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遲景如的聲音:“小聲點,下次有需要還來找我,進A班完全不是夢。”
“哥,你沒賣給太次的人吧,那樣容易被老師發現。”
“當我傻?我肯定是做中等生的買賣,行了別墨跡,快回去吧,要考了。”
“诶。”
“你是背下來的吧?可千萬別帶打印的進去!”
“曉得了。”
葉栀沉默地聽完兩人的對話,按下中止鍵,唇邊泛起一個人畜無害的淺笑。
她不想要兩只螃蟹你拉我扯,所以,對不住了遲景如。
她只要柴宗瑞安安穩穩地上場,給她奪個冠。
她不想蕭則因她失去什麽。
正屏息凝神,等待遲景如二人離去,感應馬桶因為她活動了一下,自動沖水了。
日!
葉栀心裏暗罵一句,心想這下慘了,要被發現又要糾纏好久。
隔斷門開始劇烈抖動,外面的遲景如煩躁地搖晃着把手,“出來!”
危險與慌張蔓延,鈴聲催命,已經開考,她能想象出試卷唰唰往後遞去,海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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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搖晃越發急躁,“操,有膽子偷聽,沒膽子出來是吧?出來!!”
她突然想起蕭則的囑咐:遇事別跑,原地裝逼。
裝逼?
呃……要怎麽裝?
救命,她不會啊!
哭死,她葉栀竟然有天會被圍堵在男廁所。
葉栀鎮定下來,心中默念:
Poker face
Poker face
蕭則的Poker face……
擡手扶起內鎖,擡眸,琥珀色凜然地睨着眼前二人。
遲景如沒想到竟然是蕭則,思維混亂,慌忙之下,嘴角抽搐,“蕭、蕭哥……”
葉栀仍舊面無表情地冷睇着他們兩人,嘴角繃直,眸色不善,氣場一時竟也撐了起來,她模仿蕭則陰晴不定的模樣,眉頭一蹙,出口一句淡漠而禮貌的:“滾。”
兩人夾着尾巴,倉皇逃開。
目送兩人逃跑的背影,葉栀嘴角一松,沒想到蕭則的冷臉這麽好用?
他倆都快吓尿了。
正當她竊喜之時,遲景如猝不及防地扭頭看了她一眼。
葉栀反應迅速,立馬變回冷臉。
哎,咱就說,裝逼也不容易,須時刻小心提防着,表情管理當真是武林絕學。
葉栀腿瘸,走路慢些,這時候已經開始播放聽力了。
開考十五分鐘後不得入場,她現在還有十來分鐘,不急,可以慢慢走。
路上,她把聽力記了個大概,從容地推開考場的門,入座,琥珀眸子一片平靜。
葉栀掃了眼遍布的英文字符,這張英語試卷很常規,和外國語的相比簡直小兒科。
中性筆在指骨處打了個彎,反射的陽光一時有些側目。
這将是她這次月考當中,唯一一個正常成績。
這唯一正常成績,就是送遲景如離開的導火索。
她在草稿紙上寫好學號姓名,趁着短時記憶幹完了聽力,接着,一口氣做完所有題目,連作文都認真寫完。
她做題速度快,卻沒把答案寫在試卷上,而是全記在草稿紙上,寫完之後睨了眼監控,這才開始不急不緩地塗着答題卡。
規定一小時內不得離場,葉栀枯坐了十來分鐘,終于盼滿時間,抄着答題卡和草稿紙,提前交卷,在老師同學們驚訝錯愕的目光洗禮下,潇灑離場。
才七點鐘,時間尚早,葉栀惦記着紫晴姐,喊趙叔接她去找柴宗瑞了。
手機開機時,蹦出蕭則的聊天框:
“我釣到了信息,劉、張,背後真正持股人是吳詩夢,柴紫晴的搭檔。”
對于這點,葉栀并不吃驚。
紫晴姐之所以很難洗白,就是因為創作時和吳詩夢在一起,吳詩夢想要留下反抄襲的證據,只要把柴紫晴口述的想法記錄下來,洗成碧蘿的東西就好。
無論是時間,還是材料,都極好僞造,混淆着難以澄清。
葉栀說:“這很難辦,尤其是找證據上。”
蕭則回複:“的确,但捅破這層關系,吃瓜群衆自然會腦補。”
葉栀不禁冷笑一聲。
“我以為最完美的澄清,應當是就事論事,沒想到最終還是要靠胡亂的攻擊,才能取勝。”
蕭則回味了下她的文字,“我懂你意思了,不過葉栀,你信我,別鬧。”
信他?
信他什麽?
還有,她話還沒說完呢,他怎麽就懂了?
葉栀收了手機,去找柴宗瑞。
她掐準時間去的,正好是柴紫晴倒垃圾的點。
經年不見的師姐慢悠悠地走進她的視線,孱弱,瘦削,散發着沉悶氣質。
印象裏,這個師姐大大咧咧,熱情又有愛心,只是她年歲太小,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
“紫晴姐。”他喊了一句。
柴紫晴的動作有些遲鈍,扭頭看向他,見是蕭則,嘴角扯出個微笑:“小則,你怎麽來了?”
