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親歷者許沁
親歷者許沁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從墜時的時空線崩塌後,也就是64章往後,故事便已單一的角色視角展開,所以時空維度也被獨立為角色中心的敘述,按章節順序讀下來,就會有些跳躍。
這裏理清一下故事的時間順序:
【1】沈聽筠消失,所有人忘記她(64章)
【2】舊時空裏,許沁重溫地震的剖腹(67章)
【3】許沁be殒命,疊代進入原本的劇情(66章)
【4】孟宴臣疊代回歸原劇,雖然忘記沈聽筠,但仍有異樣念想(65章)大大的惡俗bug:因為許沁燒的是盜版hhh
【5】孟宴臣與同樣失憶的魏大勳交集,看到自己的劇本(65章)
【6】孟宴臣順應劇本,扮深情演戲走完所有劇情後,終于跳出劇情(67章)
【7】下一章勇敢向反粒子伸手,去見他想見的人
許沁的學校不好,因而即使她再如何努力地學醫,付出比前世百倍的努力,仍舊因為學校的排名不好,失去了很多上升的機會。
宋焰安慰她說:“沒關系,實在進不去醫院,我養你。”
醫學這個專業,最是卷學歷的專業。
大學本科五年畢業,加之不是名校,許沁的選擇就只有普通醫院、鄉村、社區醫生。
她想了想,想起自己曾經的萬丈光彩,28歲就進了最好的醫院做團隊組長,主刀醫師,甚至做了心包穿刺的二級手術,難免不甘心。
她咬了咬嘴唇,說:“我要讀研。”
“許沁,家裏供你五年了,舅舅舅媽賺錢也不容易,翟淼這會兒也要讀大學,你怎麽不為他們想想?”宋焰蹙着眉頭,譴責道。
因為手裏沒錢,許沁并不能掌握話語權,但她心裏隐隐還是想去讀研的。
上天又和她開了個玩笑,許沁在本科畢業季查出了懷孕。
平日都是有做防護的,怎麽不偏不倚就懷上了?
許沁懊惱地瞪着宋焰,而他只是打哈哈:“可能這就是咱命中注定的孩子吧。”
舅媽:“……”
她是做了什麽孽,還要幫忙養孩子?
宋焰大專畢業後,進了十裏臺消防站,站裏工作忙,時常不着家。
許沁和舅媽本來就有磨合,這會兒在家養胎,更是十分不自在。
家裏負擔重,即使懷着孕,許沁仍舊要承擔家務,洗碗洗菜,給宋焰洗衣服收拾房間,應對夏日的平民窟的蛇蟲鼠蟻,還有滅不完的大蟑螂。
孕期不便房事,宋焰也對她冷淡了許多。
因為學歷問題,加之一慣喜歡唱反調的裝逼性格,宋焰在于同事的相處中處處碰壁。
沒有維和部隊的履歷,他只能從低層幹起,而他習慣了所有人對他衆星捧月,恭維崇拜,從基層做起,于他而言,也是種社交難題。
他唯有額外刻苦,把體能與技術練得出類拔萃,才能拿到他索要的尊重。
可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宋焰分給工作太多關注,就難免忽視許沁。
少年時代那個軟糯聽話的許沁不知哪去了,如今他難得回家一次,聽到的只有她唠唠叨叨的抱怨,遇上的只有家裏源源不斷地争吵。
柴米油鹽這些小事打翻在一起,把生活弄得一團糟。
許沁鐵了心要搬出去分家,可他一個月那點工資,她又不賺錢在家白吃,哪來的錢付首付?
他想起隊裏不愉快的人際關系,想起那些本科生名校生一來就他媽壓他一頭,明明都不如他,職位卻比他高。
生活的重擔壓在他身上,衣服已經好久沒新添,錢交給舅媽補貼家用,還要被許沁追在身後抱怨。
積壓的怒火瞬間燒了起來,宋焰對着懷孕的妻子咆哮:“這個家你要是不想呆就滾,六年了,你吃喝拉撒都是舅舅舅媽掏錢,沒有你,這個家也不至于窮成這個樣子!”
“要不是你,老子從美國畢業回來,能讓那些草包騎在頭上?”
磨損了幾年的白鞋顯出灰敗的顏色,許沁腳尖攏在一塊,局促地站在原地,不敢擡眼,只能用感官覺察到發火的男人走遠了。
孕婦的心理本就敏感脆弱,壓抑多年的幽怨到達臨界值,許沁大哭一場,收拾了行囊,帶着僅有的兩百塊去打胎,她平日有錢就花,大手大腳的公主習慣雖然收斂了些,但仍舊那樣,根本沒有存錢的習慣。
打胎要兩千,她那兩百着實可憐,打電話問同學借錢,不熟被拒,問朋友,沒朋友。
東拼西湊好久,也借不夠。
事情鬧得太僵,還是舅舅出面攔了下來。
“沁沁要不去鄉下散散心?咱家在望鄉也有間房子。”
許沁并不想要那個孩子。
孩子的父親不愛它,她也并沒有準備好去做一個母親。
這個孩子從誕生在她子宮之際,就是不受翟家歡迎的存在。
也因為這個孩子,她被禁止考研升學,耽誤了自己做主刀醫生的前途。
因此當瓦房因年久失修坍塌陷落時分,許沁只感受到自己倉皇的心跳聲。
神志剝離之際,她好似穿梭過許許多多的光景與場景,附身到了另一個脆弱的身體上。
她好似已然是游離的狀态,只聽嘩啦啦的聲音,男人“嗬嗬”着奮力推開她身上壓着的石板。
有人來救她了!
