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似是故人來
似是故人來
京市某高校的一間宿舍裏，一個陽光帥氣的年輕人警覺地四下看看，确定宿舍只有自己一個後，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他就是在純鈞道君的直播間砸下天價打賞，臨走又對主播放狠話的【年華喂了狗】，真名宋钰。目前是青陽高校的一名大二在讀學生。
雖然在網上表現得強勢，但被人隔着屏幕一口道出心中想法，宋钰還是驚得目瞪口呆，二十年根深蒂固的唯物主義三觀都開始搖搖欲墜起來。
好在沒人看見他丢人現眼的模樣，這才讓他維持住了高冷校草的人設，沒有被人看穿他逗比的本質。
“算的這麽準，真的假的？”小聲嘀咕了一句，宋钰拿起記載着地址的紙條，心頭立刻一陣火熱。
不管了，是真是假，去看看就知道了。
十個小時後，宋钰帶着兩個保镖來到了瓊花市玉坤縣的五裏村，并且順利找到了那戶姓趙的人家。
趙家是村裏出了名的貧困戶，九十多歲的老人帶着個十歲的聾啞孫女，祖孫倆就靠着打零工和每月的五百元低保過活，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在來五裏村之前，宋钰從沒見過這麽窮的人家，真正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宋钰三人剛到村裏，一身名牌加上百萬豪車的配置，立刻就驚動了五裏村的村長。
得知宋钰的來歷，膚色古銅宛若老農的村長親自帶他們到趙家找人。五分鐘後，宋钰就拿到了爺爺心心念念的那本日記。
摸着保存完好的封皮，宋钰迫不及待地翻開筆記本。只看了幾頁，他就幾乎可以确定這确實是奶奶的遺物——無他，在本子的扉頁清楚地印着爺爺遒勁有力的大字：
“送給摯愛的梅梅，願你安好！”
宋钰的奶奶叫李梅玲，小名“梅梅”。雖然沒親眼見過奶奶的日記，但從小在爺爺身邊長大的他對爺爺的筆跡卻是再熟悉不過。
見趙老太無措地束手站着，村長拘謹地搓搓手，陪笑着替她說好話：“幾位老板，俺們都是本分人，不敢昧別人東西。那本本咱還以為是人家不要的……”
成功尋回遺物，宋钰心情大好，立刻溫聲解釋道：“村長，我們這次來絕沒有怪罪的意思。事實上，還多虧了小妹替我們保管日記本，我還得謝謝她呢！”
Advertisement
“那就好！那就好！”看宋钰态度不錯，村長心中的石頭落地，不由憨厚地笑起來。趙老太也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看見怯生生地躲在孱弱老人身後面黃肌瘦的小丫頭，宋钰不由得想起雲拂曉最後在直播間說的話。
在他許諾來日必有厚報時，主播卻讓他拿着錢多做善事，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宋钰初時還覺得主播有點裝模作樣，如今卻感嘆不愧是光風霁月的世外高人。
他現在對雲拂曉已經十分信服，再加上本心也想幫助和報答這對窮苦的祖孫，對于主播的叮囑更是絲毫不打折扣地執行。
于是不久後，趙老太被接到了瓊花市條件最好的養老院，由宋家每月出資供養，得以安享晚年。趙小妹得到了良好的醫療救助，裝上了人工耳蝸，終于有了入校學習的機會。
趙老太壽終正寝後不久，趙小妹從學校畢業，當上了聾啞學校的教師。誰能想到她們命運的改變不過是源于雲拂曉的一句話。
這些都是後話，先說眼前。
得了遺物的宋钰立刻興沖沖地趕回了家。他得意地把日記本在爸媽面前一亮，當即把倆人驚得跳了起來。
“這本日記你從哪找到的？”他爸搶過日記本翻了幾頁，确認了真僞後，立刻橫眉怒目地上前薅住兒子逼問。
宋钰平日裏慣愛招貓逗狗，被他爸揍過無數次。心理陰影一起，說話聲音立刻低了八度，結結巴巴地說：“就……網上一個大師告訴我的。”
“大師？”宋父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伸手就去拿雞毛撣子，嘴裏罵道：“臭小子！你平時不學無術就算了，現在還搞起封建迷信了。我看你是皮癢了！”
“哎喲！”宋钰猝不及防被他老子抽了兩下屁股，逆反心理立刻上來，不服氣地叫嚣道：“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你那麽能耐，你怎麽就找不到，反倒讓我找着了？”
“還敢頂嘴！”宋父聞言更是火大，伸出蒲扇大的手就要來抓兒子。宋钰見勢不妙，趕緊在老媽的掩護下竄進了餐廳。
宋父追了一陣未果，不得不停下來喘氣。他隔着桌子看着兒子，正色道：
“宋钰，你從小就慣愛動你爺爺東西，家裏的老物件被你打碎不知多少——你老實告訴我，你奶奶的日記是不是被你藏起來的？”
“沒有！”宋钰委屈死了，梗着脖子氣憤地瞪着他爸：“那本日記可是爺爺的心頭寶，他怎麽可能讓我碰？”
“小時候無意間藏起來的也算！”
“那也沒有！”
父子倆正烏眼雞似的對峙着，房間裏突然傳出一聲蒼老矍铄的問話：“這是怎麽了？大寶你怎麽又打起钰钰來了？”
宋钰一聽他爸的小名就想笑，這會見靠山來了，他趕緊一溜煙跑到爺爺身邊，扶着老人委屈地告狀道：“爺爺，我幫您把奶奶的日記本找回來了。結果我爸不但不誇我，他還打我！”
