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撕碎
第38章 撕碎
◎“當初是誰選的我?”◎
溫窈從來沒覺得靳邵禮的聲音這麽冰冷過。
她陷在那份溫柔缱绻裏難以自拔, 卻沒想過這些都不過是黃粱一夢。
溫窈靠在牆壁上肩膀微微發顫,她腦海裏回憶起靳邵禮溫柔的模樣,品出幾分殘忍的滋味。
就像神愛世人,卻從不偏愛一個人。
她總以為她是例外, 她在他心裏不一樣, 其實也不過是因為他把她當小孩照顧罷了。
她既覺得委屈又覺得難過,委屈的是她也不想比他小十歲, 她明明是成年人了, 他卻不肯将她當成獨立的個體, 不肯将她的喜歡當真。難過的是, 她還以為他的縱容是對她喜歡的默認,以為他們會在一起。
可夢的破碎竟如此快……
現在想來, 靳邵禮如果想跟她在一起早就跟她在一起了,怎麽會處處克制, 跟她保持距離,連碰她一下都覺得冒犯。
他讓她了解她, 不過是想讓她早點看清他,這樣她就不會繼續喜歡他了。
溫窈回到客廳的時候臉色很不好,仔細看眼睛還有點紅, 靳母想問兩句,但她說:“對不起,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我想去休息。”
靳母急忙問:“沒事吧?”
“沒事,只是頭有點疼。”溫窈生怕被人看出來她眼睛的異樣,想起手上的藥, “還有這個, 我忘記拿去了。”
“沒事, 我拿過去。”
靳母去了書房,看到靳邵禮在:“窈窈好像身體不舒服,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Advertisement
男人面上明顯帶着幾分擔心的神色,微微靠在桌子上的身體坐直:“我去看看。”
老爺子還在生氣,冷哼了一聲。
溫窈的房間很安靜,靳邵禮敲了下然後進來,發現她把自己裹在薄被裏,這樣的天氣,她不熱嗎?
靳邵禮擡手想把她被子拽下來,但溫窈沒讓,他問:“哪兒不舒服?需要叫醫生嗎?”
她聽着他溫柔的語氣差點兒哭出來:“我就是困了,想早點睡覺。”
“真沒事?”
“沒事。”
靳邵禮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就像那時帶她去拔牙之後,她也好端端地不想理他。他也沒有勉強:“好,需要去醫院的話給我發條消息。”
她的聲音很悶:“嗯。”
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上午,溫窈起來時手機上好幾條信息,全都是靳邵禮發的。他要去上班,擔心她早上起來不吃早餐,特意叮囑她吃點東西。
溫窈走進浴室裏刷牙,眼睛還是紅的。
下樓後阿姨看見她,把做好的早餐熱了熱,還洗了水果。溫窈忍着情緒跟她道謝,阿姨見她狀态不太好,平日裏走路都要跳一下的人,這會兒無精打采的:“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我就是還有點困。”
阿姨也沒多想:“原來是這樣,吃完你可以再去休息一會兒。”
溫窈打開手機看了眼跟靳邵禮的聊天框,消息還停留在早上,之後她沒有再回複。
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呢?
溫窈想,也許他不像現在這樣對她這麽關心的話,興許她還沒這樣難過。
窗外天氣有些陰沉,以往藍色的天空被烏雲籠罩着,看起來似乎要下雨。
溫窈心情不好不想出門,司喬給她發了消息她也沒回,在床上躺了會兒後司喬給她打了電話,質問她為什麽不回消息,還讓她出來吃飯。
結果溫窈一開口聲音就帶着哭腔,聽起來很可憐,司喬愣住了,還沒見過溫窈傷心的模樣,還記得上次遇見那樣不好的事她也沒有哭過。
“怎、怎麽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她小心翼翼地說。
“我……”溫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我能出來找你嗎?”
“行,你過來,有什麽事我們當面說好嗎?”
