駁,他笑了笑:“果然我哥非你不可還是有原因的。說正經的,上學期咱們班來了個轉學生确實蠻有趣,長得跟個洋娃娃似的,一雙核桃大眼blingbling,但是巨能吃,而且力大無窮,非常可怕。”
應該是回憶起相關不愉快的經歷,他縮了縮脖子。
陳夕照被他這麽一說,也想起什麽。
吃得多力氣大,這樣的人她見過不少,帳前稍有戰功的軍士将領都是如此。但要說天生神力,卻只有一個趙遲小将軍。
這孩子十五歲就随他父親出征,戎馬兩年便出戰百場且未嘗一敗,乃天賜的将才。
最難能可貴的是心性純良秉直剛正,除了吃糖的時候積極一些,其他時候都溫吞得很。
因為受東宋殘軍的拖延,趙遲的長風營沒能在宮變之前趕回來。
這孩子最終是死在了陳夕照之後,與她只相隔數日,同樣被冠以殉國的忠名。
其中緣由……想必和她也異曲同工。
“天生神力,這樣的人我也認識一個,”她眨了眨眼收回思緒,杏眼含笑,“世上總有些人天生異于常人,不稀奇。”
繞來繞去,她終于繞到正題:“對了,你們學校還招老師嗎?我看網站上并沒有招聘信息。”
盛辭怠疑惑:“大嫂你不是設計師嗎?是要換工作?”
陳夕照舔了舔下唇:“不是,我就是……幫我一朋友問問。”不怪她心虛,她向來不怎麽會撒謊。
盛辭怠目光如炬,臉上明晃晃寫着“這個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陳夕照正要解釋,端着滿盆杯具的謝策從吧臺探頭:“我就是她說的那個朋友,我再追問一下,如果對當老師不感興趣的話,你覺得我還可以找個什麽兼職?有沒有合适的職位推薦給我?”
盛辭怠勾唇,揚聲道:“你人雖然神經兮兮但長得還不錯,飯也做得挺好吃,要不你去做直播吧?這個逸悔在行,我把她推給你,你自己問她。”
謝策朝他捶了捶胸口,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感謝。”
陳夕照:“……”
盛辭怠回到話題:“你這個朋友什麽專業的?”
陳夕照:“……繪畫。”
盛辭怠哦了一聲收回視線,掩去眼底的狐疑:“今年剛好有幾個老師休産假,其中一個就是美術老師,招我猜肯定會招,但往常都是年後。不過想應聘的話,得先有證哦。”
陳夕照:“我知道,教師資格證嘛,我已經……提醒她報名了。”
盛辭怠點點頭,拿出手機開始翻閱,看起來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陳夕照得到想要的答案,沒有再追問,趁熱下單了幾套模拟題。
盛辭怠給謝策推完聯系方式并沒有馬上退出,他想了想翻到“大哥”一欄。
【大嫂是在給你打工吧現在?】
回複很快收到。
【在美業,怎麽了?】
【你最好問問情況,她好像在找下家。】
過了一會兒,盛知樾傳回新的回複。
【知道了,你別多問。】
【OK。】
白天工作晚上練球加副業和考證,陳夕照的每天都被塞得滿滿的。
時間一晃來到一月底,今年已經進入農歷倒計時,陳夕照也終于迎來長達半個月的年假。
雙胞胎這段時間頻繁進出天咫苑,托他們的福,她的球技進步很多,是自己能感覺到的進步。
但這種自信在和盛知樾對上時,還是顯得有些蒼白。
“啪——”
盛知樾反手回擊,正好打在陳夕照趕不及的死角。
她沒有再追,擺擺手撐着腿休息:“不行了,讓我緩緩。”
盛知樾拿了兩條毛巾回來,一條遞給她:“要不坐會兒?”
陳夕照接過毛巾有些納悶兒:“我明明感覺進步了很多,為什麽還是超不過十五球?”
盛知樾認同道:“不用懷疑,你确實進步了不少,這次是真正的有來有回。”
陳夕照一愣:“怎麽,之前難道是假的嗎?”
不等盛知樾回答,隔壁傳來盛逸悔的聲音:“大嫂你也太好騙了!大哥可是差點進入職業網壇的人,初學者和他打平手?你們還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信啊!”
