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倏忽間見識到社會

十一 ·倏忽間見識到社會

影兒離開後，我的生活更加單調，自己在網吧包宿把劍靈這款游戲打到了滿級。

與舍友的關系始終不鹹不淡，因此，關于我分手的事他們自然無從知曉，當然也不會關心。

生活中基本上沒有什麽人可以與之交流。

大二的第二個假期，我不想回家，想着做一些兼職順便掙些錢好去窮游，于是我在學校裏發帖尋找兼職。一個河南的學妹聯系我說，她準備去天津一個電子廠打工，還說自己曾經去過。我想着既然都是校友，而且對方也去自然比較穩妥，于是買好了去天津的火車票。臨行聯系她，她說自己突然家裏有事情去不了了，問我還去不去。我想了想，既然不想回家，索性就去打工好了。沒有認識的人就現認識呗。于是，我按照她提供的地址到了天津近郊。

進入一個老破小區，有人出來接我，把我帶到一個沒有任何外顯廣告牌的居民樓的一樓。我進入房間，發現有很多和我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一臉無知，面面相觑。我心想，還好，大家年紀相仿，進入廠子也有得聊。

這家勞務派遣機構，有三四個工作人員，都是黑衣黑褲，一身匪氣。他們拿出一張勞務合同讓我們簽，我看了幾眼，之前也沒見過合同，再者想到自己又是校友介紹過來的，就很快簽上了名字。之後他們收走了我們的身份證，說是要打印複印件，我便也随大流交了上去。

我期待着進入工廠，做廠工的生活。然而看到人被帶走了好幾批，屋子裏從三四十人到只剩下三四個人，但還沒輪到我，我就很着急，去裏屋找他們的管事人問怎麽還沒給我分配工作。他說，你來的比較晚，工作已經分配完了。我說，那怎麽有些比我後來的也走了。他又說那些都是已經提前聯絡好的雲雲。我當時聽完覺得也有道理，就問，那還有多久能輪到我，他随口一說，大概三五天吧。我就問，那在這期間我住哪？他說，這個他不管，你可以在小區裏找旅館住。

于是，我拎着行李找旅館。小區裏有幾家，價錢倒不貴，三五十一晚，還特意提到不用身份證就能開房。因為之前聽說是工資日結，所以當時我身上沒帶多少，只有幾十塊錢，都不夠住兩天的，連買回程火車票的錢都不夠。我在小區裏轉了幾圈，盤算着是該繼續等待還是打道回府。雖然直接回去我覺得很沒面子，但這邊也不能明确什麽時間可以進廠，萬一等的久了我還不如回家算了。由于我當時身上的錢不夠買票的，于是我聯系我高中的舍友阿白臨時救急。

阿白是我高二時期在學校附近看護班寄宿時的同寝室友。他與我不同班，但比較聊得來就一直有聯系。同學裏我也只好意思找他開口借錢，他也沒問我原因，二話不說借了我一百。

我有了返程的錢，于是就返回那家連牌子都沒有的勞務派遣機構去要身份證。結果出乎意料的，他居然不還我，還說我不能走，因為已經簽了合同，合同裏寫如果不能工作就離開，要賠付五百的違約金。我很氣憤，但對方人多示衆，我又不能用強。悻悻地退了出來，說再考慮考慮。

我回到外屋，趕忙偷偷與其他幾個剩下的學生搭話。有男有女，共同特點是，外地的，通過各種網絡渠道知道這裏有假期工可做就來了。我把剛才的情況與他們說了一下，他們将信将疑，有的說，既然現在走要付違約金，那就再等幾天吧，沒準就有了；有的說，卧槽他們這跟□□似的，要不交錢拿身份證撤吧；還有一個小夥說，我也去要身份證試試，看他們怎麽說。他回來和我們說，基本情況和我講的一樣，他還問了如何盡快進廠，對方的回複是，要交一千塊錢入場費走特殊流程才可快速進廠。

那一刻我才意識到這是踏馬的遇到黑中介了。我一回想，我校的那個河南學妹，我一次面都沒見過，怎麽能因為她回了個帖就相信了她的話呢？莫不是僞裝成學生給我下了個套吧。我心亂如麻，抱着最後一絲僥幸，聯系她說不想幹了，想讓她幫忙聯系要回我的身份證。她的頭像始終是灰色的，我非常急躁，同時也和剩下的幾個人商量着對策。我提議，要不咱們幾個反抗吧，一人對一個，把身份證搶回來。另一個也去問過的小夥說，你看咱們幾個這身板，對付兩個都夠嗆，何況他們有四五個人，各個膀大腰圓的。

于是大家就這樣幹耗着，我十分煎熬，深刻地理解了溫水煮青蛙的切實感受。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我的社交軟件來了新消息提示，那個學妹說才看到，她還勸我多等等，會有工作的。我說不可能了，我現在就想回家，你不說和管事那男人的對象很熟嗎？那你快幫我把身份證要回來吧。她說，那我試試吧。

又過了半小時，有個女的來到這個房子，她先進裏屋去了，一會一個黑衣人出來問誰是我那學妹的朋友，我趕忙回應。我進了屋，那管事的說看在學妹的面子上放我一馬，要我付一半的違約金。我說我沒錢了，怎麽回去還不知道。他女朋友和那男的說算了，放了他吧，我這才在一打身份證（大概有四五十張）中找到我的。我生怕出現變故，急匆匆的往外走。

拿行李時，偷偷和那也進過屋的小夥說，實在不行就報警吧，我這是有朋友認識黑中介的女友，這才通融還給我身份證的，我得溜了，這地方待不得。

當我從小區門口出來走了幾百米上了公交，我這才感覺送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剩下那幾個怎麽樣，最後有沒有報警。那種情況下，我能四肢健全的自保，只是浪費了往返火車票錢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後來，我回到家，檢索了一下去的那個地方，原來那陣子津郊有很多傳銷組織而且都是成村子，大規模的，手段也很殘暴。虧得我只是碰到了黑中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想來那些不需要身份證的小旅館八成也與那黑中介沆瀣一氣。

由于這個經歷顯得我很白癡，處于自尊心的角度我還沒和別人提起過，當時到了家，我只是和家人說，由于工廠滿人不需要招工了。那一天，我感覺糟透了，人真是不能随意相信，社會也真是魚龍混雜。

轉年開學，那學妹還聯系我，要請我吃飯賠不是，我沒再理她。此事因她而起，但也多虧了她我才能回來，萍水相逢，就當不認識吧。但那以後，我對人都保有一顆戒備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