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府
第34章 回府
四爺回府後先去書房換了衣服, 福晉身邊的丫頭請他去吃家宴,他應了聲,看了眼桌上開的嬌豔的花, 讓人找了個細口的白瓷瓶插了起來。
許久不回來是要一起吃家宴的,太偏心反而令寶春惹人嫉妒。
家宴依舊擺在正院的石榴樹下, 夏日蔬果豐富, 滿滿登登鋪了一大桌子。
四爺落座先問了福晉身體如何,福晉現在也學會在他面前服軟了,微低了頭, 嬌羞地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
“有爺的關心,我們母子自然安康, 只是最近他有些頑皮,吃不下什麽。”她柳眉微蹙, 用帕子掩了下唇角。
遠處有碟烏梅糕,福晉最近嗜酸, 吃這個最是開胃,汪嬷嬷趕緊遞了過來, 瞧着她吃了不再犯惡心才安了心, 心裏忍不住對漠不關心的四爺生了怨怼。
到底是夫妻,還懷着身子,在旁人面前做做恩愛樣子都懶了?
瞧他那四顧的樣子, 分明就是尋寶格格呢!
女人多的地方脂粉氣濃,紅紅綠綠的鬧人眼,一個個坐在下面看似專心用膳, 哪個不是留意着上首位的動靜?黑壓壓的視線掠過誰, 誰就溫柔地暗送秋波。
四爺掃過一圈兒,忽然蹙起了眉。
福晉緩緩提了口氣, 心知該來的還是來了。
“怎麽不見寶格格?”他看向福晉直接問了出來,毫不掩飾對寶春的在乎。
這回福晉顧不上泛酸,拿捏出了一個憂心忡忡的表情,“寶妹妹很多時日沒來我這請安了,本想着去吟楓苑問問的,又想到爺交代了她身子弱,就沒擾了她養病……”
說着,福晉又用帕子掩了下嘴,想吐又強忍着的虛弱模樣,補了句,“像今日這樣的大日子寶妹妹還不露面,想必病得不輕,不如爺親自去……”
不等福晉說完,四爺匆匆離席,留下滿院子女人們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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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和婢女們坐的遠,聽不見兩人的交流,李氏卻模糊地猜出個一二。
四爺為了寶格格不給福晉臉面,福晉不得氣死了?李氏擡眼想去瞧她吃癟的樣子,卻撞見福晉唇角含笑,對她們舉了舉盞裏的果子酒。
“各位妹妹們自便吧,我身子重怕是精神不濟了。”說完,福晉被汪嬷嬷扶着,一甩袖子施施然回了房,似乎心情很好。
四爺腳下生風,蘇培盛緊趕慢趕追在後面鞋差點掉了,剛一踏進吟楓苑,就覺着似乎哪裏不對勁。
花圃裏的花蔫蔫的,像是許久無人打理,門前地面落了層被風刮來的枯葉碎草,靜谧的異常。
不知怎麽四爺心裏一緊,幾大步踱過去推開了房門。
屋內沒有任何打鬥痕跡,角落薄薄一層灰,蘇培盛趕緊去拉衣櫃門,衣服鞋襪不見一絲淩亂,臺上的脂粉也并無短缺,銀角子金花生安安靜靜躺在木匣子裏。
唯獨寶格格人不見了。
蘇培盛捏了把汗,壯着膽子瞄了過去,果然就見四爺臉色沉了下來,指尖觸了下沾灰的桌面,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個字,“查。”
接下來幾個時辰,四貝勒府上下人心惶惶卻不知為何。
門房進出檔案、侍衛們輪崗記錄,膳房送餐食等細節,都有專人細細地盤問。
吟楓苑負責灑掃的夏枝更是由蘇培盛親自審的,夏枝快吓死了,趕緊把自己摘幹淨,“早在七八日前,格格就打發我去了別處,無傳喚不得擅入。”
蘇培盛躬身回禀:“爺,并沒有異常,除了夏蝶不見了……”
四爺眯了眯眼,“将戴先生請過來。”
過來的一路戴铎醞釀許久,進門後不等四爺詢問開始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到最後還打起了嗝。
“哭什麽,起來回話。”
聒噪的聲音哭的人頭疼。
戴铎頂着頭上灼人的視線,哆哆嗦嗦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您可要為我做主啊,夏蝶留下一封信就不辭而別了…嗚嗚嗚……”
戴铎神情凄楚不似作假,四爺狐疑地接過皺巴巴的信紙。夏蝶的字他隐約有印象,上面寫着從此與君別離雲雲,寥寥數語沒提寶春半句。
蘇培盛見主子爺低垂着眼,死死捏着那封信像要将什麽掐碎了,聲音沉沉的蘊着怒意,“繼續查,直到查出來為止。”
“是!”