盛辭怠回球上網,還不忘調侃:“大哥這是明着給你放海呢,你們真的,打個球都喂我吃這種不幹淨的東西。”
陳夕照眉梢微動。
“沒他們說的那麽誇張。”
“但的确有咯?”
“……”
盛知樾摸摸鼻尖,岔開視線。
陳夕照捏着肩膀往休息區走。
盛知樾很快跟上來,兩人前後坐下。
“逸悔剛說你差點進入職業網壇?為什麽差點?”她好奇。
見她擰蓋擰得費勁,盛知樾自然接過她的水瓶順手擰開,一邊交給她一邊解釋:“那段時間公司不安穩,我爸去了北美,家裏需要人管事。”
這還是陳夕照第一次聽他提起自己的父親。
在她印象裏,盛知樾是個很注重家庭隐私的人,剛開始假裝那會兒就不曾主動告訴她什麽,能模棱兩可過去就不會明說,爺爺奶奶就是例子。
相比爺爺奶奶,這位鮮少提到的父親對他而言更為隐秘,可現在他卻如此輕描淡寫地主動提起。
這個變化讓陳夕照感覺有些奇怪。
“你父親,為什麽會去北美?”她試探道。
盛知樾沉默片刻,說出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養病。”
“什麽病?”
“抑郁症。”
“什麽?可是逸悔他們……”
“逸悔他們說他出軌是嗎?”
“呃……上次正好聊到,看來其中有誤會?”
盛知樾搖頭:“不是誤會,這是他自己要求的。”
陳夕照蹙眉:“他自己要求的?”
盛知樾:“嗯,早年我媽和奶奶之間矛盾挺深的,他一邊管顧公司一邊在她們之間周旋,久而久之就變得沉默寡言。直到我畢業那年,他不想再忍受任何人對他的控制,但又不想坦白自己的病情,決定離開。他對自己即将缺失的責任表示遺憾,所以找出這樣一個借口,任由他們發洩。”
陳夕照愕然:“什麽都沒留,就這麽一走了之了?”
盛知樾搖頭:“留下了所有公司股份,最多的那份留給了我媽,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經常左右董事會的決定。”
陳夕照對經營不太了解,追問:“你父親不想坦白病情,是怕家裏人內疚嗎?”
盛知樾有些意外:“對,你猜的不錯。”
陳夕照垂眸,喃喃自語:“圍師必闕,窮寇勿迫。”
盛知樾聽見了:“孫子兵法?”
陳夕照擡頭,面露不解:“家庭不是戰場,你父親這樣的做法看似給你母親留了條生路,其實這條生路根本就走不通,除了加深彼此的誤會什麽用也沒有,這和把她逼上絕路并沒有什麽區別。”
盛知樾默了默:“什麽意思?”
陳夕照正色:“我是說,長此以往,她會崩潰的。”
這話似是讓盛知樾想到什麽,他蹙眉陷入沉思。
良久,他恢複如常:“有時候的确有點暴躁,但發洩過後也就沒事了,堵不如疏,應該沒有這麽嚴重。”
陳夕照:“我不是說非得分出個對錯,只是覺得這種發洩式的隐瞞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盛知樾:“你覺得告訴他們真相更合适?”
陳夕照:“在這件事上,是的。”
她目光堅定,平如流水,莫名撫平了盛知樾隐秘的糾結。
“我再想想。”
他收回視線,并沒有輕易改變主意。
陳夕照點點頭,後知後覺竟然對他的家事指指點點,難免有些尴尬:“抱歉,我,我一時沒忍住,不該多言。”
盛知樾一點不在意,甚至還笑得很開心:“你現在是我太太,跟我說這些不是應該的?”
陳夕照只當他在玩笑。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挺矛盾的。”他看向球場。
“什麽?”遠處的盛逸悔丢掉一球,急得跳腳。
“怎麽會有人在敏銳至極的同時,還遲鈍得厲害?”