她胸膛裏的希望之火驟然亮了起來,她能活下去了!
涼涼的手指搭上她的動脈,摸了不到三秒。
“她已經走了,去救其他人吧。”那清淡好聽的聲音,不正是自己?
火焰驟然弱了下去,附身在孕婦身上許沁,命運與之緊緊聯系,她的內心也随着這句死亡宣判猛然懸起——
不,她沒死!
醫學上的宣告死亡包括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腦死亡。
呼吸心跳的停止一定要建立在反反複複地按壓搶救之後,仍舊還是沒有生命體征的基礎上。
怎麽能摸着動脈不到三秒,就宣告她的死亡呢?
“等一下!”宋焰朝已經轉身離開的孟沁喊道,“她是個孕婦。”
許沁松了口氣,感覺到孟沁的聽診器對準了自己的肚子。
“有心跳。”
“孩子還活着。”
原來不是說……她的心跳嗎?
宋焰:“現在送去醫療救助點還有救嗎?”
孟沁:“來不及了,得馬上進行剖腹。”
-“有把握嗎?”
-“沒把握。……我試試!”
許沁想起自己肚子裏的孩子。
那個拖累了自己前程,又惹得夫家指摘的孩子。
如今她就躺在冰冷的廢墟上,沒有人給她做心肺複蘇,手術刀只瞄準了她的肚子。
她願意為孩子獻出自己的生命嗎?
不,她不願意。
有人問過她的意願嗎?
沒有!
都說沒有媽媽是不愛自己孩子的,可她難道就沒有活下去的價值嗎?為什麽不施舍丁點的關注給她?為什麽要選擇寄存在子宮的胚胎,而不是她這個同樣有血有肉的人?!
手術刀刺破肚皮的那一刻,她仍舊渴求着挽救自己性命的心肺複蘇。
可現實卻是,她被蕭索地棄置一旁,手術刀專心致志地切開她的腹部,子宮被血淋淋地剖開,孟沁精準地找到了臍帶,随即是嬰兒的一聲啼哭。
“生啦!!”
那是搜救人員的歡呼聲。
所有消防員聚在洞口向下俯視着,他們歡呼,他們為了這個廢墟中誕生的新生命歡欣鼓舞,他們誇贊着孟沁醫生精湛的藝術,誇贊着宋焰站長的骁勇細心。
可那些歡呼,那些掌聲于她而言卻是如此刺耳。
全世界都在透着那個洞口圍觀她剖屍取子,仿佛失去邏輯,失去共情,失去對逝者的尊重與悲憫!
全世界抛棄了她。
救死扶傷的醫生抛棄她。
救人水火的消防員抛棄她。
洞口的人無視她的悲怆的死亡,像被洗腦一樣烏壓壓地歡呼着,就在到達廢墟開始搜救前,這群好兒郎還宣示着“向每個生命莊嚴承諾,我們決不放棄”。
如今這橙色的救援服是如此灰敗荒謬。
嬰兒的啼哭聲震顫她的靈魂,可她卻哭不出聲音。
他們大概是欺負她不會流淚吧——
洞口那群消防員一個個揚起無比燦爛的笑臉,一個個伸出雙手,一路護着白布裹着的血淋淋生命,從洞口,直至路邊停泊的救護車。
為何我已死去?
……
許沁驚慌地自夢魇中醒來,周遭是醫院消毒水的氣息。
她本能地捂住心髒,感受自己心髒的跳動。
簾子被拉開,護士瞧了她一眼,安撫道:“沒什麽大問題,只是動了胎氣,短時間內可能會經受幾次宮縮,家人呢?過來取藥繳費。”
淚水如熱潮一般湧上眼眶,許沁捂着嘴,失聲痛哭起來。
……
往後餘生,仍舊是茶米油鹽的蹉跎與磨煉,她從公主,淪為一個卑微可欺的附庸。
細嫩的手被磨粗了,腰肢不在纖細,生活的風霜劃在她臉上,刻出道道皺紋。
這翟家的人間煙火,這宋家的人間煙火,她只覺得嗆得人窒息!
而她的丈夫呢?
理解能力為0,遇上分歧矛盾只會大呼小叫,太多次的原地爆炸,他好似根本無法與人溝通。
生氣也會遷怒旁人,與指導員生氣便無故克扣隊員休息時間,工作上的情緒也帶回家裏。
最可笑的是沈聽筠的那句指摘——家暴是不對的,你怎麽還理解你爸家暴?
于是,這點暗藏的危險因子,終究是在頻繁失控的情緒中爆炸了……
上一世說過的分手再度回現,她說:“我不喜歡破爛的五芳街,也覺得你會是個沒出息的人。”
這次,這是聲聲泣血的悲恸大哭。
“我不喜歡破爛的五芳街!也覺得你會是個沒出息的人!”
經年過後,在這個沒有了沈聽筠的時空裏,以主角的殒命為代價,舊事洗牌,一切又朝着早已設定好的消防員x醫生大團圓結局進發、疊代。
故事回到開局,許沁睜開眼睛。
那劇情寫到——
“……直到一天,爸爸的戰友孟懷瑾和他的妻子付聞櫻出現,說:‘沁沁,我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