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章》(四)
《第二章》(四)
(四)
那場一個人夢境般的喃喃,終是伴随着拉姆博·魯斯契尼紅衣主教的最後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向着佛羅倫薩紅衣主教傾訴——
“是我的錯,我不該下午讓他一個人從聖彼得大教堂回到西斯廷教堂去。”
“勞倫佐你還記得我們被任命樞機主教時候,要答應過什麽嗎?”
“我答應過紅衣主教的紅袍既是用我的鮮血染紅,以信仰為證,這一生為教宗奉獻生命在所不惜。”
“可是最後他的衣冠上染滿了他的鮮血,不是我的鮮血啊……”
“那本來應該是我啊……”
“我本來應該是他的刀和劍,用生命和鮮血去鑄成他的盾……”
“我不配他賜給我的這身紅色衣冠,不配主讓他信任于我啊……”
風在這個夜晚呼嘯,跟着這個風一起呼嘯的,是這個本應該用飛橫跋扈定義,但現在意氣全失的人的一聲聲的自我忏悔。
我雖是第一個到達的,但當拉姆博·魯斯契尼紅衣主教能夠把這段話對蒙泰尼裏當面哭訴出來的時候,教堂裏面已經圍坐了二十來個人。
我感覺如果不是主說——自殺乃下地獄的大罪,他當場自裁都有可能。
世人皆說,格裏高利十六世教宗在他的最後幾年,由于畏懼與憂慮,選擇了逃避責任,而把拉姆博·魯斯契尼紅衣主教推到鎮壓□□的第一線。當然,歷史上任何一個教宗都要推出一個紅衣主教去擋槍,自己躲在背後,任這個紅衣的教廷代表被槍打出頭鳥。
可在這三天看來不是。
這幾年天主教教廷由于這個艱難而動蕩的時期,財政困難,坊間就曾經傳過教宗和紅衣主教AABBCC的謠言小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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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格裏高利十六世教宗說這種行為很無聊,拉姆博·魯斯契尼紅衣主教大怒,全羅馬搜查禁書,其實多少和搜他們的謠言小冊子有關。
結果——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于是民間又有傳言,帶着民衆八卦而竊喜刺激的心思,還不如半遮半掩的收版權費開始賣,這不強過賣贖罪券,搞得天主教會聲名狼藉,引發宗教改革,更顯得普度衆生,神愛世人?
這些傳言在當時看來,似乎是一種不尊重人的荒唐,在今天看來,仿佛也是一種不尊重人的荒唐。
我的思緒忽然被那邊拉姆博·魯斯契尼紅衣主教最後的大哭打斷;他在哭着,用着似乎已經聽不清的語言,一遍又一遍的哭嚎:“哦,主啊,我的教宗啊,我的爸爸啊……”(注:教宗,拉丁語PAPA)
蒙泰尼裏抱着他的頭,用臉貼上他的頭發:“沒關系的,主聽得見你,主愛着你。”
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我想我不是不能理解這種感情。在我的少年時期的某個時候,當我見到了蒙泰尼裏那封20年前簽字的忏悔書的時候,我以為我們此生無法再相見,大約也是如此。
這點倒是很在理,東方有個另外的宗教,要讓人歷經所有的苦難,然後才能稱為得道。
同樣,天主教在某種意義上,也讓你歷經所有的苦難,然後才能對苦難的人裏面同情,懂得愛世人。
你自己心中沒有所愛,怎麽懂得愛他人?
那天,我想,那個20年前,曾經在我如此瘋魔的時候,出現的“你猜?”的聲音……是誰?
不過,卻是那一聲輕笑,和“你猜?”的激将法,讓我跨上比薩大教堂的馬,千裏而追,我心中的那個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