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異季節
第5章 異季節
車裏周宴拾開着空調,吹着暖風。
蘇栀穿着一件厚厚的羊絨大衣外套,裏邊還加了一件厚毛衣。跟周宴拾坐在車上後只穿着的一件單襯衣相比,簡直過的不是一個季節,她是真的穿的厚。在外邊的時候還好,畢竟是春天,她穿這麽厚是因為早上出門冷。坐上車剛開始也還不覺得,但車走了一會兒後熱意便漸濃。
外加上她自己別扭,為降低存在感,一個動作一個坐姿能維持很久。僵硬間身上明顯濕熱起一層薄汗。再者一些頭發在脖子的領口裏戳着,因為出汗開始黏貼上了皮膚。
就算再不願意動彈,她也不免來回動着蹭了蹭,擡手将黏膩的頭發從領口裏扯出來一些。
不過動作很小。
可就算很小,嚴密的車廂空間裏也能輕易察覺。
周宴拾察覺人動靜,看了眼她扯頭發後露出的一截粉紅脖頸,顯然是皮膚濕度熱度過高所致。
他伸手将空調溫度往下調了調,然後沒看人說:“熱的話可以将外套脫了,放後邊車座,等下下車再穿。”
“...沒事,也沒有很熱。”蘇栀輕出着氣,雖然空調溫度被他降了,可經人這麽一說,她其實反倒覺得更熱了。但是依舊違心的說不怎麽熱。因為她不想脫外套。不為別的,脫了等下還要再穿,她嫌麻煩。她此刻只想降低任何繁瑣。
從醫科大到塵芳街這段路說長不算長,但中途一段路上兩車相撞出了事故将很多車子都堵在了那走不出去,所以硬是足足走了将近一個小時。
蘇栀昨晚是給沈惠英報備了工作上有事,但今天她這麽一忙就給忘了時間。
包裏的手機在剛過去那段擁堵路口的時候催促響起。
蘇栀沒看來電顯示便想到了會是誰,然後掏出手機看了下果然是沈惠英,摁下接通鍵喊了聲媽,說她正回去,快到家了。
“是沈姨麽?”旁邊原本專注開車的周宴拾淡淡出聲。
聲音不大,剛好透過手機被沈惠英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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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栀回看了一眼周宴拾,回了聲嗯。
“小栀,你坐同事的車?”沈惠英試探似的問。畢竟這麽晚了,她聽得出來蘇栀旁邊是個男人。
“沒有,是宴拾哥送我回來。你不是讓我給宴拾哥捎過去一枚紀念章給周爺爺麽。”蘇栀解釋。她知道沈惠英此時此刻會想些什麽。
高中之前家裏住處一直安着攝像頭,之後就算她長期在外上學,沈惠英的電話一直也都沒斷過,每天有。像是時時刻刻都在她身上安着監視器,需要知道她一舉一動,每時每刻都在幹些什麽,接觸什麽人。叮囑她什麽人該接觸什麽人要留心。起初她試着接受,不管是自己還是同學也都說這是關心,但時間一長,她就覺得有股莫名的窒息。開始反抗,叛逆,想逃脫這種被監視的魔咒。但是沒用,沈惠英一次以死相逼後,她便妥協了。
沈惠英說自己什麽都沒有,只有她了,讓蘇栀不要讓她失望。
除卻這一點,其他方面沈惠英還算是對蘇栀尊重。上學問她想考去哪兒,喜歡學什麽,然後就讓她考讓她學。
“是宴拾啊——”沈惠英音調拔起,聲音裏明顯透了幾分開心出來,“你們都還沒吃飯吧?我做了飯,等下你帶宴拾上來吃個飯再走。”
“那個媽——”蘇栀剛想着他可能不會願意,結果對方已經是将電話給挂斷了。
“......”蘇栀凝眉,這麽晚了,周宴拾家裏肯定也備的有飯在等他回去。也一定定會比她家的豐盛很多。而且剛剛人說的就是不過是一起下班,剛好順她回來而已。
“怎麽了?”周宴拾見蘇栀電話說半截後盯着手機看,直接問。
蘇栀抿了抿唇,看過去周宴拾方向,但是不是跟他對視,而是只看到他手握方向盤的位置便收回了目光。她還是不怎麽敢跟他對視。自己都不清楚怕他什麽,又怕又想接近的,矛盾的存在。人明明都說了,不會吃人......“我媽想你等下上去一起吃飯。”
“......不用。”周宴拾幾乎是絲毫沒有猶豫的拒絕了。
蘇栀握着手機的手指一緊,她就知道是這樣。
蘇栀回到家,沈惠英幫她開開門瞅見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便問:“宴拾呢?沒跟你過來?”
