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思念
第32章 思念
三日後戴铎帶回了消息, 年家馬車在城門口侯着了。
這事兒放在原來,借他八個膽子也不敢把四爺的女人偷出府去,堅守的底線在夏蝶的淚珠子面前碎成了渣渣, 她一哭他就沒轍了。
但戴铎到底還是心虛,沒敢親自露面, 只找了個京城口音的小販去揭了榜領賞。
年家每年張貼尋人啓事, 凡提供線索的,無論真僞都能領到賞銀十兩。如此大手筆,不少人盼着飛上枝頭跑過來充數, 這麽多年熬過來,年家人一次次期待都落了空。
沉痛的打擊令年夫人纏綿病榻, 也曾想過算了,放棄吧, 可或許是親子間無形的感應,年家老兩口隐隐覺着女兒還活在人世, 希望渺茫,卻還是不舍得錯失丁點兒機會。
領賞的漢子只說在京城尋到了人, 腳底板三顆紅痣, 适齡貌美,具體哪家哪戶卻說的模糊。
“好好好!先将人接回府再辨認一二!”年大人抖着手,拉着老淚縱橫的夫人徹夜未眠, 連夜差使忠仆驅車出了城。
自從四爺走了,寶春就着手收拾要帶走的東西,之前送來的那些绫羅綢緞她都沒帶, 只挑了兩件素色襦裙。
鏡子裏的自己有點陌生, 頭發已長及肩膀,那些絲巾再也用不上, 眼底青灰一片,腫的像核桃。
這幾日晚上睡不着覺,睜眼盯着帳子頂直到天明,閉上眼就會想起他的樣子,半點不敢想,一想就揪心的酸脹鈍痛。
為了不胡思亂想,寶春開始幹活,書房裏的宣紙早被她裁剪的整整齊齊,足夠他回來用上數月,書架上的灰最後被拭了一遍,她輕撫過每一本冊子,有那麽一瞬間的動搖,又趕緊憋了回去。
夏蝶端着午膳進來,發現寶春又在對着書案發呆,不知第幾次恍惚出神了。
她嘆了口氣,走過去将寶春攬進懷裏,寶春坐在軟榻上,抱着她的腰險些哭抽過去。
哭完痛快了,水洗的眸子擡了起來,聲音輕而啞,“我好沒出息…還沒走就開始想他了……”
“既然這麽難受,要不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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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寶春還是搖了搖頭。
天色蒙蒙亮,兩人趁着守門輪崗的空檔出了府,太監服和腰牌寶春都留着,帽檐壓低了點出去沒人注意。
城東早候着一輛馬車,聽見響動,年家管家掀簾子下車,看見了寶春的臉,心裏高懸的大石落了下來。
太像了,是大小姐沒錯了,簡直和夫人年輕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出了城郊她們就換回了女裝,山路崎岖,哪怕輪子經過了加固,還是颠的人反胃想吐。
“你這一走,就再回不去了。”寶春拉了拉她的手。
夏蝶搖頭,“四爺早将賣身契還我了。”
“那戴铎呢?尋不到你,他怕是要急瘋了。”
“你莫要思慮這些,我受父親之托,定要将你穩妥地送去年家的,看你過上安生日子我才安心。”
至于戴铎,夏蝶忍不住臉紅,“我給他留了信,一年後若他仍然肯要我,我便跟了他……”
既然夏蝶下了決心,寶春也替她高興,又忍不住兀自懊惱,她都沒來得及給四爺留一封信就這麽走了,不知他現在行進到何處,有沒有顧得上吃飯。
康
熙這次去塞上帶的兒子多,直郡王、太子、十三、下面幾個小的包括最小的老十八都随行在列。
四爺奉命在外圍巡視,帳篷搭在了遠處,萬萬沒想到一夜之間就變了天。
大晚上剛過子時蘇培盛就沖了進來,抹了把臉上的汗,急的話都說不利索了,“爺,萬歲讓您速速前去…說是,說是護駕……”
四爺心裏一驚,好在他一直和衣而眠,蹬上靴子就掀簾子出去了。等帶着護衛軍過去時,營地靜悄悄的,不見任何一人外出走動。
禦用的帳篷裏,康熙佝偻着腰沒了精氣神,手撐着腦袋目光放空。
夏夜的風順着簾子鑽了進來,他擡頭見到了老四,“你來了。”
才幾日不見,四爺感覺皇阿瑪蒼老了許多,他請了安,恭順地立在旁邊,敏銳的直覺沒讓他開口多問,過了許久還是康熙開了口,“你去看着你二哥吧。”
四爺領了旨,出帳篷還在琢磨着皇上說“看着”究竟指的什麽,剛出來就撞見了失魂落魄的十三。
“四哥……”十三臉色慘白,眼眶熬的通紅,見到胤禛時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恍惚感。
胤禛擰起了眉,拉他進了自己的帳子,一進來十三就撲通跪了下來,泣不成聲。
“起來,這是做什麽!”他連拉帶拽才将人攙扶了起來,給他倒了杯水,“到底出了什麽事?”
大熱的天,杯裏的水溫熱偏燙,十三卻感覺嗓子眼在吞冰渣子。
“四哥……變天了。”
太子瘋了。
喪心病狂地用匕首劃破了禦帳,縫中窺伺,企圖行刺聖駕。
現在人正被圈進了東邊帳子裏,腦袋上戴着枷鎖板子,直郡王的人守在外面看了好幾日。
良久,四爺才回過了神,第一個念頭就是太子沒這麽蠢,直郡王在害他。
也難怪,他這個大哥打小骁勇善戰,深受皇阿瑪器重,不動心都難。
康熙二十七年的一個冬天,那會兒才和紅毛鬼子停戰不久,十七歲的直郡王就代替皇上北上談判,簽訂了《尼布楚條約》。
盛大的歡送儀式上,直郡王端居正中,索額圖與佟國綱一左一右緊随其後,那是他第一次,生出了想把自己二弟幹掉的念頭。
權力的誘惑太大了。
無奈他短視、貪婪,又兇狠,以為扳倒太子就能登上儲君之位。
太子出事沒幾日,他生怕皇上心軟饒了太子,迫不及待地跪下來說了蠢話,“皇阿瑪,胤礽不忠不孝不配為人!兒臣願為皇阿瑪分憂,誅殺胤礽!”
“你給朕住嘴!”康熙瘦削的身子晃了下,趕緊被後面的老太監扶住了。
他看向直郡王的目光變得陌生,不敢相信這個口口聲聲要殺手足的人,是他一直信任器重的大兒子。
于是,莫名犯蠢的直郡王也被圈了起來,比鄰太子的帳篷,成了鄰居。
最上面的兩位皇子倒了,四爺接手了目前的爛攤子,連着好幾日忙到後半夜才回去。
帳子裏很安靜,他躺在床上身體疲憊到了頂點,精神卻異常亢奮。
昏暗中,他從懷裏掏出那枚藍綠色的松石戒指,輕輕摩挲着,想到寶春的眉眼,紛亂的心漸漸靜了下來。
“近日可有府裏送來的家書?”他提高聲音,問帳外的蘇培盛。
“爺,周圍被人封着,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了。”
蘇培盛心想,主子爺怕不是想寶格格了,寶格格魅力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