春風依舊凜冽,葉栀怕她凍着,于是言簡意赅答道:“來看看你,方便去你家坐坐嗎?”
柴紫晴颔首:“可以。”
老舊小區沒安電梯,葉栀硬挺着爬到一層就不行了,還是柴紫晴喊了柴宗瑞下來,才把她扛了上去。
尴尬。
柴宗瑞家裏還是90年代的裝修風格,現在看來複古又洋氣。
家裏只有他們姐弟二人,柴宗瑞給他端來一杯熱茶,桂花烏龍,唇齒留香。
葉栀拆開手裏的紙筒,抻直了那副《西窗下》遞給柴紫晴。
柴紫晴原本耷拉着眸子,看上去恹恹的,可視線一接觸到那竹,瞳孔猛然一震,連着嘴唇也跟着發抖。
柴宗瑞盯着姐姐的反應,也不由自主地朝那畫看去,眸中除了驚豔,便只剩下不解。
柴紫晴哆嗦着手指,從葉栀手中接過那畫作,視線如同黏在竹影間一般,熱淚如斷線的珠子。
她細細撫摸過亭亭的竿,勻稱的葉,拂過顏骨行楷流轉的筆鋒,鼻尖通紅。
帶着哭腔念道:“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她倏地笑了,然淚水難抑,一時哭一時笑,如此良久,等終于能夠找回自己聲音,才可憐兮兮地問蕭則畫是哪來的。
這是這麽久以來,她第一次酣暢淋漓地痛哭一場,還是借着悼念亡友的借口。
倘若葉枳還在,她一定找她一起開工作室,這樣就不會被騙,被人偷了創意,反倒回來污蔑她。
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辱罵她,排斥她。
要是葉枳還在,葉枳一定有辦法幫她。
可是葉枳不在了。
那個能跟她一起談詩詞歌賦,聊工筆意境的摯友,早已不在了。
那這畫算什麽?
我亦飄零久……葉枳也同她這般狼狽,淪落至此?
淚眼模糊,柴紫晴已是思緒萬千。
葉栀語調柔和,打量着柴紫晴的眉眼:“撿的,拿來給你鑒賞一下。”
頓了頓,她明知故問:“畫竹子,為什麽起名《西窗下》?”
柴紫晴吸了吸鼻子,哽咽道:“西窗下,風搖翠竹,疑是故人來。語出秦觀《滿庭芳·碧水驚秋》。”
葉栀淺嘆一聲:“原來如此,我也不懂欣賞,就送給紫晴姐了。”
柴紫晴還捧着那幅畫,跟寶貝似的護着,垂着眸子,一言不發。
葉栀抿了口茶,捂着暖融融的杯子看了柴宗瑞一眼,他狀态好了點,但也沒好到哪去。
黑眼圈,和清晰可見的胡茬。
葉栀在心裏過了遍蕭則拟定的計劃,指尖敲了敲杯壁,溫言勸道:“紫晴姐,你的事,柴宗瑞給我說過了,這事有轉機。”
柴紫晴聞言,只是低着頭冷笑:“沒有的,我已經認了。”
“姐,”柴宗瑞把手搭在她肩上,傳去微薄的熱量,“你不妨聽蕭則講一講,再下定論。”
柴紫晴很是抵觸,情緒有些激烈的搖頭,“不用!我說過我已經認了!”
葉栀被她吓得微微後縮,和善地一語中的:“你是怕,需要再下回那些軟件,看見那些叫罵,還是怕,要不辭屈辱和那些人交涉?”
柴紫晴被戳到痛處,噎了半晌,眼淚不争氣地往外鑽,由輕聲啜泣,轉而哭喊地控訴:
“我明明沒有錯,錯的是他們,為什麽要我承受這一切?”
“那些人為什麽要那麽罵我?他們根本什麽也不懂!”
“他們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要逼我?”
“為什麽都來逼我?都騙我!”
葉栀從她身上,看到了點過去自己的影子。
她曾經也不懂,為何有人不假思索就能把人送上絞刑架,不問理由,不分青紅皂白。
群氓還是什麽?
後來她懵懵懂懂地意識到,這些人在乎的不是因果事實,在他們叫嚣着敲擊鍵盤,化文字為釘耙,為糞土,為利劍之時,追求更多的是一種情緒價值。
精明的人幾句話挑起矛盾,蠢的為彰顯自我,滿足情緒,就開始站隊,辯論,謾罵,企圖将反方馴化吞噬。
在這種戾氣之下,能保持理智的還有幾人?
葉栀反感這種戾氣,以及這種為了流量而挑事引流的伎倆。
曾遭千人唾罵,她一度懷疑自我,幸好及時抽身,否則……
柴宗瑞摟住姐姐,耐心地給她順背,良久,柴紫晴才平靜下來。
葉栀見她情緒稍微緩和,這才開口:“你還是不甘心對吧?你還是想不通。”
“你又沒有辦法,既然如此,可以聽聽我們的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