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團建(一)

團建(一)

姜徊酌坐在床邊,看着言臻疲憊的眉眼和依舊顯紅的側臉。

他擡手碰了碰自己,發覺自己的側頸也是一樣燙。

只是他的燙,是因為幫床上渾身濕透的人換了身病服。

有些不可言喻的念頭瘋狂蔓延。姜徊酌早在前一晚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動心,卻不曾料到,僅僅只是一天的時間,他便滋生了占有欲。

想要言臻在自己身邊,想得到他的愛,想知道他為什麽工作這麽拼,想知道他這些年裏為什麽會有不開心的時刻。

暗沉的角落裏會生長青苔,并且無可清除。姜徊酌沉默地注視着眼前的人,卻又被一個事實生生扼住。

如果言臻并不喜歡同性呢?

如果他不喜歡,姜徊酌想,那就斂好一切感情,真心祝他萬事從願,一直自由,此後再也沒有那百分之二不開心的時間。

但如果他喜歡……

那既然誰都有可能會站在言臻身邊,為什麽不能是自己?

他守了言臻一整夜,早上去買了兩份早點,回來的時候這人已經醒了。

“姜博士,”言臻看着他,嗓音很啞,剛一開口就頓住了。

姜徊酌擡手指了下病床邊的矮櫃,那裏放着杯溫水。

端起來喝了幾口,言臻慢慢動着後背和手腕。幾乎是一夜沒動位置,很酸。

“我的聲音,”他慢吞吞道,“好難聽。”

Advertisement

姜徊酌:“……”

言臻操着一口不太好聽的聲音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姜博士,我連着麻煩你兩個晚上了。”

姜徊酌本想說“既然覺得聲音不好聽就別說話了”,結果話出口成了:“那你打算怎麽表示?”

言臻聞言一愣,即刻真誠道:“姜博士,你什麽時候生病叫我,我也照顧你兩夜。”

主打一個禮尚往來。

姜徊酌再次噤聲。

嗯……

言臻怎麽這樣。

他把手裏的粥遞過去,言簡意赅:“吃飯。”

言臻一勺一勺往嘴裏送粥,吃到一半時忽然擡頭問:“姜博士,你這粥是從哪裏買的?”

姜徊酌:“樓下。”

言臻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服,這個醫院……

不行,離學校還是太遠了。

但凡近點,他都能天天來趟醫院買早餐。

“怎麽?”姜徊酌問。

“長這麽大買的所有八寶粥裏,裏面都有棗,這是我第一次喝到沒有棗的八寶粥。”言臻感慨道。

姜徊酌內心:值了。

他在樓下買粥時先提了一句:“八寶粥裏不要棗。”

八寶粥阿姨:“那不行,你聽我的,那樣不好吃。”

所以姜徊酌拎粥上樓時特意停在拐角的垃圾桶處,打開蓋子把裏面的棗挑出來了。

言臻毫不知情,有些罪惡地想着如果有朝一日不在公司幹了,下一份工作要找這個醫院附近的。

他左看右看,沒看到自己的手機,便問:“姜博士,你看到我手機了嗎?”

姜徊酌:“你繼續吃,我去樓下拿。”他說完就離開了病房,身後的言臻一口粥含在口中半天沒咽下去。

不懂就問。這麽使喚老板不好吧,真的不好吧……

護士過來的時候只見到他一個人,邊調輸液管邊問:“你醒啦,你哥呢?”

言臻:“我哥?”

護士:“半夜抱你來醫院的不是你哥嗎?”

言臻:“抱我?我哥?”

護士找出體溫計,讓他塞在腋下,說:“你可能還沒退燒,半夜你哥抱你過來的,你倆渾身都濕透了,他給你換了病服,自己還穿着那身。”

言臻怔然。

姜徊酌拿回言臻的兩部手機時,這人靜靠在床頭發呆。

他把手機遞過去,言臻擡了下眼,目光又移到手機上面。他伸手,直接掠過手機,碰了下姜徊酌的衣服。

很潮。

像是洗完沒擰的衣服在初夏的夜裏晾了一宿。

“姜博士,”言臻心裏蔓延着他自己都不懂的情緒,聲線已然沒那麽啞,似乎是因為他情緒不高,仿佛蒙着一層霧氣。

“這麽濕啊,”他自言自語道。

他臉上不帶有任何表情的時候眉眼愈發清絕,有表情的時候又會多幾分生動。

姜徊酌垂眸看着他,心微動:“要是我病了會告訴你的。”

“嗯?”言臻擡頭。

姜徊酌把手機放在床邊:“你不是說了麽,我病了你也會照顧我兩夜。”

指尖慢慢撤離那處潮濕,言臻悶聲開口:“那還是別生病了。”

言臻早上就已經退燒了,歸結原因就是他宿醉後頭本來就有點疼,挨了場暴雨,立刻就燒起來了。

不過好的也快,下午他就出院了。

公司的車外表幹淨光滑,打開車門後言臻愣了幾秒,随後破罐子破摔地坐了進去。

他坐在滿是泥的座位上,沒什麽好嫌棄。

都是他幹的。

回學校的路上,言臻問:“姜博士,我住院花了多少錢?”

姜徊酌反問:“你這叫住院?”

言臻抿唇:“我發燒花了多少錢?”

姜徊酌說了個數,言臻又默默加上平時洗車的費用,點開微信要轉給姜徊酌。

點開平日裏的微信後劃了一圈沒找到,他才想起加姜博士的是另外一個號。

把錢轉過去後,言臻看着這個微信。自己留着也實在是沒用了,不如找個時間拿給劉叔,讓他利用上。

姜徊酌聽到自己的手機震動,能猜出來是言臻給轉的錢。

沉默半晌,姜徊酌開口:“公司的同事們都已經到貴陽了,段珂給你改訂了明天早上的機票,你今天下午可以準備一下要帶的衣服。”

言臻問:“你不去嗎?”