溫窈到餐廳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熱風一陣陣地朝着身上襲來,剛準備照着司喬發來的地址過去,一轉身,看見樓上熟悉的人影。
男人一身藍色制服,矜貴自持的側臉映在窗戶上,他對面坐的人溫窈也認識,是上次幫過她的律師。
女人一副精英模樣,看起來成熟幹練。
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靳邵禮眼底暈着淡淡的笑意。
溫窈一時間忘記炎熱,在那兒站了許久。她忍不住想,那是他喜歡的類型嗎?
和他一樣,成熟、理智、從容……
再看她,不管是裝扮還是氣質都是稚嫩的模樣,她興許永遠都長不成那個女人的模樣。
溫窈第一次那麽喜歡一個人,也是第一次嘗到無能為力的感覺,如果她可以,她也想長成他喜歡的樣子。
可是這世界上很多事,興許別的努力還能看到回報,唯獨愛情不能。
它是如此地不講道理。
他對她的不喜歡,也許正如她對他的喜歡一樣,不需要什麽理由。
溫窈艱難地拿出手機,猶豫了片刻還是給靳邵禮打了個電話。
餐廳裏的靳邵禮看到來電顯示後眉眼柔和,他問她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她說沒有。
“靳邵禮。”她還是第一次叫他的全名,她的聲音很低,“你知道我喜歡你的,你……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靳邵禮看了一眼對面坐着的女人,有些話礙于旁人在場不好開口,想着不如晚上跟她說清楚:”是有一些話想和你說。”
她心一沉,聽到他接着用溫柔的語氣說:“晚上早點回家。”
挂斷電話後,坐在對面的蘇以姜撐着腮幫看他:“空調溫度是不是有點高?”
靳邵禮不明所以:“高嗎?”
“不高的話,你耳根怎麽好像有點紅?”
靳邵禮聽出她在打趣自己,微微別過眼。
清冷的雪山融化,他唇邊難得帶着笑。
見時間有些晚了,蘇以姜跟他告別,靳邵禮也起身離開。原本兩人今天的見面也是個意外,剛好在庭審遇見了所以靳邵禮就跟她出來吃了個飯。
不知道什麽時候外面下起了雨,夏天的雨總是說來就來,豆大的雨滴砸在建築物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包廂裏司喬已經點好了菜,但溫窈卻沒什麽胃口,只是坐在桌子前垂眸想着什麽。
她這副模樣讓司喬很擔心:“你沒事吧。”
溫窈甚至笑了笑:“沒事。”
“窈窈,你要是有什麽事就跟我說吧,別憋在心裏。”
溫窈垂下眼,好半晌才說:“他不喜歡我。”
好像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可說完滾燙的淚珠一下子掉了下來。
司喬趕緊上前抱住她,女孩窩在她的懷裏小聲抽泣,司喬說他不是對你很好嗎,溫窈搖頭:“可是那不是喜歡,他說只是把我當小孩而已。”
女孩的模樣令人心疼,司喬忍不住罵了靳邵禮兩句:“狗男人有什麽好的,沒關系的,姐姐疼你。”
溫窈濕着眼睛。
她其實難過的不止是喜歡靳邵禮這一件事,而是她一直以來追求的某個目标在眼見着有希望的時候突然變成了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幻想。
就像在走一條永遠看不到盡頭的路。
溫窈知道的,她恐怕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有結果。可是,可是……
她還是沒辦法放棄。
司喬勉強勸她吃了飯,後來想想她這樣也不是辦法,總要找個途徑帶她宣洩一下。
“不就是失戀嗎?我帶你去喝酒,什麽男人不男人的,等你喝醉了你就不記得了,明天睡醒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司喬安慰她,“以後你還會遇見更多、更好的人,至于在一棵樹上吊死?”
司喬為了讓溫窈心情好點,甚至說起了靳邵禮的壞話:“其實靳邵禮也沒什麽好的,你看他年紀比你大那麽多呢,不跟你在一起是他的損失。”
溫窈看向她,司喬以為自己安慰的方向對了,接着說:“你想啊,他又不懂年輕人那一套,估計也不會懂浪漫和情調,跟他在一起跟多了一個爹有什麽區別?”
