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姜肖齊理了理美髯,半眯了眯眼,問道:“聽聞殿下近來有些偏寵那靖陽王府出來的姑娘?”

這話問得突兀,蕭宿和袁回延幾人也一時愣神。

沈律擡眼,銳眼的眼神眼裏有些漫不經心,倒是這眼底的漆黑幽潭讓姜肖齊一怔。

想着還是教導了太子殿下這麽些年,姜肖齊穩了穩聲音道:“殿下尊稱老臣一聲老師,老臣有些話還是不得不講,殿下貴為儲君,後殿女眷也是東宮大事。

這沈姑娘身份低賤,到底是上不得臺面的,殿下還是該早些同各正經世家姑娘聯姻,為東宮添丁才是。”

沈律面色看不出喜怒,眉毛微微挑了挑,卻看着無端有些壓迫感,就在姜肖齊難得有些坐立不安之際,只聽沈律輕笑一聲:“太師費心。”

姜肖齊張了張口,打算舉說幾家家世得力的姑娘,看沈律冷下來的神色又識趣的沒張口。

魁星閣,三樓臨窗的小閣。

唐現餘搓了搓手,門口還是靜寂無聲,想起那宣紙上的話,日頭當空的夏日,竟讓他有些後背冒涼汗。

又過了一盞茶,屋外傳來腳步聲,聽着動靜像是女子的。

想着不過是名女子,唐現餘眼底閃過一絲狠厲。

不料開門的竟是一穿着綠衣襦裙的丫鬟,頭上還裝模作樣的帶着帷幕。

撫月開口道:“我家公子說,唐大人可以回了。”

唐現餘相貌生得周正,皮膚白淨的書生模樣,倒是不像是出生微末的。

唐現餘擰眉:“讓你家公子過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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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月輕笑一聲,“大人,我家公子現下不便見客,只要大人按着上面的做便是。”

唐現餘接過撫雲遞來的紙條,眉心一跳,但卻留意撫月左手食指上的一顆小痣。

“這對大人也是有利而無害處,大人只管瓊玉宴時按這般做,倒時要拜入東宮不是輕而易舉?”

見唐現餘擰着眉不說話,撫月輕笑一聲,出了屋子,卻徑直往隔間走了進去。

隔間,沈琉晚正煮着茶,這魁星閣的君城山銀針如同在王府飲的一般,清雅惹人回味。

又讓她響起當年在王府,那些個下人小厮,便是個蠢材表哥都被沈歲晚迷得五迷三道,就是她

那些嫡兄也是看沈歲晚的目光不一般。

都是些貪色的草包!

原以為重生一世,她拿了沈歲晚的玉佩,也算是交換了人生了,誰料這沈歲晚竟然沒死!

近來各方參奏,她此時才知,原來,這以色侍人的低賤/貨色,攀上了太子這枝高枝。

倒是白即覺,上次相見說起太子新寵,那時他分明知道那是沈歲晚,是她妹妹,怎的沒告訴她?總不會是哪裏出了差錯,這讓沈琉晚無端煩悶。

廊外傳來動靜,過了一會,沈琉晚同撫月透過窗外,看着面色強壯鎮定的唐現餘,出了街角。

沈琉晚唇角輕輕勾了勾,過幾日,她會送沈歲晚一個大禮。

**

清溪涼風,荷香澹澹。

沈歲晚方沐浴過後,也沒挽發,披着件清涼的外裳,便散着帶着些水汽的發在正寝旁邊的驚翠

小榭乘涼。

手上拿着柄畫朱砂判的絲綢烏木團扇,悠閑的斜靠在紫竹的小躺椅上,看着幾位宮侍在一邊興致高漲的驗香制香。

尋棋将小火焙着的花香遞來沈歲晚面前,“姑娘聞聞,這香可喜歡?”

尋棋拿着的是暮春時節,在驚春苑那青柳洲摘的杏花,加了菖蒲片腦等物調和香性制成的杏花香。

沈歲晚用團扇輕輕閃了閃,香氣四散撲鼻,幽香中帶着幾絲不膩人的清甜。

沈歲晚輕笑一聲:“這香合适,适合做帳中香。”

美人盈盈,時不時映着廊外澈音潭的澹澹水波,這相貌真如水中月一般,紫竹躺椅稱的人像是白瓷肌似兒的,實在晃人眼。

便是一開始對沈歲晚有些微詞的尋詩都不由看愣了,知曉近來殿下多寵幸姑娘,也漸漸覺着這好性子好相貌是應該的。

不等幾人再說笑,就聽一陣腳步聲,沉穩不像驚春苑伺候的小宮侍。

幾人齊齊回頭,驟然瞳孔一縮。

福岚看這景象倒是輕笑一聲:“哎呦,果真如殿外那宮侍所說,姑娘在這小榭乘涼呢。”

以往福岚說這話,早有人接話符合,現下确是沒人敢說話,只因福岚身後,跟着身形修長,面色冷冷的太子殿下。

場景實在駭人,沈歲晚忙起身見禮,腳伸下躺椅下,竟不見她的鞋子,原是被尋香擱在一邊去了,一時無措。

等沈歲晚回神時,只見四周的宮侍和跟着沈律過來的太監都散走了。

沈律背着手站在水榭外頭,看着廊外的澈音潭,芰荷打着花苞,水中映月,清風送爽。

聽見動靜回頭,就見還在躺椅上的姑娘已經穿好了鞋襪,乖巧的站在他斜後方。

那盈白的腳踝也被藏在鞋襪中不得見,沈律眉頭細微皺了皺眉。

不等沈歲晚問安,沈律開口道:“你倒是清閑。”

沈歲晚一頓,緊了緊捏着手上的扇子,這話确實是沒錯......