“遲鈍?我有嗎?”陳夕照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哈……”
盛知樾只是笑笑,再開口換了個話題:“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如果是拒絕轉正的事,那應該還算順利吧。
陳夕照點點頭:“嗯,沒什麽問題。”
盛知樾盯着她的眉眼在打量她的神色,片刻後嘴唇翕動卻欲言又止,将脖子上的毛巾往上扯了扯。
臉被毛巾擋住,陳夕照看不見盛知樾的表情,有些拿不準他的情緒:“我們已經放假了,半個月,你什麽時候放假?”
“說不準,還有些收尾工作。”
他側眼,依舊含笑,但陳夕照卻感覺這個笑容并不真誠,好像隔了一層玻璃,明明近在咫尺卻觸手難及。
眨了眨眼,陳夕照将這個奇怪的想法從腦海裏驅逐。
以兩人的表面關系,隔着玻璃才是正常的,什麽時候玻璃消失了那才叫不對勁。
“對了,新年的采購裝飾能拜托給你嗎?還有家裏的一些人情往來,我可能還得忙一陣子。”盛知樾起身,“任何支出,雙倍報銷。”
陳夕照笑着應下,也拿起球拍起身:“再來一局?”
白天工作的時間節省下來之後,觀星臺的出圖速度就快了很多。
陳夕照花了一個通宵,終于将所有東西都趕出來,核對無誤後,趕在天黑之前發給了國計院。
國計院很快回複,項目負責人親自回電給她,對她的出圖速度和質量表示了極高的肯定,如果不是在最後一連發出好幾個其他地點的測繪邀請,陳夕照都差點以為是恭維。
考慮到過年期間應該會很忙,她并沒有都答應,只是選了一個相對有趣且不太緊急的接下。
項目叫天安閣,是周朝某位皇帝所建的一座木質閣樓,傳聞高二百餘尺,共二十多層,被譽為華夏第一樓。
可能陳夕照這次額外附贈的全彩複原圖實在超出預期,對方這次也提出了同樣的需求,希望陳夕照能畫一張自天安閣而下的俯瞰圖。
甚至發來其他已完成的項目資料,希望她能完成相應彩圖,到時候做成畫冊以方便宣發。
除此之外,對方還特別客氣地給陳夕照送了一批糧油米面,讓她這兩天叫個車去拉,再晚的話單位沒人就得等到年後了。
這個順帶的謝禮比直接打錢還讓陳夕照開心。
雖然她知道這裏不存在吃不上飯的問題,但過往半生的經歷早将“缺糧恐懼”刻進她的DNA裏。
可能是她的欣喜表現得實在太過明顯,正在窗邊喝咖啡的盛知樾想忽略都不行。
“什麽事這麽開心?”
“他們送了我一百斤大米,五十斤菜籽油,還有面粉衛生紙,洗衣粉等等好多好東西!”她難得露出幾分迫不及待。
“看來送這些東西遠比衣服包包更能讨好你,學到了。”他想了想,“哦,還有小麻花。”
“你怎麽知道?”陳夕照沒想到他會知道這個。
“我有眼睛,自己會看。”他一臉正色強調。
她的小麻花向來被她藏得很好,不會輕易拿出來與人分享的。
陳夕照下意識朝裝小麻花的零食櫃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他是不是打開過,但顧不上問了,她立刻給陳仲秋打電話,将國計院的事簡單解釋給她聽,順帶讓他把糧油米面都拉回去。
“我這邊不缺飯吃,爸您那邊應該也快吃完了,這些夠吃好久的,吃不完還能在市場賣了。”
“嗯?上次您不是說老李叔那邊有個三輪車?正好借來用用,要不我和您一起去吧。”
不遠處的盛知樾聽到這兒忽然擡頭看了她一眼,随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通話還在繼續。
“今天很忙嗎?哦,沒事,那您忙吧,明天也可以。”
“明天我來市場找您,順便去看看車,上次答應給您買的。”
“沒事,我都放假了還哪兒來的事?”
“就這麽說定了,我明天上午來找您。”
陳夕照挂斷電話,正好和盛知樾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對上。
她笑了笑:“明天去我爸那兒。”
盛知樾點點頭,放下杯子看了會兒書忽然開口:“要不明天我去拉……”
“你明天不是出差嗎?”
“可以派別人去,用不着麻煩爸……”
“沒事我們都說好了,你那才叫麻煩。”
“哦,行。”
他收回視線,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