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許沁道歉

許沁道歉

許沁從來不知,沈聽筠道歉的方式這麽簡單粗暴。

就是攥着她的手腕把人扯上樓去,跑到三樓精準定位付聞櫻的房間,然後——破門而入。

“小姨!沁沁來跟你道歉啦!”聲音裏滿是歡喜,仿佛逮到了一只小狗。

今天是結婚紀念日,夫妻倆便在房間說了些知心話,孟懷瑾正把新買的耳墜給妻子戴上時,自家小外甥女就領着小夥伴破門而入了。

剛剛平息了些怒火的付聞櫻,火氣噌得一下又竄起來了。

好在她教養良好,只是面無表情地嘆了口氣,走到門口,同沈聽筠平聲道:“女孩子要娴靜端莊,要知禮,小筠記得,進別人的房間前,要先敲門。”

沈聽筠被說教,倒也不惱,懵懵懂懂地又問:“那如果我長大了,進我女兒的房間,也要敲門嗎?”

孟懷瑾被逗樂了:“那是自然。”

付聞櫻倒是依稀聽出其中所指,可能是孩子嫌她進房間不敲門了,過來鬧騰一下,但也只當是童言無忌罷了。

團子又問:“那如果我女兒也長大了,我進小外孫的房間,也要敲門嗎?”

孟懷瑾耐心解釋:“當然,我們小筠不管多大,都講禮貌。”

團子故作明白地點頭,“明白了,姨夫。”

許沁就比較慘了,因為沈聽筠打着她的名號破門而入,付聞櫻逼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時,許沁自絕覺被坑了,羞憤不已。

她這會兒還沒羞憤完,倏忽又被沈聽筠捉住了手腕,“那我和沁沁姐重新進來一次。”

許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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鯊了她!

沈聽筠還不如直接鯊了她!

當沈聽筠敲了門得了允許,再次拉着許沁進門,再次喊出那句“小姨!沁沁來跟你道歉啦!”時,許沁同學今晚的社死已經到達了峰值。

好崩潰。

她濕潤了眸子,垂着腦袋,咬着唇瓣,聲音染上了些顫抖的哭腔。

“對不起。”

“叔叔阿姨對不起,沁沁不該弄髒你們的地板。”

孟懷瑾和煦地拍了拍許沁的後背,“孩子,哭什麽,你付阿姨不是小氣的人。”

另一時空裏,這個和善儒雅的商業精英,曾因養女的正義幫腔,養女男友的剛正不阿,被警方帶走審訊,被挂上熱點的頭條示衆……不知算不算一生污點。

付聞櫻一個長輩,自然不會和小的計較,“好了,阿姨原諒你,跟小筠下樓去分小蛋糕吧。”

許沁默默轉身,一前一後同沈聽筠一起下樓了。

背影有點僵。

其實,她知道自己天生不讨喜。

沉默寡言,害怕社交,悶葫蘆一個,只敢安安靜靜地呆在自己的舒适圈裏。

許沁的心裏似塞了一團沾水的棉花,無論如何也輕松不起來。

沈聽筠的畫幫她争取到了肖家的領養,于情于理,她都該對沈聽筠感恩戴德,以後一有機會便銜環相報,可是、可是另一時空的記憶又告訴她,沈聽筠現在擁有的一切,本該是她的。

矛盾之下,她愛也不是,恨也不是,糾結踟蹰,讓她不知到底該如何面對沈聽筠。

許沁嘴角扯出抹自嘲的笑來——如今,付聞櫻對她的厭惡已經寫在臉上了。

一想到這,許沁便失落無比,淚水不覺爬上了眼眶。

“你哭啥?”

眼前猝不及防多出兩盒精致的小蛋糕,沈聽筠耷拉着眸子呲噠,“你是大小姐,但徐姨的命就不是命了?”

小團子嘆口氣,“以後不要這樣了,這兩個蛋糕你一個,孟宴臣一個。”

許沁抹了把眼淚,紅着眼睛問:“為什麽要我給宴臣哥哥送去?”

“我找不到他,”沈聽筠逮着自己的蛋糕趕忙咬了一口,“何況,他待你更親厚些。”

許沁微微睜大了眸子,訝然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把萬千寵愛都獻給她的哥哥,曾那般感傷——“有兩只毛蟲蟲生活在黑暗的洞裏,沒有光,很壓抑,它們只是毛蟲蟲,誰也沒有辦法逃出去,但還好有兩只,它們可以相依為命,雖然黑暗,但有陪伴……”

瞧着沈聽筠離開的背影,許沁陷入了沉默,她盯着手裏的兩個紙杯蛋糕,眼眶一紅。

這次,即使她不在孟家,也要想辦法讓哥哥過的輕松一些。

她提起裙擺,邁着堅定的步子跑上那段通往閣樓的臺階,那裏曾經是他和她的秘密基地,收藏着為時不多的童年剪影。

許沁滿心歡喜地敲開閣樓的門,那邊遲疑幾秒,終于開了門。

棕色眼瞳睇着莫名其妙的外來者,小少年沒有把被人打擾的不快挂在臉上,只是淡聲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小姑娘翹起嘴角,“掐指一算。”

說着,便熟稔地托着兩個蛋糕進了閣樓。

閣樓頂上有個天窗,甚至還有個不小的陽臺,小時候她不開心,哥哥總是帶她一起,爬上閣樓的陽臺上看星星。

一切似乎未曾改變,窗外,傍晚的餘晖與晚霞還是那麽漂亮。

忽而,她的視線滑過一排新制的桃木櫃子,定睛一看,裏面竟放了許許多多的手工。

一瓶彩紙折出來的郁金香,礦泉水拼成的小飛機,五顏六色的折紙青蛙,還有個抽象的肺……

她心中暗暗笑道:孟宴臣什麽時候喜歡做這些花裏胡哨的手工了?