沈歲晚開口,眼底盈盈道:“都是殿下的賞賜和恩寵,歲歲才得這清閑日子......”

她頭發散着,少了簪發的端莊,稱得人多了幾絲慵懶散漫之意,反而更添嬌豔姝麗。

沈律見垂在她肩頸處的青絲,指節忍不住輕輕勾了勾,想起早上他還因面前這丫頭被姜太師說教,眼底暗沉,總得讨些好處。

月色漸沉,香帳熏着方才燒着的杏花香,沈律總算放過她,沈歲晚有些膽大的枕在沈律那有力的臂膀上。

沈律輕輕低眼看過來,不等說話,就見姑娘眉眼間還有些未消的春色,輕輕的咬了咬緋紅的嬌唇,問道:“殿下,歲歲可能求殿下一事?”

沈律眼底閃過幾絲墨色,但看沈歲晚那眉梢的含嬌春意,耐這性子問道:“何事?”

沈歲晚輕聲道:“先前我有一貼身丫鬟,伺候我有六七年了。”

沈律皺眉,冷沉道:“東宮的宮侍伺候不盡心?”

沈歲晚忙支着身子微微起身,解釋:“驚春苑的宮侍伺候極用心,只是我有些想念那丫頭,想着能不能讓殿下放我出去小半日,我看了便回來。”

察覺到男子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如有實質般,讓沈歲晚有些忐忑。

沈律淡淡笑了一聲,指間碰了碰沈歲晚的桃花眼,惹得人眼睫不自覺的抖動,好像十分害怕。

“你倒是會趁機提好處的,只此一次,半日而已,你跟福岚說說便是。”

沈歲晚察覺到眼睫上有些冷涼的指腹移開,才緩緩睜開,眼底閃過一絲驚喜,卻聽沈律道:“伺候孤穿衣。”

沈律面色漸漸冷了些,有些索然無味。

沈歲晚咬唇,上前往那雕了菖蒲蘭葉的檀木支架上拿過沈律的衣裳,乖巧的給人穿衣裳。

沈歲晚今夜沾了一晚的杏花香,現下低垂着腦袋在他身前穿衣,清甜的香氣又若有若無的萦繞在鼻息,沈律冷沉的面色緩了緩。

看她像是性子乖巧的,才來東宮尚無一月,就同伺候的宮侍打成一片。

沈律有些冷淡的出聲道:“明日便讓福岚給你對牌,每月許你出去一次。”

男子沉穩的話語,讓她愣神一瞬,“诶?”方才看着冷臉的模樣,還當是她得寸進尺的讨好處觸了忌諱。

不等沈歲晚應答,屋外早聽見動靜的福岚輕輕扣了扣門,推門進來:“殿下,可要回和勝殿?”

和勝殿是太子的正寝宮。

見沈律走了,沈歲晚睡意也消了不少,驚春苑的宮侍和婆子也有些興奮睡不着。

今日,太子殿下可是親自擺駕驚春苑,還要了三次水,這得是多大的榮幸,蚊子再小也是肉,這東宮沒有女眷,這沈姑娘可是獨一份。

翌日,日出霧露馀。

宮侍們将游廊上的卷簾卷了起來,初夏的日頭不大,正巧曬曬游廊上的擺着的幾盆花草。

沈歲晚聽着外頭動靜轉醒,昨日睡得不大好,沈律再塌上躺過,沈歲晚鼻息裏時不時萦繞一陣沉香的霸道氣味,實在讓她不熟悉。

聽見動靜,尋香幾人帶着梳洗用的物件進來,尋茶笑道:“姑娘醒了,今兒一早,重總管讓典設司的人來過,說是給姑娘換換有些陳舊的物件,書房那梨木的案幾都換做檀木的了......”

沈歲晚坐在妝奁前挑着朱釵,聞言手上一頓,重總管......這重總管先前可是絲毫沒有看管過驚春苑的事。

看來昨日沈律屈尊降貴的來了偏遠的驚春苑,确實是有些驚動了東宮衆人,便是沈歲晚都好一陣訝異。

後來打聽了福岚,才知道,原是過不久東宮也要辦攬月宴,福岚覺着尋幽潭旁邊的長溪館和臨溪小榭不錯,這次來了驚春苑這邊。

尋香接過沈歲晚挑好的玉蘭銜玉蕊珠的簪釵,問道:“姑娘,今兒還去正殿侍墨嗎?”

不等沈歲晚點頭,尋詩拿着冊子進來,聞言接話道:“姑娘今兒應是去不成了,一早殿下就帶着幾位大人去了宮裏了,今兒一日都是瓊玉宴,這是宴飲朝中新貴呢。”

難得尋詩話多了起來,連沈歲晚都有些側目。

被沈歲晚這般盈盈看着,尋詩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見沈歲晚雖近來盛寵,卻還是亦如既往的在下人面前謙和,算是她遇到的最好伺候的主子了。

尋詩有些不自在的舉着冊子,“姑娘梳妝,奴婢正好給姑娘念着今日重大總管讓人送來的物件名冊。”

“除了置物,還有內坊司的兩位小公公,內儀司的一位女官來負責教習姑娘禮儀。”

沈歲晚了然的點點頭,沈律不習慣宮女貼身伺候,所以昨日才讓她更衣,重總管這是生怕哪日沈律又突發興致來了驚春苑,好有公公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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