她越說聲音越大:“我們啊,就當他眼睛瞎了,才不稀罕眼神不好的男人,我們窈窈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
不,他很好。
他只是不喜歡她。
溫窈想,或許他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但在她的世界裏,他是無法翻越的山。
她好像,更難過了。
司喬見自己的話起了反作用,不敢再說,趕緊拿出紙巾給她擦眼淚。
眼見這樣不是辦法,司喬帶她去清吧喝酒。她們去的是學校旁邊一家很出名的白茶晚酒清吧,氛圍感很好。
溫窈也不管自己酒量好不好,執意要點高酒精的酒,司喬攔着:“先點點兒果味的酒,這些你都喝不了。”
她搖頭:“我喝的了。”
司喬剛想說什麽,就見她擡頭,眼裏是很受傷的表情:“我想喝醉一次,就這一次,可以嗎?”
司喬跟着心疼起來:“好好好,我陪你。”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司喬後面還是沒讓她喝烈酒。
微醺之時,溫窈的手機彈出好幾條消息,她看到上面靳邵禮的名字,沒回。過了會兒,靳邵禮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她幹脆關了手機。
一直到深夜,溫窈已經醉了,司喬剛想打電話給個靠譜的人,讓他過來接自己,出去剛好遇到朋友。
“你們倆也在這?等會兒我哥來接我,要不然也順路把你們送回去?”
司喬跟他比較熟悉,因而沒拒絕,過了會兒看到來人,她有些意外,沒想到朋友口中的哥哥是之前見過的學長,簡岸。
“你們是親兄弟?”
簡岸笑着說:“我是他堂哥。”
溫窈被扶到車上,簡岸透過鏡子看了一眼,語氣裏帶着點兒關心:“她沒事吧?”
“沒事兒,她就是失戀而已。”司喬一邊說着,一邊懷着警惕心給室友打了個電話。
簡岸的手微頓,失戀?
路上溫窈在睡覺,直到快到的時候她勉強睜開眼睛,司喬問她地址,她将地址說了出來。
到了後,司喬和簡岸一起扶溫窈出來,不過司喬也有些喝醉了,手上沒什麽力氣,簡岸說:“我扶她進去吧,你在車裏等會兒。”
“行,你把她送到就好,她家應該有人在的。”
透過別墅客廳的窗戶,裏面明亮溫馨。
靳邵禮精心準備的晚餐已經涼了個徹底,桌子上還放着一束包裝好的粉荔枝玫瑰花。
他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眉頭緊緊擰着,臉色十分不好看。
手機撥通電話號碼,這已經是他不記得今晚打的第幾通電話,最後仍舊沒人接。
他手背上青筋凸起,眸色一片陰沉。
外面響起門鈴的聲音,靳邵禮第一反應是溫窈回來了,起身去開門。
果不其然,女孩的臉映入眼簾。他眯着眼,發現她好像是喝醉了,臉上帶着不自然的紅。
再一看,旁邊放在她手臂上有一只男人的手。
他的嗓音裏泛着冷意,“去哪兒了?”
溫窈聽到他聲音,委屈地快要哭出來,也許本來情緒還沒有這麽強烈,但是喝醉就控制不住自己跟他發脾氣。
她忍住想哭的沖動,心想他又不喜歡自己為什麽要關心,賭氣道:“不用你管。”
靳邵禮擡手将溫窈接過來,雖然對簡岸帶着本能的敵意,但仍舊紳士地說:“麻煩你送窈窈回來。”
他今天本來是特意等溫窈回來跟她吃飯的,所以穿着的衣服很講究,金色的領針在燈光下微微映出光,整個人透着股高不可攀的意味。
簡岸甚至難以直視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面前的視線已經随着關上的門徹底隔絕。
看到的最後一眼是女孩靠在男人懷裏,那人的手扶在她腰上,明明沒有什麽旖旎場景,卻無端讓人感受到他們之間的關系并不清白。
靳邵禮等了溫窈一夜,忍了忍沒将責怪的話說出口。
他從旁邊抱着她,但溫窈卻不想讓他抱,一直在掙紮,靳邵禮幹脆将她的手桎梏在身後,而後摁到沙發裏,動作微微有些粗暴,溫窈哪怕喝醉了都有些蒙。
他的眼睛帶着幾分愠色。
能不生氣嗎?他帶着跟她約會的心思在家裏等了她那麽久,這些暫且不提,問題是溫窈不接電話跑去喝酒,不知道在家裏的他有多擔心她。
靳邵禮解開袖扣,擡手将襯衫往上卷了一截,他走到廚房裏,泡好蜂蜜水後過來喂她喝。
但溫窈卻不願意喝,她眼睛紅得厲害:“我不喝。”
他勉強不了她,伸手摸她臉上的溫度:“難受嗎?”
