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懸崖下的土疙瘩
第42章 2.內外颠倒-13 懸崖下的土疙瘩
一番折騰下來, 幾人出門時,已是兩小時後了。
二小姐羅琳的腳被玻璃片割傷,所幸傷口不深, 家庭醫生來給她包紮過後,判斷最多兩三天就行走無礙了。
只是如此一來, 二小姐羅琳當然不可能再上山采花, 只得回自己房間呆着。
“別難過了。”
臨出門前,海蒂還安撫羅琳,“我會給你帶你喜歡的山茶花回來的。還有今天天氣好,應該能在撈到魚, 我們多弄些回來,晚上烤來吃好不好?”
9月8日, 星期二,中午十二點二十五分。
沈莳第一次進入赤霞島的山林。
說是山林,但這片區域頂多只能算是丘陵, 山勢平緩, 草木繁茂, 視野開闊。大約是因為地勢稍高的原因, 霧氣比在莊園中又單薄了幾分,山路也比他想象中的好走得多。
沈莳眼瞅着這座山的環境,只覺十分親切。感覺跟他小時候随爸媽回爺爺在江浙的老家,在爺爺的老屋後山溜達差不多。
很快地, 海蒂便領着他們來到一片山坳中。
“這裏應該就能找到不少野生的百合花。”
說着, 她用剪刀從一叢百合花上剪下将開未開的兩枝,放入籃中, 朝衆人嫣然一笑:“麻煩各位了。”
于是衆人紛紛散開,在附近尋找野百合, 看到草莓或是漿果,也會順手摘一把。
沈莳一開始還留心注意着其他人的舉動,可不多久,等他再擡頭時,其他人已一個都瞧不着了。
沈莳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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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蘭。”
沈莳幹脆把小蘭給叫了出來。
身影一閃,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現在了沈莳身邊。
【主人,有何吩咐?】
頂着吳景瀾外形的人工智能淺淺一鞠躬,禮貌而恭敬。
“噗。”
沈莳笑了。
他給吳景瀾配的衣服是一套純黑的西裝配純色的黑皮鞋,如果再加個墨鏡,簡直就是man in BLACK的經典配置了。這身打扮看着很帥,但跟此時此地這鄉間野趣格格不入,看着莫名有幾分滑稽。
“沒什麽。”
沈莳朝吳景瀾笑了笑,“現在沒別人了,你陪我走走。”
在劇本殺世界裏時,玩家的人工智能只有本人可見——不管對方是初始時的藍色光點組成的無臉人形态,還是價值幾百積分的特殊血統皮膚,哪怕是一只大象一只白熊,在其他人眼中也不過是一團空氣而已。
因此,只要玩家願意,他們可以一直讓人工智能陪在自己的身邊。
唯一要顧慮的是在和人工智能說話或是互動時,旁人看上去會不會像個正在即興表演的默劇演員,或是精神病人又犯病了而已。
現在沈莳旁邊沒有旁人,又是足夠開闊的戶外環境,沈莳自信憑自己的演技,即便有人偶爾遠遠瞥見他“自說自話”,也不會顯得OOC。
小蘭笑着朝沈莳點了點頭。
兩人——或者說是一人一AI仿佛散步般開始在山間溜達,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
“唉,說起來,我也有好久沒出過門了。”
沈莳瞥見樹下開着兩朵粉藍色的野花,像是某種他以前沒見過的重瓣雛菊,雖不是他需要的野百合,但看着很漂亮。
在詢問過小蘭這種花沒有毒後,沈莳順手剪了下來,“我房間裏有只空花瓶,可以把它們插進去。”
小蘭問:【您以前不常出門嗎?】
“嗯,忙啊。”
沈莳嘆了一口氣:
“上學那會兒忙着念書,大學時課沒那麽多了,可社會活動和瑣碎事情又多了起來,還得想辦法找工作室或是劇組實習,難得放個寒暑假也約不到人……”
他的話說到一半,忽然住了嘴。
小蘭微微側頭看向他,似是等着沈莳的後文。
沈莳也回視着小蘭,卻仿佛要通過他那張臉,看到另外一個人。
“我和我最要好的朋友年紀差了兩歲。我高一的時候他高三,我高三的時候他大二,等我升上大學了,他又忙着實習和找工作了。”
沈莳從來不在小蘭面前避諱提起吳景瀾。
對他而言,AI就是AI。
有些話你可能不能同父母親戚聊起,甚至同學朋友都會有所顧忌,但對着Siri時卻無所謂。因為你知道它本質只是一些程序、代碼,1和0的組合,沒有生命,沒有靈魂,不必擔心在“它”面前丢臉。
“總之,我倆好像一直都在忙,偶爾暢享出門一趟,到哪裏玩上十天半個月的,又總是湊不上時間……”
沈莳一邊說,一邊用指尖輕輕地撥弄籃子裏的藍色小雛菊,嘆了一口氣:
“結果,現在,我連想見他一面,都不知道哪裏能找着人了。”
他的聲音極輕,仿佛只是自言自語。
但令沈莳意外的是,他的人工智能竟然伸出手,把沒有溫度的手掌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主人。】
然後,小蘭說道:
【您一定會見到他的。】
沈莳:“……”
他擡起頭,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小蘭。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工智能是出于什麽情景分析說出這樣的安慰。但頂着吳景瀾皮相的小蘭目光沉靜,表情堅定,光是看那張臉,就很能給人安全感。
有一瞬間,沈莳有些恍惚。
他覺得自己仿佛真的見到了當年那個無所不能的大哥哥。
“景……”
一個名字滑到嘴邊,幾欲脫口而出。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聲沉悶的,“咚”。
那是什麽重物落地的聲音。
離他不算近,但聲源一定在附近。
沈莳一個激靈,那一瞬間的錯位感消失無蹤,霎時讓他徹底清醒。
“走!”