随手拾起一個綠油油的折紙青蛙,許沁沖孟宴臣甜甜一笑:“哥哥,原來你還會做小手工呢。”

孟宴臣聳聳肩,眼神不自覺地追随着她掌心的小青蛙,“小筠做的,你最好別弄壞,否則她會發火。”

許沁看向他的眼神複又變得憐憫,甚至可以說是充滿了同情。

媽媽是個女魔頭也就罷了,新來的妹妹也是。

孟宴臣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許沁捧着小青蛙,摸索着一塊空地板坐下,誠懇的看向男孩:“哥哥,你這裏真好,安靜,偏僻,像個小小的避風港。

孟宴臣眸光寡淡地睇了她一眼,便也席地而坐。

他并不排斥許沁,甚至可以說,在最初相識的時候就對她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

可是被擅闖禁地的感覺并不好。

這讓他想起沈聽筠跟他說過的一席話。

剛來時,小團子晚上總是不肯自己睡覺,一喝完牛奶,就會悄悄從自己的房間偷跑出來,自覺地去爬他的床。

在床上躺好,後便又要纏着他講睡前故事。

為了暗示她應該乖乖就寝,孟宴臣挑的第一篇故事就是《睡美人》。

原本以為故事講道一半,這小作精就該昏昏欲睡,不想倒是把自己講的昏昏欲睡,每每偷瞄時觸到小團子亮晶晶的眸子,和那絲毫沒有困倦的笑顏,他就忍不住在心裏錘爆這個世界。

“哥哥。”壓低的小奶音。

“嗯?”困得不行的小奶音。

“你覺得我像故事裏的誰?”

“睡美人?”女生不都喜歡做公主?

“Nonono~”

“不會是王子吧?”女生都有個王子夢?

“不是啦,是巫婆耶!”

“……為什麽?”

“避開人群,搬進森林獨自生活,再養幾只小寵物,就是不跟人類打交道——拜托,這簡直就是我的夢中情生活!哼,如果有不識相的人跑來森林打擾我,我也會鯊鯊鯊把他們都幹掉,這不跟巫婆是一樣的嘛?”

當時他啞然失笑,晚上被她搶了被子然後冷醒。

現在可輪到他笑不出來了。

“其實我也通音律,我的小提琴和鋼琴還不錯,我也會打高爾夫,”許沁只顧着自說自話,深情凝視着這方小天地,“哥,以後我可以常來找你玩麽?”

風吹進房間裏來,那些手工折紙蘇蘇作響,仿佛活起來一樣。

孟宴臣推了推眼鏡,“自然是可以的,希望沁沁下次可以帶上肖亦骁。”

這話的意味,就要許沁自己去品了。

她垂眸,想起剛剛的經歷,忍不住又失落起來,“可是小筠似乎……不那麽喜歡我。”

惹得男孩輕笑一聲,“怎麽說?”

許沁一時又說不上來,微微嘟起唇,沉默地捏了捏手裏的小青蛙。

孟宴臣凝眸看向她指腹壓住的小青蛙,無甚表情地拿過,又放回了桃木架子上。

“你想過原因麽?”他問。

許沁遲疑地搖了搖頭。

男孩嘴角揚起抹淺淡的笑,“你可以猜一猜,然後可能就會發現,自己心裏的那些猜想,或許就是她不喜歡你的原因。”

許沁怔然:“……”

這話語過分犀利,再度刺痛了她敏感的神經。

“去琴房麽?”孟宴臣邀請道,及時轉移了話題。

許沁點頭,跟着他出了閣樓,路過餐廳時,一只小團子獨自坐在餐桌前,短腿尚且夠不到地面,只安靜地懸在半空。

她旁邊擺了個紙杯蛋糕,孟宴臣有點好奇,是什麽阻擋了小吃貨開心米西的腳步?

繞過去一看,她手裏拿着幾根彩筆,正用她拙劣的畫技畫着一副全家福。

那全家福,無論從線條還是配色上來看,都極為幼稚,卻一下子刺痛了許沁,讓她想起自己摔碎的那副全家福。

于是琴房裏,纖弱的手指滑過黑白鍵時,帶出的音符串聯出含蓄哀婉的調子,似有不甘,似有熾烈的過往回憶,割舍不掉的眷戀與挽留。

孟宴臣安靜地坐在一旁聽她彈琴,心想,倘若當初來的是個音樂家,那許沁是不是就不需要拼湊那麽多的謊言?

與此同時,他也覺察出幾分異常。

許沁多大一個孩子,這曲子怎麽彈出這麽多變幻的感情?仿佛一路經歷了許多坎坷與鮮花,才到達他面前。

又想起她平日不符合年紀的沉靜氣質,孟宴臣不動聲色地抿直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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