數不清的侍衛連夜出了四貝勒府,喬裝搜尋城內大街小巷,對外只稱貝勒府財物失竊,動靜鬧得有點大,驚動了九門提督隆科多。
消息傳來時他還在小妾身上動呢,提上褲子就出去了。
問四爺丢了什麽貴重物件,要不要立案,不料平日向來果敢的外甥卻一口回絕了,隆科多心下了然,一臉邪笑,“好東西也不藏嚴實了。”
“舅舅莫要打趣了。”四爺嘴角抽了下,想應付下卻沒了心力。
次日依舊毫無所獲,蘇培盛帶着壞消息進書房時,感覺像進了趟焚化場。
他小心地推開一條門縫,裏面的冷氣嗖嗖竄了出來,激的頭皮發麻。
桌案後,四爺本就嚴肅的臉這會兒簡直陰雲密布,周遭環繞的低氣場如有實質。
蘇培盛咽了咽口水,話在肚子裏倒來倒去好幾遍,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硬着頭皮說了,“爺…沒寶格格的消息……”
話音剛落,一個茶杯哐當摔了過來,砸在了蘇培盛腳邊。
“要你們何用?”四爺原地疾走了兩步,頭頂的黑雲更厚了。
蘇培盛大氣不敢出,隐隐有個大膽的猜測他還沒說呢。
按這個勢頭折騰一宿,就差掘地三尺了,可連個頭發絲都沒見着。
兩個弱質女流徒步能跑多遠,肯定是有車在外面接應啊,沒有裏應外合,精心籌謀,哪能躲過那麽多耳目?
至于寶格格私下接觸了何人,蘇培盛沒敢深思,再想下去四爺頭上就冒綠光了。
不過他都想得到,沒理由主子爺想不到吧……
後面幾日,進書房彙報的官員們遭了大罪,一個個苦哈哈退了出來,像霜打的茄子。
又一個藍頂子的大官抱着高高一摞折子步履匆匆,沒接住蘇培盛遞過來的眼色,人已經踏進了書房。
剛進去就感覺空氣凝滞,一擡眼
就撞上四爺黑壓壓的視線,瞧那黑成鍋底的臉色,就好像他才是那個欠國庫銀子不還的人。
大官進退不得,只得壓低存在感湊過去,心想只是蓋個印,用不了多久。
誰知四爺嘩嘩翻了幾頁,一目十行,一眼揪住了個漏洞,劈頭蓋臉訓了他小半個時辰。
蘇培盛順着窗戶縫往裏看,就見大官兒冷汗連連,邊往外退着,邊撿地上散落的宣紙。
門關上了,書房重新恢複了寂靜。
四爺撫過高高一疊剪裁齊整的毛邊紙,再怎麽不敢置信,也不得不接受,她逃了……
他閉了閉眼,腦海裏一些無關痛癢的記憶霎時變得清晰起來。
替他更衣時,她繞過他的腰,從後面貼在他後心上,悶悶的嗓音似乎在說,“我會好好愛你的,可不可以沒有別人……”
有一次她偷偷對着牆裏面抹眼淚,哭的無聲安靜,問她緣由,她別扭地啜泣,“說了爺也不懂。”
還有那晚她站在房檐下澆花,忽然回頭,眼神熟悉又陌生,像是隔了一個世界。
四爺實在想不通,寫大字想平心靜氣,墨跡卻滞澀沒了半點心境,他盯着那處墨點,似乎猜到了什麽,卻又覺着荒謬。
嫉妒?
吃醋?
難不成真有女子善妒到這個地步,因這點事離家出走?四爺覺着不可置信。
天底下的男子哪個不是妻妾成群,他千方百計護着她,她到底有沒有心?
難不成以前對他的溫柔小意都是裝出來的?
四爺越想越生氣,看着她留下的荷包更是礙眼,眉毛皺的像能夾死蒼蠅。
蘇培盛被叫了進來,輕手輕腳将丢在地上的毛筆撿了起來,歸到了臺案上,迎面飛過來一只彩色的荷包,四爺的聲音冷的像凍成了渣。
“扔出去。”
蘇培盛退出去後還一頭霧水,反複看了下荷包,布料絲線都不講究,手藝也不好,難怪主子爺看不上了。
劉全見自己師傅吃癟出來,也不太敢進去了,怯怯地問,“今兒是十五,主子爺是不是去福晉屋裏歇啊?”
蘇培盛給了他後腦勺一下,感覺他這傻徒弟蠢透了,“你就不能機靈着點,爺現在哪有心思去後院?”
然而沒一會兒就啪啪打臉。
四爺心裏堵了一口氣,随便一拐,進了武格格的院子。
大晚上的武格格趕緊爬了起來,蓬頭垢面外加欣喜若狂,把還沒來得及吃的宵夜熱了熱,端了上來。
“爺您嘗嘗這鴨子,外酥裏嫩。”武格格甜膩的嗓音像摻了兩斤白糖。
四爺終于擡起了眼皮。
見她一手撐在下巴上,另一手捏着一根鴨腿,吸吮住頂端極其緩慢,看過來的目光直勾勾。
不知怎麽,四爺眼前浮現的卻是寶春大口吃肉的模樣,一點不斯文,滿嘴滿手的油花,粉腮一鼓鼓的,水眸澄澈而無辜。
想到這,他不禁眸光柔了下來,唇邊漾起一抹笑意。
武格格去裏面洗了手,出來見椅子上空了,咬着手絹好想哭。怎麽稍微沒看住,四爺的人影又沒了……
外面的雨下的綿長,大半夜蘇培盛睡得迷迷糊糊,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他一個激靈就驚醒了,披着衣服下床。
門外,四爺沒撐傘,渾身濕漉漉站着向他伸出了手,“荷包。”
蘇培盛反應慢半拍,有點懵,“被奴才扔了啊。”
四爺目光涼飕飕的,盯得蘇培盛頭皮發麻,“誰讓你扔的?找回來!”
您讓的啊……
蘇培盛委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