“他有事。”蘇栀三個字搪塞了過去,明顯不想說那麽多。
沈惠英倒也沒再追問,指了指桌上熱好的飯菜說:“行,那你趕緊洗手吃。”
飯菜溫度适中,剛剛好,蘇栀從昨天開始牙龈腫痛就沒怎麽吃東西,但就算是這樣胃口依舊欠佳。而且沈惠英比平常來講還多加了兩道賣相不錯的硬菜,不過她也沒怎麽吃,就喝了碗稀粥。
“怎麽就吃這麽點兒?學人家減肥啊,你就不胖,有些小姑娘減肥減的都瘦脫相,真的不好看,也不健康。”沈惠英掃地掃到飯桌跟前的時候往桌上看了眼,炒的幾樣菜基本沒動,也就土豆絲吃了點。
“沒有,我上火牙龈腫了,牙也是跟着疼,沒胃口。”蘇栀收拾起碗筷,準備等下就回卧室繼續昨晚的劇本。可能最近一直在場館跑,白天時間周邊太嘈雜太亂,心總是靜不下來,只有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能靜下心,效率也明顯的高。
既然跟陳禮說了正在做人物白描,就算是胡編亂造,最起碼現在也得開始起筆了才是。
“喝點蒲地藍,家裏有我給你拿。”沈惠英放下掃帚,走到電視櫃旁邊抽開一個抽屜,拿了一盒蒲地藍片出來,放到了旁邊的茶臺上,“我放這邊了,你等下別忘了吃。”
廚房收拾碗筷的蘇栀應了聲好。
心想吃點藥也行,總好過幹熬。
她以往不管是牙疼還是牙龈腫上火從來不怎麽吃藥,總是挺幾天就過去了。不因為別的,因為懶,不想跑着去拿藥。漸漸就習慣了。每次都是喝白開水了事。
一切收拾妥當,吃了幾片藥就關上了卧室門坐在了電腦旁。
蘇栀坐在椅子上,将昨天看的一些資料又重新簡單過了一遍。腦子裏男主角的雛形漸顯,一身軍衣,長身而立,風姿卓越,再加上本有的深厚家世家底加持,一路順風順水,活在萬丈榮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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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禮一早過去工作室看什麽都不順眼,好好的茶壺都被他給弄掉在地上砰的一聲摔的稀碎。當然也不是他有意要摔碎,實在是因為太氣憤,連帶着動作幅度大,一個轉身,就用胳膊肘給撞掉在了地上。
那茶壺據說跟了他五年,有感情的,他一邊罵着一邊甚是可惜的彎腰一片一片将碎片撿起。
“出什麽事了?”美工小六吓得話都不敢大聲說。
“好像是學校場館不讓用了,又不給租了。別說談票務分成,這下人家直接不給咱玩了。”
“不是合同都簽了麽,怎麽說不租就不租了,場景都已經整了那麽多,還有宣傳,錢可是都真金白銀花出去了,這得算違約,要賠償的吧?”
“人家說誤工費、場館裏已經布置好的道具場景費用,還有人工,宣傳,總之亂七八糟的,都會照已經簽好的那份合同賠。聽說是因為藝術節,場館整個被一家公司給高價包了有別的活動。等于是外包給了第三方,現在是第三方直接給解得約。”
“操!”
蘇栀旁邊聽得清清楚楚,怪不得陳禮一進門就說讓大家找箱子過去場館,這是要收拾東西滾蛋的意思。
“那我們在京宿的演出怎麽辦?”
“只能再找地方了呗。”
一早上過來收到這麽一個消息,大家心裏都五味雜陳。
很是洩氣。
說是讓找箱子過去場館,但是都不願意動彈。
過去了多半天,方才一個兩個磨磨叽叽的開始。
于是一個小時後蘇栀抱着一個大的收納箱,一路從場館門口往停在不遠處單位的車邊去。
司機老劉立在那正發愁的直撓頭,見到蘇栀過來連忙拉過人到一邊問:“你剛剛停車,是不是沒拉手剎?車子倒撞到人車上了。”
來的時候老劉着急接電話,确實是她下來副駕駛位過去停的車。
“車主怎麽說?”
“人還沒過來,我過來時候剛好人學生一旁看見了,說是他們老師的車子,然後就去喊車主去了。”
“......”
蘇栀嘆了口氣,往刮蹭的位置過去看,對方是一輛黑色低調的邁巴赫,什麽運氣,碰就碰了吧,還專撿了一輛最好的車。
蘇栀收回視線,但是接着眉頭一皺又看了過去,雖然昨晚天色黑,但是有路燈,接着目光重新看過,瞬間睜大眼愣住,這不就是......周宴拾的車?
“直接走報修賠償就行。”
而她剛确認完,周宴拾的聲音便響在了耳後,因為距離太近,甚至說話的氣息一路沿着耳後皮膚傳向了四肢百骸,背對着他的蘇栀脊背站的筆直。
接着抱着箱子的她下意識轉臉便對上了周宴拾那雙黑沉如墨的眼。
然後那雙眼盯着蘇栀微微浮動了下,顯然也是沒想到會是她。
蘇栀耳根瞬間便灼燙起來。
周宴拾會不會認為......她有意的?
說來也真是不巧,畢竟昨天她第一次坐了他的車,然後此刻的第二天,就跟着過來撞了。又不是大馬路上,人車子明明在車位裏邊停的好好的。
她是想了解接觸他不假,所以沈惠英讓她加微信,讓她送東西,她都沒排斥。如果可以,她說不準之後有機會也會嘗試着跟人約着單獨吃個飯——倒也不至于跟錢過不去,選擇這種、自虐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