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漸漸的, 又下起雪來了,雪雰雰,雲霏霏。

冬日的白日短, 現下天色已經逐漸昏暗起來了,衆人用了晚膳, 各自去了旁的院子泡溫泉歇息了。

她還記得, 上次在沈律的白鷺洲小院裏, 惹得人不快, 後來才知那是沈律專用的小院,瞧見尋香拿了衣裳, 她細聲吩咐:“去問問福傳公公, 還有哪處院落空着?”

不用尋香走出去,在外面候着的福傳就揚聲問道:“昭訓收拾妥當了?請随奴才過去。”

沈歲晚先前在疏香苑住過,偶爾得了出宮的小令, 來南水山莊時, 也是來這疏香苑小歇,因此,在這她的衣裳是都有些備着的。

聽了福傳的回話, 沈歲晚系上鬥篷, 出了屋子,福傳笑着見禮,“昭訓跟奴才走, 殿下和諸位貴人應該已經過去了。”

沈歲晚點點頭,這時他從袖口掏出一封信。

面上閃過幾絲疑惑, 福傳忙解釋道:“今日回雁聽聞昭訓出了宮, 就送了些自己做的幹果蜜餞過來,但她身子重, 就讓丈夫送了過來,給昭訓稍了一封信。”

“當真?”沈歲晚面上閃過一絲驚喜,接過回雁的信,回雁認識的字不多,寫的也不大好看,但三言兩語也說清了自己的近況。

回雁一直幫着沈歲晚看着小餘山莊,她現在的丈夫,正是南水山莊的一名府兵,瞧着相貌清秀,為人老實,兩人在三月前就簡單的成了親,也算是恩愛安穩。

說話間,幾人到了前面的溫泉院落,瞧着福傳帶着的路,分明是往那白鷺洲去,沈歲晚一愣,忙叫住人:“怎的是白鷺洲,可還有......”

“昭訓放心,是殿下吩咐的。”福傳的話打消了沈歲晚的疑慮。

即便這樣,沈歲晚也不想去,上次跟沈律在這白鷺洲,就,就那般......

好在下一瞬,瞧見福傳将她帶去了上次并未去過的偏殿,這偏殿不知什麽時候打的溫泉池,瞧着僅僅比正殿的小上些微。

天色漸漸的陷入了漆黑,各處回廊上早已經挂起明亮的暖黃燈燭,這雪依舊下着,瞧着倒是有幾分燈稀雪雰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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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歲晚披着個厚氅從偏殿出來時,正瞧見尋茶兩人打着傘走過來。

“奴婢來的正巧,奴婢帶昭訓下去歇息。”

說話間,尋茶将另外兩把油紙傘遞給沈歲晚身後的尋香尋棋。

“殿下呢?”她注意到正殿門敞着,裏頭應當是沒人了。

尋茶道:“殿下在兩刻鐘前就先走了。”

沈歲晚眼睛眨了眨,沒再說什麽。

臨近疏香苑,燈火越發明亮,身後的兩位宮侍熄了手上的宮燈,沈歲晚擡眼瞧,這門外候着的,不是福傳和福岚還能是誰?

福岚搓搓手,從小亭裏出來,“昭訓回了?殿下在裏間呢。”

沈歲晚輕輕嗯了一聲,瞧着面色沒有那般緊繃了,看了眼他們二人,雖小亭也有爐火,但大雪夜,還是太冷了,“你們二人不若去罩房歇息,若是殿下有什麽吩咐,再去叫你們。”

這些侍女宮侍還能睡在耳房候着,也暖暖的,他們在外面也太冷了。

寝閣各角都擺放了火籠,沈歲晚才靠近一些,在外面都察覺到細微的暖意。将手上的傘遞給身邊的宮侍,沈歲晚輕輕的推門,一眼就瞧見坐在邊上的男子。

穿着交領素中衣,因裏面暖洋洋的熏人,即便支了小窗透氣,也不見絲毫的冷涼,沈歲晚輕聲見禮,走到了屏風後解下披着的厚氅。

察覺到男子猶如寒峭的視線,好像能穿過屏風似兒的,許是因為燒的炭火太足了,許是那視線讓沈歲晚有些無所适從,她走到羅漢榻的另一側坐着都還有些耳廓泛紅。

她咬咬唇,看了眼小爐溫的酒,看向捏着折子的男子,輕聲問道:“殿下可要小飲一杯?”