沈莳朝小蘭招招手,示意他跟上,“我們去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
三分鐘後,沈莳找到了聲源。
距離他大約三十米的東南門有座山崖,目測三四層樓的高度。
沈莳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具墜崖的屍體,但實際上,他只找到了一大塊摔碎的土疙瘩。
“這是怎麽一回事?”
沈莳左右瞅瞅,四下無人,便領着小蘭小心翼翼地靠近。
那确确實實就是一塊土疙瘩。
黃褐色的泥土摻雜了石頭和碎沙子,雖然摔得四分五裂,但仔細琢磨琢磨,還能看出原本應該是有形狀的。
“這是怎麽一回事?”
沈莳擡頭往山崖的方向看了看——上面理所當然的空無一人,沒有人承認這是自己幹的。
“一塊泥巴從天而降……為什麽呢?”
小蘭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他身為一個AI,當然不能胡亂引導宿主,只能用搖頭以示回應。
沈莳仍不死心,折了根樹枝撥弄着那些破碎的泥土,試圖找出其中的玄機。
然而他一無所獲。
土塊裏沒有埋藏任何特殊的物品,也沒有沾上血液一類的可疑痕跡,它真的就只是一塊碎掉的土疙瘩罷了。
“沈助理——!你在哪裏——?”
這時,沈莳聽到遠遠有人在叫自己,他認出那是家庭教師簡的嗓音。
沈莳丢下樹枝站起身,一邊答應着,一邊朝聲源的方向跑去。
他從幾顆樹後轉出,便看到家庭教師簡懷裏抱着一籃子花,正朝他溫柔地微笑。
“你還在這兒呢?”
簡朝他招了招手:
“他們全都到河邊去了,現在正在抓魚,咱們也過去吧?”
沈莳當然不會拒絕。
家庭教師簡顯然對這一帶的地形很熟悉。
他領着沈莳三轉兩轉,便穿過山坳,來到了一條小河邊。
沈莳覺得,那與其說是“河”,倒不如用“溪”來形容更恰當。
整條河只有不到兩米寬,水位最深處也不過剛剛沒過小腿肚,水流清澈平緩,一眼就能看清河底的鵝卵石。
高登律師、閨蜜海蒂和普利策記者都下水了,正一邊撒餌,一邊慌慌張張地用竹簍撈魚,好一番雞飛狗跳、手忙腳亂的架勢。
特別是高登律師,這會兒什麽華爾街精英的架勢都沒有了,笑得像一個鄉下務農的大男孩。
“沈助理!”
海蒂遠遠地看到他,朝他用力招手,“你也過來!一起來呀!”
家庭教師簡接過他的花籃,輕輕推了推他,“去吧。”
沈莳回頭看那溫柔漂亮的女老師:“您呢?”
“不,我就不下水了。”
家庭教師含笑搖頭,拉高褲腳,露出了右邊的一小節腳踝,“我腿上有大片的燙傷,疤痕有點難看……下水,不太合适。”
沈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再追問。
畢竟這是個劇本殺,也是要符合常理的。女性天□□美,不願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暴露傷痕并不奇怪。
……
四人下水一番鬧騰,很快便抓到了滿滿一簍子的河魚。
這河裏的魚長得有點像鲢魚,但最大的個頭也不過巴掌長,身披銀鱗,摸上去又細又滑。
據海蒂所言,這種魚味道極其鮮美,烤着吃肉多刺少,外焦裏嫩,煮湯更是奶白香甜,鮮到讓人想吞掉舌頭。
“夠了夠了,你們四個快上來吧!”
家庭教師簡在岸邊等了一會兒,眼看大半魚簍都滿了,忍不住開口催促道:
“這都夠咱們吃兩頓了,別抓了!”
“沒關系!”
海蒂擡起頭,用濕漉漉的手撥開淩亂的額發,笑得一臉燦爛:
“吃不完就養起來,過兩天接着吃嘛!”
“還養魚呢你!”
家庭教師在岸上叉腰笑罵:
“你忘了後院裏養的那一窩兔子上個月都死光了嗎?連兔子都養不住,這野生的魚能活才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