她将他的手拿開,聲音聽起來委屈得要命,帶着濃濃的哭腔:“我不要你碰。”
靳邵禮只當她喝醉了太難受所以發脾氣,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幫她脫下鞋,打橫将她抱到房間裏。
墨黑色的長發鋪在黃色的床單上,靳邵禮見她皺着眉頭,眼尾還帶着淚痕,好像很難受的模樣。他起身去找了塊沾了溫水的毛巾,幫她擦了擦臉。
溫窈擡手,動作帶着幾分抵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背上的青筋和一截腕表。
觸感滾燙,她松開,潮濕的發絲繞在脖子上,帶着濕/漉/漉的性感。
男人喉結滾動,眸色晦暗了幾分。
溫窈渾然不覺,她看着他開始哭,梨花帶雨分外可憐,胸口微微起伏,讓人生出不堪的想法:“你能不能別再管我了?”
能不能……別再照顧她,別再對她好了。
他心裏某種想法作祟,假裝不經意地問她:“那你希望誰管你,剛剛送你回來的人嗎?”
她眼睫也是濕潤的:“嗯,誰管都可以。”
“靳邵禮,我以後不想喜歡你了。”溫窈忍着心口的疼,因為喝醉了胡話一堆,“我不用你照顧,我不是小孩,會自己照顧自己。”
男人就站在床前垂眼看他,一半臉籠在黑暗裏,手背上的青筋迸出,他幾乎想要将溫窈摁在床頭,想要讓她說不出一個字。
可他只是隐忍克制地望着她,什麽都沒做。
別墅裏燈火長明。
一向矜貴從容的男人眼底暈着薄紅,指間的煙燃到盡頭,滾燙的火焰灼傷皮膚,他仍舊渾然不覺。
靳邵禮一直小心翼翼地維持着他們的關系,他覺得她對他的喜歡興許只是因為新鮮感,也許她見到更好的人就會覺得他不過如此。
可有一天這個假設得到了驗證,他卻發現自己居然難以接受。
即便知道他不如那人年輕、不如那人和她般配。
原來,喜歡一個人根本做不到大方地将她拱手相讓。
那天夜裏原本停了的雨又下了起來,空氣裏滿是潮濕的味道。
溫窈十分難受,跌跌撞撞地從房間裏出來要喝水,她迷迷糊糊地走到餐桌前倒水,但玻璃杯端起來,手一顫,大片的水落在她胸前,內衣的輪廓顯出幾分。
她肩膀微抖,清醒了幾分,眼裏噙着眼淚,覺得什麽都欺負她。身後伸出一只手,将水倒好要喂她喝,溫窈還是跟之前一樣說不要。
身後的靳邵禮眸色陰沉。
微微帶着粗糙質地的西裝褲猝不及防地挨着她露在外面的腿根,他将她抵在胸膛和桌子前,背後大掌将她攔腰扣住。
溫窈纖腰發軟,情不自禁地哼了一聲。
男人和平日裏截然不同的嗓音透過胸腔震着她的耳朵——
“當初是誰選的我?”
男人極力抑制着心裏藏着的占有欲,勉強将斯文的外表繼續維系。
他嗓音弱了幾分,“現在說不要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