沈律擡眼,那銳利的視線接觸到她,如軟化的細雨,泡了溫泉熱湯,她面上還泛着細微的紅潤,真真如那盛開的芍藥一般,最是粉潤誘人采撷。

“都可。”

沈律将折子擱下,要緊的事都處置妥當,方才瞧着也是打發時間的。

沈歲晚給沈律斟了一杯,聞着氣味,不像是白日安荔子酒,架不住好奇,她自個兒也拿了個鬥笠形狀的小杯倒了些,喝了起來。

“咳——”沈歲晚辣得輕咳一聲,對面的太子眼底閃過幾絲笑意,“這麽急?”。

沈歲晚掩下羞窘,扯開話頭問道:“殿下,今日何故帶歲歲來這山莊小聚?”

其實大皇子妃的話她不是沒有往心裏去,只是她本身就身份不夠。她往日一開始是動過等他的太子妃入主東宮,她就離開的心思。

可自從那唐現餘之事起,就讓她的心思發生了細微的改變,從記事到現在十餘年,還是第一次讓她嘗到了偏袒的滋味兒。

雖沈律這偏袒猶如花看水影,竹看月影一般,總是不真切,擔心随時就能收回,但她确實是有一些不舍離開東宮,或者說不舍離開沈律身邊。

對面的男子面上有些懶懶的随性,好像人都松懈下來,他反問:“你跟福岚幾人念叨着宮裏悶,不是想出來?”

沈歲晚一愣,下一瞬,沈律那好看手端起溫酒,微微仰頭飲盡,她一直看着沈律,自然瞧見男子微微仰頭而露出的脖頸,能清晰的瞧見那喉結一動。

她眼神好像被燙到,忙移開眼,耳後泛起薄紅。

轉向另一側時,她才注意到,幾位宮侍已經将她做的那冰燈擱在那半人高的四角梨木小架上。

裏面放着瑩瑩的蠟燭,光亮不大,卻将沈歲晚镂了一下午的那臘梅形狀清晰的印出來,這冰燈瞧着清瑩剔透,好像瑩動的月輝。

沈歲晚面上閃過驚喜,“

诶,殿下,這是歲歲做的冰燈?”說說話間,她已經下去瞧看,果真是加了礬水不易融化,瞧着蠟燭燃了三分有一,只是外面凝了幾滴欲懸不懸的剔透水珠。

沈律面色和緩的起身,等沈歲晚看夠了,才出聲道:“夜色不早了,該歇息了。”

女子面上舒朗的笑意一頓,不知想到什麽,面上有些扭捏起來。... ...

燭火輕搖,雖其他的燈火熄了,只剩下那冰燈裏的光亮,但裏面放的火籠足,那熏了帳中香的床帳放下了,也能瞧得見彼此的模糊身影。

“哼......”沈歲晚輕閉着那氤氲的眼眸,被沈律捏得輕輕洩出了一絲輕吟。

可這哼聲卻讓男子恢複了往日的霸道,越發變本加厲,許是因沈歲晚受傷的緣故,兩人月餘沒有親熱,今夜竟然沈歲晚有些招架不住。

“.....殿下”那盈盈的桃花眼被激出承受不住的淚,纖細的指間無力的攀上男子勃發有力的臂膀,卻換來男子輕輕的咬了耳後的薄紅......