見兒子當面給自己上眼藥，宋大寶趕緊着急地試圖解釋：“爸，您別聽他瞎說，事情是這樣……”
“你閉嘴！讓你媳婦說！”宋老爺子聲如洪鐘地怒吼一聲，數十年的積威立刻把宋父的氣焰打擊得一點不剩。
見親爹怒視着自己，在外面叱咤風雲的宋大寶立刻不敢再說話，灰溜溜地退到一邊，再沒了在兒子面前的威風。
宋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說了，又把日記本拿來給老人看。宋老爺子捧着失而複得的日記，伸手撫過那熟悉的娟秀字體，一時間老淚縱橫。
宋家人靜靜地等老人緩過來。
好一陣後，見親爹平複了心情，宋大寶才敢湊過去道：“爸，這事确實湊巧了。但钰钰在網上信什麽大師，那也太荒唐了……”
宋老爺子摸了摸濕潤的眼角，難得和藹地對三人道：“你們跟我進來，我今天要告訴你們一件事。”
關好房門，老爺子看着有些忐忑的兒子兒媳和孫子，突然語出驚人道：“其實，我小的時候見過仙人。”
“啊？”宋父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意識地質疑道：“爸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宋老爺子不理他，眼睛望着虛空，陷入回憶：“見到他的時候，我只有七歲。那年月不像現在，全國各地都在打仗，爸媽和哥哥都被敵人殺了，我獨自一人逃進深山，靠着一點幹糧勉強度日。”
一天之內驟然失去所有親人，小小的孩子不得不學着堅強，可是任憑他怎麽努力，還是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
那天，餓了三天的宋柱強撐着在山裏找食物，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一個人，直接把地面砸出了一個大坑。
吓了一跳的他趕緊躲到一邊。見那人一動不動，他正要離開，鼻子卻聞到了一陣誘人的香味。找了一圈後，宋柱發現香味是散落在那人身邊的黑色丸子發出來的。
宋柱壯着膽子滑到坑底，撿起一顆吃下，肚裏火燒火燎的感覺立刻消失了。他大喜之下撿走了所有的黑色丸子，用布包小心地裝好。
解決了生存危機，小孩這才将注意力轉移到了那人身上。掉下來的人一身華美的衣服，容貌絕世，此時卻裹着一身鮮血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骨頭都不知斷了多少根。
宋柱心裏不由升起一種深切的惋惜。
“那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我見他沒有呼吸心跳，以為他死了，就刨了些土把他就地埋了起來。”
那些黑色丸子是低階修士吃的辟谷丹，裝丹藥的玉瓶摔碎後，又從破損的儲物袋中漏了出來，正好被宋柱撿到。
辟谷丹一顆便能抵普通人三日所需，因此一次只能吃一顆。好在他舍不得多吃，這才沒有被撐破肚皮。
靠着從那人身上得到的辟谷丹，宋柱又活了一個月。
深山裏危機四伏，常有猛獸出沒。宋柱發現埋着那人的地方，方圓一裏豺狼虎豹都不敢接近，于是就在附近搭了棚子住下。
“清明節那天，我帶了點野味去給他上墳。剛磕了三個頭，那人突然從土裏鑽了出來，一副索命的惡鬼模樣。”
宋柱正小心地把野果擺在墳堆上，一只青白的手驀得從土裏伸出來，一把握住了小孩細瘦的手腕。
墳頭一聲炸響，土塊四濺。
宋柱放下捂着眼睛的手，便見清風朗月般的男人已是青面獠牙模樣，語氣凄厲地拖長音道：“小孩，你好狠的心啊～居然活埋我！我要你給我陪葬……”
成功把人小孩吓得尿了褲子，某無良修仙者突然收了法術，拍着墳頭喪心病狂地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哎喲，笑死我了！”
想起那段離奇的經歷，繞是此時的宋柱已經年屆八十，仍有些哭笑不得。
“從那以後，他就留在了山裏，一邊養傷一邊教我讀書習武。他幫我建好了木屋，挖了池塘，還種了一片果樹……在我看來難如登天的事，對他不過是一個念頭的功夫。”
“我們一起生活了五年，他的傷老也不好，但也沒有更惡化。對常人足可以致死的恐怖傷勢，他卻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好像在找什麽人，經常用靈石和法寶推演擺陣，每次失敗後，他的心情都會變得很差。後來他把我送到了最近的軍隊裏，就離開了。”
“大概是他做了什麽，他離開的第二天我就忘記了他的長相。唯一證明他存在過的，只有他留給我的三顆救命的丹藥。”
軍營外，沒個正型的年輕修士糾結地看着抱住他腿哇哇大哭的小孩，伸手僵硬地呼嚕了一下他的腦門：“啧，真是讓人頭疼的小鬼！”
等到宋柱終于止住了哭聲，修士表情古怪地看了他幾眼，随手掏出個玉瓶，不由分說塞在小孩手裏。
“小孩，你也算是我見過命格最差的人了。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這瓶丹藥送給你——記得不到快要死了，千萬別吃。”
修士交代完後，便消失在了少年宋柱的眼前，恍如一個美好的夢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