“我後天要去和公司合作的規模場,”姜徊酌說,“就不去了。”

“哦,”言臻偏頭看着窗外,說不上來那點沒來由的失落是為什麽。

姜徊酌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忽地問道:“你希望我去嗎?”

“後天就有事情啊,那時間确實有點趕,”言臻說,“我快到學校了。”

車停在學校門口,言臻下車後朝裏面招了招手,“團建後見,姜博士。”

姜徊酌看着衣服上還殘留許多泥濘的人:“快回去洗澡換衣服吧。”

言臻頂着路人的視線回到宿舍,剛推開門,裏面的人就朝自己走了過來。相挨不到一米時,任肖看清楚言臻滿身泥,立刻止住腳步:“你晚上真和豬一起睡的?”

“沒有,我摔了一跤。”

任肖追問道:“那你晚上咋睡的?”

“在車上,”言臻放下手機說,“我先去洗個澡。”

獨自在洗澡間時言臻才後知後覺地想到,當時自己的病服是姜博士幫自己換的。

這其實并不能算得上是什麽事,他也沒有因為姜博士的取向而想歪。

他現在所有捉摸不透的情緒,都只來自于他自身。

是他無可抑制地去想了姜博士幫自己換衣服時的場景,也是他自己去設想過喜歡姜博士的可能。

他從沒有過這樣的情緒,也分不清這到底是尊崇還是喜歡。

這些年來他光顧着用力生活了,沒想過身邊能有別人。

……

洗澡出來後任肖癱在椅子上沖他吹了聲口哨,意有所指道:“我怎麽覺得你有事情瞞着我呢?”

言臻單手擦着頭發,擰開一瓶純淨水,“我能瞞你什麽。”

任肖:“不好說,但覺得你不對勁。你連着兩天沒回來過夜,我問你幹嘛去了,你只回答我在豬場,對同行人和晚上怎麽睡覺一概不提。所以我基本判定——”他拉長聲音道:“你談戀愛了。”

言臻正準備往口中送的水僵在半空,被眼尖的任肖注意到。

“我說中了?”任肖坐直了,“真的啊?男的女的?”

言臻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最終告訴任肖:“有可能是、男的。”

*

關于航班的信息和到達貴陽後的路程,漆京京已經發到了言臻手機上。

到貴陽後言臻打了輛車,和司機說完目的地後剛準備上車,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介意我拼個車麽?”

言臻猛地回頭,看見一身休閑裝肩寬腿長的姜徊酌。

“姜博士,”言臻詫異道,“你……”

姜徊酌走過去,将這人拽開一點的車門敞開,“想了想還是參與一下,畢竟公司團建不常有。”

事實證明,詫異的不只是言臻。

還有公司的所有同事。

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言臻回複了漆京京的消息,告訴她自己馬上到。

所以漆京京和五部的同事們一起站在路口等言臻,終于等來輛車,車門一開,是姜博士。

他們幾個在原地站了幾秒軍姿,等着言臻也下了車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倆一起過來的。

一起回到大部隊,臨近中午,他們已經擺好了燒烤攤和肉串。見到姜徊酌,大客戶部的人首先圍過去。

這群大客戶部的人一直在出差,不出差的時候就在家,沒怎麽在公司出現過,但他們對姜徊酌是實打實的尊敬。

因為他們的每一個規模場,都是姜徊酌幫着談下來的。

來之前他們都打聽過了,得知姜博士不來。結果第二天就見到了,每個人都很激動。

“姜博士來我們這邊,”劉亦指着不遠處的野餐墊說。

姜徊酌和他們一起過去,他回頭看了言臻一眼,這人被梁威拽走烤肉了。

“那個就是銷售部的新人,”大客戶部的幾個人邊走邊說,“剛來一周就開八萬訂單的那個。”

“這麽年輕?”有人轉頭看着言臻,“挺猛啊。”

“別小看他,我聽說他剛來就和孟川杠上了。”

“啧啧,初生牛犢不怕虎,就孟川那個尿性,得針對死他。”

言臻對這些談論并不知情,因為身邊的梁威比任肖話還多。

“你六一那天為啥請假了啊?你昨天怎麽沒和我們一起來啊?你去哪裏了啊?你竟然能從段珂那裏請下假來,你怎麽做到的?快傳授給我點經驗。”

言臻咳嗽了幾聲,随後壓着嗓音說:“病了。”

他兩個字回答了梁威四個問題。

梁威點點頭:“這樣啊。”

串好的肉串剛放上去烤,梁威轉了幾圈,和言臻說了幾句話,看到肉變色了,立刻抓起那一把串招呼五部的人。

“快來!可以吃了!”

林蘇和岑溪在河邊自拍,聽到他的喊聲後走過來,看着梁威引以為傲的肉串,無語道:“梁威,這是什麽?”

梁威:“羊肉串啊。”

林蘇:“熟了?”

梁威晃了晃:“熟了。”

林蘇拽住岑溪,另一個手去拉言臻:“快跑,他要謀害我們。”

“喂喂喂,幹什麽啊你們。”梁威不滿道。

林蘇看着他手裏九分生的羊肉,認真道:“親,我和羊聊兩句都比它熟。”

梁威:“……哦,沒熟啊。”

把手裏的串又挨個擺回去,梁威轉頭問言臻:“我入職後和姜博士說話都不超過十句,你怎麽和姜博士這麽熟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