夜色沉沉,支起的小窗裏溜進幾縷風雪,卻很快被寝閣那火籠的熱浪蒸得散了寒意。

這風只微微的,讓那小架上擺着的冰燈裏的燭火搖曳幾瞬,帶着外面冰壁上凝着的剔透水珠滾落,消匿于無形。... ...

翌日,雪後放晴,寒梅枝頭,檐角挂雪,推開門便聞見了清幽曠神的冷梅香。

尋詩身後跟着幾位丫鬟,各自端着還冒着熱氣的粥食:“昭訓醒了?今兒早膳做了蓮子羹,昭訓快些進來趁熱吃,冷了就不好了。”

沈歲晚跟着進了屋裏,那四角圓桌擺了蓮子羹,幾碟清淡的膳食和一盤栗子酥。

沈歲晚坐下接過那碧青的敞口羹碗,瞧着是不經意的問道:“太子殿下呢?今日不是休沐了嗎?”

昨兒折騰後,她睡得沉,沒有聽見絲毫動靜。

尋詩回話:“今兒卯時還沒到,殿下就起身了,帶着福岚公公走了,聽說是聖上傳太子殿下去明極宮。”

沈歲晚吃了口蓮子羹,軟糯清甜,聞言她點點頭,想來是今日寧安王回定都之事,還有些事項需要交代。

雪雲散盡,積了雪的山林瞧着分外明淨,東宮的馬車轱辘的向定都城使去。

方才辰時,大街上就湧了不少人,除了趕早市和做生意的,大多是在路邊捂着手取暖閑聊,想看看那寧安王那個究竟長什麽模樣。

馬車緩緩停在清妃閣的外面,臨了準備下車才發覺,昨兒出門的時候忘了戴帷幕,好在這處不似魁星閣那邊擁擠,福傳也讓人給沈歲晚備了個小隔間。

福傳啧啧道:“奴才今年十九,那寧安王離開定都的時候,奴才還沒生呢。”

沈歲晚聞言閃過幾絲笑意,今日大半的人,都是沒見過好奇得很。

幾人上了臺階,由女侍帶着幾人去小隔間,迎面卻遇上鐘家的六公子、探花郎鐘期書,鐘少禾以及崔清一。

鐘少禾穿了件青碧色的襖裙外加同色的鬥篷,鐘期書和崔清一都各自穿着利落的夾絨墨色繡金竹的勁裝和月白色束口勁裝,外披厚氅,看着都是騎馬來的。

沈歲晚原先是沒多大的反應,就是這鐘三姑娘一瞧見沈歲晚,好像被踩着尾巴一樣,離自己的哥哥近了些,沈歲晚才反應過來,這鐘少禾,原先離崔公子倒是挺近的......

幾人互相打了招呼,沈歲晚瞧着他們幾人像是要出清妃閣一般,“幾位是準備回去了嗎?”

鐘少禾語氣有些嘟囔的不滿:“原先看着今日放晴,準備來瞧瞧這寧安王回都的,竟沒想到,這般早就沒有隔間了。”

沈歲晚面上了然,“既如此,三位若是不嫌棄,可到我先前備好的隔間,裏頭寬敞,開窗也離着街道瞧得見人。”

三人猶豫一瞬,道了聲多謝。

幾人都沒發現,鐘少禾不知什麽時候對沈歲晚有些親近起來,當即挽着她的手,“還得是東宮辦事得力,能要到隔間,如此便多謝昭訓了。”

沈歲晚抿唇一笑,“不必言謝。”

幾人進了隔間,鐘少禾滿意的笑笑,四人話少,鐘少禾熱絡的挑起話頭,“說的倒是,沒想到昭訓瞧着性子軟軟的,瞧上什麽也不主動開口,竟會求殿下放你出宮,就為了來看寧安王?”

沈歲晚捏着絹帕的指間一頓,一時沒回。

也許,是書上所說的結局,讓她不得不警惕,這寧安王究竟長得何種模樣,沈律這樣運籌帷幄的儲君都敗在他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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